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 may 22 01:43:44 cst 2016
李亦杰雙手齊出,扣住他腳踝,玄霜人立而起,此時所處比李亦杰還高了些,大模大樣的雙手下?lián)疲∷^頂石塊。李亦杰稍一偏頭,為他這招隨機應(yīng)變的靈活勁贊一聲:“好!”還沒等他得手,雙掌便是向外一推,玄霜向后平平飛出,因方才乃是直立,落地時也遠不及先前的狼狽。但這一聲“好”也惹得玄霜不滿,心道:“你倒挺悠閑!跟我比武,還在拉教導(dǎo)徒弟的臭架子。”
又拆數(shù)招,玄霜漸感力不從心,他先前大聲報出次數(shù),也是為成功后向師父炫耀一番,然而這比法也沒自己料想的容易,久攻不下,連聲音也不再響了。此時早拆過了十招,玄霜卻仍在奮力苦戰(zhàn)。李亦杰見他習(xí)武專注,平日里難得有此較技良機,也不忍打斷。
玄霜雖知李亦杰刻意容讓,但戰(zhàn)局若是拖延過久,即便得勝也是面上無光的很。明的打不過,盡可在暗地里耍些小花招,否則何來“兵不厭詐”一說?
想到每當他提起韻貴妃,臉上總不自覺的現(xiàn)出溫柔笑意,相處時也總是百依百順,既恭敬,又似有所顧慮,不敢過于親昵。雖然不知他們是何關(guān)系,也定能借此做些文章。一陣揮拳猛攻,擾亂他心神,繼而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師父,您跟我額娘很早就認識了是么?”
李亦杰聞言一怔,他如今處境尷尬,玄霜是心上人的親生骨肉,可孩子的父親卻不是自己,每次面對玄霜,怨也不是,疼也不是。有時想將他舉到頭頂,像個奴仆般的伺候他;有時看到他心里就陣陣發(fā)苦,連話也不愿對他多說。不管怎樣,有關(guān)沈世韻的話題總是盡量避免在他面前展開。現(xiàn)在聽他開口發(fā)問,不免神魂不屬,訕訕的答道:“啊……呃……算是吧……”
李亦杰面上藏不住事,玄霜稍一打量,便知這句問話給了他極大刺激,并已準確切中痛處,暗自得意。打鐵要趁熱,加緊追問道:“有多早?”李亦杰剛要張口,眼睛忽被樹蔭間射下的陽光晃得一花,肩上挨了一拳,神智倒清醒過來,面容一肅,喝道:“亂講什么?與高手過招竟敢胡思亂想,豈不給了對手可乘之機?”
玄霜心道:“我便是要捉你的可乘之機。嘿,你堂而皇之的自稱高手,真不害臊。”李亦杰又開始了千篇一律的訓(xùn)誡,道:“比武時生死系于一線,即是切磋,也不可輕忽。當時應(yīng)通達物我兩忘,眼前只有對手,他的攻勢,須得下意識的抵擋,見招拆招。全副心思,都要集中于窺探破綻,在間不容發(fā)之際,出手制敵,讓他不能抵擋。”
玄霜才沒心思聽他老生常談,腦子里轉(zhuǎn)著各般念頭,猛又聽李亦杰大喝一聲:“這是第幾招?”
玄霜道:“唔,大概是第七……啊,不,或是第六……我也記不得了!”明白裝糊涂也拖不了多久,還得設(shè)法速戰(zhàn)速決,倉促間想不到什么好主意,雙眼瞪大,看著李亦杰身后,假裝吃驚的叫道:“咦,額娘,你也來瞧我們比武了?”說完深感幼稚,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將這句傻話吞回肚里,垂著頭無地自容。
然而再精明的俠客,一碰上與自己心愛女人相關(guān)之事,也會失了冷靜,心甘情愿的墮入圈套,這個被千百人用濫的小計謀再次騙過了李亦杰,他大喜回頭。玄霜知道機會只有一刻,剛見他脖頸偏轉(zhuǎn),立即蹬地躍起,腳底與他腦袋同高時,上身后仰,與地面平行,雙腿一前一后,左腿伸直,右腿蜷曲,踢向他頭頂石塊。
待李亦杰醒覺中計,已不足救,石塊飛離頭頂,李亦杰忙伸手去撈,玄霜右腿彈出,將他手腕踢偏。身在空中,忽的一眼見到太后與沈世韻款款走來,儀態(tài)嫻雅端莊,程嘉璇也隨在兩人身畔。
玄霜哭笑不得,心想:“無巧不成書,那也沒這般巧法。”想到額娘知道自己貪玩離宮,必有重責,索性轉(zhuǎn)移她心思,順便也報復(fù)師父多管閑事,若非他攔阻,自己早已到了馬場,也不會給半路逮著。打定心思,使個“千斤墜”功夫,重重摔落,為了裝扮逼真,又使一招苦肉計,有意將膝蓋磕在剛落地的石頭上,頓時破皮流血。
李亦杰又驚又怒,緊趕幾步上前,喝道:“小小年紀,就學(xué)會了撒謊,怎么好的卻又不學(xué)?”他聽玄霜拿自己與沈世韻玩笑,真怕他看出了什么端倪,小頑童口沒遮攔,在宮里到處宣揚,惹出大禍。那時不要說自己不能留在韻兒身邊,只怕還會影響了她的前途地位,實在糟糕。一時大改慈愛敦厚,竟對玄霜大聲喝斥起來。
玄霜小嘴一扁,哭道:“師父,您饒過我吧!弟子知錯,弟子以后再也不敢了,嗚……嗚嗚……”李亦杰看他摔痛了只會哭鼻子,沒一點男子漢氣概,更增不滿,板著臉道:“不許哭!師父平時是怎么教你的?站起來!”玄霜仍是哭個不停。
這邊太后與沈世韻已走到近前。太后對沈世韻素來不喜,覺得她出身不正,玷污了皇室血統(tǒng),起初便連番施加下馬威,其后對她亦是極少有好臉色。但玄霜卻是自己的嫡親孫子,十分疼愛,看他受了委屈,連忙上前扶他,又看到他膝蓋血流如注,益發(fā)憐惜。
李亦杰此刻才看到三人到來,心里連連叫苦,給太后怪責倒也不懼,怕的只是沈世韻也誤會他虐待玄霜,那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連忙搶上幾步,叫道:“太后娘娘……”
太后抬起頭,冷冷的打斷道:“李大俠,哀家知道你武功高強。但玄霜還只是一個小孩子,你的威風未免耍錯對象了吧?”李亦杰道:“您聽我……”玄霜放聲大哭,打斷他道:“皇祖母,這怪不得師父,都是兒臣不好。兒臣出言不慎,冒犯了師父,師父這么摔我一跤,也是兒臣該受的懲罰。”李亦杰辯解道:“我沒有……”
沈世韻打斷道:“李卿家罰的對。玄霜是未來國君,身上擔子重,規(guī)矩須得從小抓起。既然說話欠妥,李卿家及時給予糾正,也沒什么不對。”李亦杰聽她聲音冰冷,雖是早已習(xí)慣了她對自己態(tài)度冷淡,但這次事件特殊,不知她是否有意說反話譏嘲,急道:“不是的……”太后嘆道:“是你的兒子,自己卻不知道心疼。”這無意中又打斷了李亦杰的話。
李亦杰聽他們各說各的,完全不給自己辯解機會,簡直欲哭無淚。又見玄霜微偏過頭,掛著滿臉淚花,對他做了個鬼臉。心里便是一痛,想到玄霜還是個小孩,即已詭計多端,就怕他再沾染了宮中爾虞我詐的風氣,更易走上歧途。太后攙起玄霜,道:“這個傷口還得找太醫(yī)處理一下,咱們走。”
玄霜裝著站立不穩(wěn),那條跌傷的腿就如同斷了一般垂著,吃力地對李亦杰行個大禮,道:“師父,弟子告退。”說完又裝作弱不禁風,輕輕搖晃一下,做足了賢徒姿態(tài)。太后不耐道:“這樣的師父,不認也罷。他沒什么真本事,能在宮里謀得職位,還不是……還不是靠了……”最后一句并沒說出,已是給了李亦杰面子。
李亦杰木立在原地,看著幾人離開,心里陣陣悲苦,感到自己寄人籬下,活得著實窩囊,自語道:“士生于世,便當盡忠報國,以全大業(yè)。怎可萎頓于田間,曳尾于涂中?或因權(quán)欲亂性,因富貴忘本,因美色失形?”
可一想到沈世韻,就像有股磁力一般,怎么也不忍離開,甚至覺得能夠看到她,再受些冤枉氣也值了。唯有玄霜性情詭詐,真想替她管教好了兒子,減少她的負擔。腦中一番激烈爭辯,最后還是主留占了上風。這也難怪,不然他又如何能在宮中耽得六年之久?
那邊廂太醫(yī)給玄霜的傷口涂了些消炎藥膏,包扎幾塊紗布,道:“貝勒爺?shù)耐戎皇遣疗泣c皮,沒什么大礙,只要休養(yǎng)幾日,便可恢復(fù)如常。”沈世韻謝過太醫(yī),幾人作陪太后,隨著在宮中散步。玄霜扯了扯沈世韻衣袖,低聲道:“額娘,您怎么知道我在那邊?”心想:“難道小璇也和師父一樣,做了叛徒?”
沈世韻余光看到他惡狠狠的盯著程嘉璇,對他心思如何不明,淡淡一笑,道:“你別胡亂猜疑,小璇對本宮禮數(shù)周到,神情自若,沒露過半分破綻。只是聽說吐蕃剛進貢了幾匹上等馬,知子莫若母,以你性格,哪還會安心待在桌前做功課?至于那個替身是誰,本宮也不想追究了,不過……”
玄霜正在奇怪,她今天怎么突然好說話起來,反而惴惴不安,直聽到語欲轉(zhuǎn)折,心里一寬,暗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盡管放馬過來,怕的便是故布疑陣。”假裝恭敬聆聽。沈世韻道:“那人半天一動不動,四肢看來又甚為僵硬,不是假裝得出的。你跟誰學(xué)的這打穴功夫?手法倒還有模有樣。”玄霜干笑道:“自然是師父教的,還會有誰?”
沈世韻冷冷道:“少來花言巧語。別的本宮還不敢保證,那李卿家很聽我的命令,沒有本宮允許,便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輕易教你。”玄霜心道:“他為什么很聽你的命令?”但眼前再提這個,無異于火上澆油,他也沒那么不識時務(wù),閉口不答。
沈世韻道:“本宮讓你習(xí)武,就望你按照正規(guī)路道,踏踏實實的學(xué)成技藝。你若是貪雜不精,一再接觸些旁門左道的邪門功夫,那也不必練了。”語氣極是嚴厲。太后看不過去,道:“他年紀還小,你管得他這么嚴格做什么?”
沈世韻道:“生于帝王家,安能奢求美滿童年?若是一律以年紀小為借口推搪,還指望他將來成什么大業(yè)?一國之君行止間均涉及百姓切身利益,一步踏錯,千百萬人陪著他遭殃,絕不可姑息縱容。”太后道:“等他繼位,那還早得很,慢慢教不行么?哀家看玄霜這孩子很懂事,倒是你這做母親的有些不明事理。”
沈世韻道:“事關(guān)我朝社稷,臣妾只想教他做個合格的君主,賞罰自有分寸,還請您不要多加阻撓。倘若一味嬌寵,徒然寵壞了他。”太后沉下臉,道:“你說哀家育人不當?皇上……”沈世韻道:“別提皇上。他幼年時就是生活太過優(yōu)越,以致登基后匱于治國。徒仗臣下輔佐,怕會使大權(quán)旁落,再難親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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