膠質(zhì)的鞋底踩踏在冰冷的地面上，明明只發(fā)出了微末的動靜，卻依舊在這空曠的走道中泛起回響。()沒有讓任何人跟隨，白發(fā)的老校長負著手，一步步向著那頭的玻璃大門走去，沉默矗立在他兩側(cè)的金屬壁面并非光滑，那上面滿滿刻著平整復雜的紋路，隨著伊桑的走動，那些紋路中飛快地流動過微光，像是在無聲地傳遞著什么信息。
伊桑在緊閉的大門前站定，隨著他腳步的停下，原本空無一物的壁面上裂開了縫隙，銀色的探測小球從其中伸出，它將探測器對準面前的人上下掃描了一番，很快就縮回了頭。
“伊桑校長，請問有何吩咐？”
伴隨冰冷女聲響起的是玻璃門解鎖的咔嚓聲，那兩扇玻璃大門平滑地向兩側(cè)打開，老校長抬起眸，便繼續(xù)抬步向前走去。
并未回答薇薇安的問題，進入到玻璃門后的老校長先是停了下來，玻璃門在他身后重新闔上，而他只是緩慢地環(huán)視著這周圍。這整個寬敞的房間中除去中央放置著的古怪器械之外再看不到任何裝點，細密的紋路滿滿當當鋪在墻壁上，天花板上，甚至是在伊桑腳下的地板上，無數(shù)個閃爍的微光在紋路中飛速滑過，將中央仔細看并不對稱的橢圓狀器械襯得明暗不定。
伊桑只抬頭望著那器械——或者說是看著那器械上坐著的人，眼底泛起了一絲笑意：“薇薇安。”
薇薇安低頭向下望去，幾近透明的銀色發(fā)絲因為這個動作而從她的肩頭滑落，在昏暗的房間中泛著微弱的光芒，她的眼眸輕輕一動，整個人便已從那器械上消失。
面前的空氣似乎傳來了一陣悶響，原本空無一物的平地上泛起藍色微光，如同從虛空中穿梭而來，發(fā)尾輕揚的薇薇安很快在老校長的面前站定，她赤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卻似乎對這溫度毫無所覺，冰冷的銀色金屬勾勒出美好的身形，在其上懸掛著的利刃卻又透著令人心中發(fā)畏的寒光。
自戰(zhàn)爭女神被啟動之時起，這個被予以重任的戰(zhàn)爭防御系統(tǒng)就被賦予了人類形態(tài)，這使得她能夠在這個空曠的空間中自由活動——這其實并沒有什么意義，所有人都覺得不過是艾文大師閑暇時增添的功能罷了。
而這人類形態(tài)卻讓薇薇安愈發(fā)像真人起來。
見到對面的人遲遲不說話，薇薇安偏了偏頭，只繼續(xù)重復道：“伊桑校長？”
回蕩在空間中的聲響將懷揣著些心事的伊桑驚醒，他伸手揉了揉額角，繼而搖了搖頭笑道：“沒什么重要的事，只是過來說一聲感謝罷了。”
“感謝？”
銀發(fā)的戰(zhàn)爭女神在反問后便沉默地望著面前的人，她沒有人類的感情，伊桑也無從看出她在思考些什么。老校長只見那個已經(jīng)運作了九十多年的戰(zhàn)爭系統(tǒng)平靜地垂下眸，然后冰冷地繼續(xù)說道：
“感謝——人類在受到他人給予的幫助時出于內(nèi)心感激而說出的話語，而如果我的記錄沒有出錯，能讓伊桑校長對我說出這個詞，應該是為了幾天前的事情。
雖然從來沒接觸過傷害反饋系統(tǒng)，但只需要半天的下載調(diào)試運行，就能得到適用于預備考核的模式，我不過是完成了一項需要交付的任務——感謝這個詞，并不適合對機器說起。”
她向后撤了一步，整個人便又驟然出現(xiàn)在了幾米開外，少女平靜地向前走著，她輕盈地向上躍起，不到一會又回到了原來坐著的本體上。
“薇薇安，你不用拒絕我的感謝。”伊桑抬頭向上望去，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斂起：“這次要不是有你在，恐怕帕里奇的聲譽會受到很大的影響。如果預備生中有任何一人出了狀況，必然要受到外界的抨擊……這對于帕里奇來說，絕對是無可挽回的打擊。”
“在我職責所屬之內(nèi)，我不會讓任何人類死亡。”回到原處的薇薇安只冰冷地這般道：“戰(zhàn)爭女神的核心指令是保護人類，只要系統(tǒng)還沒有崩潰，智腦還沒有停止運行，就必須不遺余力地保護人類——這就是我誕生時就背負的使命，也是我存在的唯一原因。”
伊桑沉默地看著那坐在高處的戰(zhàn)爭女神，他很快又露出一絲無奈的笑來，這個已在帕里奇待了許久的老校長輕輕搖了搖頭，不再說什么，他只道：“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了，薇薇安。”
“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請呼喚我的名字。”坐在本體上的少女只這般平靜地說著，她抬起湛藍的眸，將老校長離去的身影印入眼底：“……我時刻都在準備著。”
玻璃門平滑地向兩側(cè)滑開，很快又緊緊合攏。伊桑望著面前冰冷漫長的走道，眉頭在不經(jīng)意間越皺越緊，他臉色沉沉地向前走著，那因為執(zhí)教多年而變得溫和許多的眼眸此刻又染上了肅意。
“校長！”
見到他的身影，一直守在外邊的教官挺直了身板敬禮如此稱呼道，伊桑搖了搖頭，便彎腰上了暗銀的懸浮車。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的老校長用雙手扣著自己的膝蓋，他望著窗外向后倒退的景象，忽而低聲說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校長？”
“霍奇這個瘋子。”伊桑沉聲這般說道：“再任由他繼續(xù)下去，只會讓一切都變得糟糕……甚至可能會給人類又重新帶來戰(zhàn)爭。”
——
“……這次邵君衍確實出乎我所料，最后一戰(zhàn)時因為我沒有及時摸清他的實力，才讓他得以將我擊敗。”
霍奇雙手交扣搭在面前的桌子上，他神色淡淡地看著虛屏后方垂眸站著的尼古拉斯，直到對方的話全部說完，他都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直到尼古拉斯的話聲已經(jīng)說完了許久，這個男人才緩慢地開口道：“尼古拉斯。”
“是。”
“我不需要你的辯解，無論有什么藉口，失敗了終究是失敗了，我想要看的只是最后的結(jié)果，你明白了嗎？”
虛屏上的翠綠眼眸輕顫了顫，臉色蒼白的奧爾丁頓少爺甚至不敢與霍奇·拉曼對視，他深深低俯下頭，在霍奇看不到的地方將拳頭攥起。
“我明白了，叔叔。”而在面上，尼古拉斯只這般說道：“我會擊敗所有人，成為帕里奇的領(lǐng)袖，以此來證明我的實力。”
“我期待著那一天，尼古拉斯。”似是并不將對方的話放在心上，霍奇只淡淡地這般回道，他的目光忽而投到敲門進來的軍官身上，在看到對方手上拿的文件時先是一頓，然后回眸向尼古拉斯道：“我現(xiàn)在還有其他事情，下次再見吧，我親愛的外甥。”
說完這句話，他便切斷了與帕里奇星的通訊，將手從按鍵上收回來，霍奇看了那對自己敬著軍禮的人一眼，便撐著身子從座椅上站直了身。
“薇薇安的資料？”
霍奇只平靜地這般說道，他走到窗前站定，向下俯視著漂浮在空中島嶼旁的一縷白云：“情況如何？”
“觀察者顯示，在啟用率達到百分之三十情況下，薇薇安只用了半天時間就完成了傷害反饋系統(tǒng)的構(gòu)建。”
“這是自然，由那位專攻這方面的大師主持制造，又經(jīng)過了九十年的進化更新，戰(zhàn)爭女神……真是再合適不過的名字。”霍奇只這般道：“我所需要的記錄呢？”
“已經(jīng)拿到手了。”那屬下恭敬地如此道：“雖然只有半天的時間，但是觀察者還是趕在薇薇安結(jié)束任務之前搜集到了自變化特性核心數(shù)據(jù)，這些數(shù)據(jù)可以立刻投入研究使用。”
“如此就好，沒有艾文大師的支持……到底是遺憾啊。”霍奇聞言在嘴角壓出一絲輕笑來，那屬下望著他的背影，在遲疑片刻之后又問出聲：“……上將，邵家的那位大少爺，我們該如何處理？”
“……邵君衍。”
霍奇瞇起了眼，他用指腹在背負的手臂上輕輕摩挲著，隨后低聲感慨道：“邵君衍……那人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邵清雖然用處有限，但是邵君衍若能為我們所用，說不定也是件好事。
……可惜了，身上流著姜家的血，還知道得太多。”
“要動手嗎？上將？”
“在帕里奇動手，只會引起伊桑的注意力。”霍奇淡淡地回答道：“等到年終考核的時候……你明白吧？”
只是一句輕飄飄的話，但身后的軍官卻已知道霍奇在說什么，他飛快地敬了個軍禮，只道：
“是！上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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