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怎樣,姬慶文終于占據(jù)了上風,說起話來自然底氣十足。
只見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對十來步之外的對手說道:“申小姐,有句話我一直掛在嘴邊,那就是:我能過上舒服日子,大家都有舒服日子過我過不上舒服日子,那你們連別扭日子也都別過了。我今日出售的這些綢緞,同蘇州商會以及各織坊都沒有關(guān)系,你又何苦來阻撓我?”
申家大小姐依舊沒有服輸,脖子一擰說道:“好,今日是你贏了,自然是愛怎么說就怎么說。不過你勾結(jié)倭寇卻是我親眼所見,又有這么多證人看見,回去必然有人彈劾于你。想必你的舒坦日子也過不了多久了!
她口中的“倭寇”指的自然就是鄭芝龍了,而鄭芝龍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當然不是什么“倭寇”。
可姬慶文現(xiàn)在疲憊已極,又知道申家這位大小姐口齒伶俐,同她爭辯起來便是沒完沒了,便擺擺手說道:“好了,彈劾我的奏章隨你怎么寫。反正今日是我贏了,是你輸了,你還是先走吧,等今后我們自然還有交手的機會!
申小姐沉默了片刻,忽然犯起耿勁來,說道:“你要我走,我偏不走,就是不能讓你成事,看你把我怎么辦!”
姬慶文聽了都快暈了怎么從古至今女孩子都是這么不講理?
他忽生一計,“嘿嘿”一笑道:“怎么辦?涼拌!你看這里是個偏僻小村,現(xiàn)在又是深更半夜,只要我一聲令下,就能殺退你身邊這幾個不中用的隨從,然后……嘿嘿……嘿嘿……”
申小姐聽他笑聲十分輕浮,嚇得立即往后縮了縮:“然后……然后什么?”
姬慶文臉上露出明顯的挑逗表情,說道:“然后怎樣,小姐這么聰明,不會不知道吧?若真是不知道,若真的想知道,那就請小姐斥退左右,我單獨教你!
申小姐聽了這話,原本紅撲撲的臉立即漲得好像豬肝一樣,驚叫:“你……你想輕薄我?”
姬慶文又“嘿嘿”一笑,反問道:“你猜呢?”
這三個字,堵得原本伶牙俐齒的申小姐啞口無言說“是”也不好,說“不是”也不行。
這事申小姐身邊的老隨從也勸道:“小姐,這個姓姬的不是好人,今日我們可不能再吃他的虧了,還是先回去再說吧。”
這也是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了。
申小姐咬了咬下嘴唇,道:“好,我走!但是這些受傷的人,我要帶走,你不要阻攔!
姬慶文擺擺手:“這些人當然是你帶走了,總不見得留在我這里,還要我負責醫(yī)治不成?”
待蘇州城里那些織工完全撤走,時間已過了后半夜,東邊大海方向的地平線已漸漸露出一絲光亮。
姬慶文終于松了口氣,問鄭芝龍道:“鄭船主,我們約好了在這里見面,你怎么姍姍來遲,險些壞了事了!
鄭芝龍忙拱手作揖道:“都是小人不對。小人的船停在寧波,出航之時正在落潮,沒料到長江水流這樣湍急,小人逆著潮水和江水才又趕來松江府的,這才耽誤了行程。”
姬慶文不過是問明情況而已,并不想深究責任,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的船呢?”
鄭芝龍向后一指,說道:“喏,就在那邊!
眾人循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一艘純黑的三層大船正停泊在漁港旁邊,桅桿上幾面寫著“鄭”字的猩紅大旗迎風招展。
姬慶文隨口問道:“還以為你會帶一支船隊過來呢,怎么才一艘船。俊
所謂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鄭芝龍聽了這話,立即答道:“大人可別小看了這艘船。東海里就沒有比它更快、更穩(wěn)的船了,十天就能從這里到日本打個來回,比別的船快了一半,而且遇到大風也可照常航行。光這一艘船,就可以造尋常海船至少五艘呢!”
姬慶文這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便解釋道:“好了,我是外行,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你可別動氣啊!
鄭芝龍卻以為姬慶文還有些懷疑,便又道:“大人要是不信,我請大人到船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姬慶文對鄭芝龍還不能完全信任,找個由頭便拒絕了,又道:“行了,現(xiàn)在時辰不早,我們還是先交割綢緞、銀兩吧!
這才是正事。
于是在姬慶文和鄭芝龍的直接監(jiān)管下,兩邊各自取出直尺、銀秤,互相丈量綢緞、稱取白銀。
這樣認真工作了一個時辰,待天已蒙蒙亮,兩邊終于完成了綢緞和白銀的交割,生意就此做成。
一來一回,鄭芝龍就賺到了幾十萬兩銀子,心中自然高興,贊道:“大人果然同那些奸商不同,提供的綢緞分量足、質(zhì)量好,今后我們有錢大家賺,大人有什么要我辦的事情也盡管開口!”
姬慶文這五百匹進貢的彩織錦緞,換了三十萬兩也就是三萬斤白銀,分量足足是自己帶來的這些綢緞的三倍,將運送綢緞的這幾兩馬車裝了個撲滿。
姬慶文這就犯了難,招來受了一些輕傷的多九公和葛勝問道:“兩位,你看這些銀子應(yīng)該怎樣運輸回去?就怕有人會半路劫銀子!
葛勝似乎忘了昨天那場風波,滿不在乎地說道:“大人不用害怕,其實這邊治安好的很,只要白天行動是絕不會有人過來打劫了!
多九公道:“就算治安不好,我們也得硬著頭皮往回運啊,否則放在這里豈不更加麻煩?”
姬慶文卻還不放心,轉(zhuǎn)身問鄭芝龍:“你這些水手用的倭刀我看好得很,你船上有幾把?都賣給我,我手里有了兵器,走起路來膽氣也稍微壯一些!
鄭芝龍算了算,說道:“這次小人船上帶的倭刀不多,現(xiàn)在船上還剩三十把倭刀,都不是什么好貨色,也就十兩一把。這三百兩銀子,大人也別給我了,這些倭刀送給大人,就算是小人的孝敬好了!
姬慶文點頭接受下來,又道:“那就謝謝你了。你下次回來時候,多帶些好刀回來,至少也給我搞個兩三百把好刀,我出錢買!
于是姬慶文在織工當中,選了三十個身強體壯又沒有受傷的年輕人,將鄭芝龍送的倭刀分發(fā)給他們,用以護送這些來之不易的銀兩。
安排妥當之后,姬慶文又在當?shù)刭I了幾兩大車,讓受了傷行動不便的織工坐在車上,便當即啟程趕回蘇州。
所幸一路之上甚是太平,姬慶文新武裝起來的三十個織工,除了威嚇一下?lián)趼返穆囍,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待到午時剛過,眾人已經(jīng)回到了蘇州織造衙門。
回到衙門,姬慶文一顆懸著的心頓時放下大半,他剛要下令吩咐眾人回去休息,李巖卻勸他事情尚未完全辦妥,不能太過放松。
于是姬慶文按照李巖的建議,以擺慶功宴的名義,將三百多織工留了下來,足足擺了十二桌酒席,請眾人好好吃了一頓。
席間姬慶文宣布,凡是參與此次行動的織工,除了當初答應(yīng)的二十兩銀子的賞賜之外,再多賞三十兩銀子,凡受了傷的織工另有撫恤銀子。
織工們聽到這樣的消息,當然是歡欣鼓舞,向姬慶文說的好話,足足能塞滿十座庫房。
這樣一通收買人心的操作下來,姬慶文又花了兩萬兩銀子。
然而他今日完成了同鄭芝龍,足足換了三十萬兩銀子,刨去要上繳給崇禎皇帝的二十萬兩,自己還剩十萬兩而這十萬兩里,去處五萬兩成本、再去處賞賜撫恤織工的不到兩萬兩銀子,姬慶文就賺了三萬兩銀子而他在庫房里,還有五百匹綢緞,只要再完成一次交易,那就能再賺至少二十萬兩銀子。
到任蘇州織造不到一年時間,雖然諸事未必全然順利,可姬慶文卻憑自己的本事,成了一個確確實實的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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