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表面上甚是柔和,骨子里卻是大大把王玉龍挖苦了一頓,只聽得王玉龍暗暗罵道:好一個多疑惡毒的女人。但他臉上卻仍然是陪笑說道:“夫人中幗一代女杰,此番東來,不難揚名于中原武林道上。”
天下人,無不喜愛別人奉承,王玉龍這一頂高帽子頓使宣華夫人苗春華眉開眼笑,道:
“王二莊主太夸獎了,風聞那沈大莊主,除了和我及張先生結盟之外,尚從關外請來一位高人,不知是何等人物?”
王玉龍微笑道:“這個兄弟不太清楚,回莊去,夫人一問大莊主,當可盡知內情了。”
宣華夫人苗春華笑道:“你和那沈天奎,雖然是以兄弟相稱,但卻是和師徒一般是嗎?”
王玉龍暗罵一聲:好刻薄的口舌。口中卻笑道:“咱們中原人物,一向是長幼有序,兄友弟恭,談不上什么畏懼。”
宣華夫人苗春華突然回過頭來,望著阮山說道:“小兄弟,你也很怕沈天奎嗎?”
阮山揚了揚劍眉說道:“禮義當先,長者為尊。”
宣華夫人苗春華笑道,“好一個長者為尊……”
突然停下腳步,住口不言。
抬頭看去,只見適才闖入茅屋中那藍衫少年,背插寶劍,卓立在道中,兩眼望天,一派傲氣。
在他兩側,各站一個十四五歲的青衣童子,左面的仗劍,右面的捧琴。
張信道:“此人就是一年來突起武林,名震一時的阮山,夫人不可大意。”
宣華夫人苗春華回顧了阮山一眼,道:“小兄弟,你不也是阮山嗎?
怎么憑空的又多出一個阮山來呢?”
阮山道:“天下同名同姓之人很多,這也沒什么稀奇之處。”
那藍衫少年似乎是突然被針扎了一下,望著天空的目光,突然移注到阮山的臉上,道:
“怎么?你也叫阮山嗎?”
阮山道:“不錯啊!兄弟可是貨真價實的阮山。”
藍衫少年冷笑一聲,道:“哪一個還是假冒的不成?”
阮山心中暗笑,忖道:“那夜你跪在江邊拜我靈位,要我陰魂顯靈,助你好事,此刻你面對真人,卻又是這般的理直氣壯。”
他想到可笑之處,不覺由臉上流露了出來。
藍衫人怒道:“你笑什么?”
阮山道:“笑一笑也不行嗎?”
藍衫人冷冷的說道:“不行,如若你真的叫阮山,今日咱們兩人中,必應有一人要死。”
阮山揚了揚劍眉,道:“要拼命嗎?咱門無仇無恨,何苦要拼個你死我活?”
左面那捧劍的童子,道:“誰要犯了我們公子的名諱,死了也是活該。”
阮山暗道:當真是蠻不講理,你們公子冒用了我的姓名,還要說我犯了他的名諱,怒從心起,冷笑一聲,道:“眼下鹿死誰手,還難預料,不用口氣太大。”邊說邊向前行去。
王玉龍突然一飄身,擋住了阮山,低聲說道:“三弟且請忍耐片刻。”回頭又對那藍衫人一拱手,道:“兄弟王玉龍……”
藍衫少年冷笑道:“我知道,你是歸云山莊中的二莊主,貴莊中有幾個管事的兄弟,是傷在我的劍下,你如想替他們報仇,那就不妨和阮山一齊出手。”
王玉龍一皺眉頭,暗道:江湖上傳他是個冷面辣手,看來是傳言不虛。
他為人心機陰沉,不愿這真假難辨的兩個阮山,在這時動手相搏,強忍心中怒火,笑道:“阮大俠言重了……”
忽然見一騎快馬,閃電飄風般直沖過來。
馬上人手中高舉著一面金花令旗,大聲叫道:“大莊主傳下了金花令愉,要諸位快些回莊中去!”
歸云山莊中的弟子,一向狂做慣了,雖然見路上有人,也不肯勒韁轉馬,竟然直向那藍衫人沖了過去。
王玉龍正待出言喝止,已經來不及了,但見那藍衫人身子一轉,右手抬動,寒光一閃,耳際間一聲人叫馬嘶。
那騎馬的大漢,已經連人帶馬被劈作兩半,橫尸路旁,流了一地鮮血。
再看那藍衫人拔劍出手快速,手法干凈利落。不但使王玉龍心中大為震駭,就是宣華夫人,張信和阮山,也都是看得驚奇不已。
宣華夫人苗春華回顧了張信一眼,道:“這是哪一家的劍法?”
張信道:“這劍法,在下從沒見過,不知是哪一家的獨門密技。”
但聞那藍衫人冷冷說道:“阮山,出來啊!可是害怕了嗎?”
阮山道:“二哥閃開!”身子一閃,呼的打了個轉,從王玉龍的身旁翻了過去。
王玉龍伸手一把,竟然沒有抓住,不禁吃了一驚,道:“這是什么身法?迅如電轉,詭奇莫測。”
宣華夫人苗春華一皺眉頭,低聲對張信道:“這阮山的武功很高,王玉龍只怕是望塵莫及,單看那閃身一轉的身法,似乎已經達到上乘武功神髓。”
張信啟齒一笑,道:“這阮山似乎是甚得那沈天奎的寵愛,如果傷在那個阮山的劍下,沈天奎絕不肯罷休。”
宣華夫人苗春華道:“不錯啊!”
忽然一挫柳腰,來了一招“海燕掠波”,呼的一聲,由王玉龍頭上飛了過去,落在阮山的身后四五尺處,說道:“小兄弟!放心動手,做姐姐的替你壓陣。”
阮山已看到那藍衫人的身手,凝神對敵,心無雜念,右手拔出背上的長劍,蓄勢待攻,雖然聽到了宣華夫人之言,卻不愿分神答話。
那藍衫人腳下不丁不八,但兩道眼神,卻暴射出森寒的冷光,凝注著阮山,眉頭間,籠罩著一片殺機。
雙方對立相持良久,那藍衫人仍然不拔劍。
阮山忍耐不住,說道:“閣下為何不拔劍進擊?”
藍衫人不理阮山的問話,只是圓睜著雙目,不停的上下打量。
他似乎是要從阮山那仗劍防守的架勢中,找出破綻,以便一劍致命。
阮山暗提真氣,已經如滿月之弦,但那藍衫人仍然是不肯拔劍出手,但臉上煞氣卻是愈來愈濃。
宣華夫人似乎是已看出,雙方都已經把功力提到十成以上,正在找尋對方的破綻,出手一擊,定然是石破天驚,必有一傷,細看形勢,竟然找不出自己下手之處,不禁心神微震,暗道:原來這兩個阮山,都是身負絕技的高手。
阮山究竟是對敵經驗不足,面對強敵,不知蓄力自保,卻把真氣遍行百骸,已成了欲罷不能之勢,雙方如再相持下去,自己只有冒險一擊了,否則那提聚的真氣難以宣泄,勢將凝成內傷。
那藍衫人仍然是那樣不丁不八的站著,似乎是毫無準備,但如果仔細看去,立可發覺那竟是一種極深奧的起手之式,不論從哪一個方向進招,他都可凌厲絕倫的反擊過來。
時間在沉默中悄然過去,但沉默中卻充滿著殺機,緊張得使人窒息。
雙方又相持了大約一盞熱茶工夫,阮山全身突然微微的顫抖起來,臉紅如霞,衣衫無風自動。
那藍衫人的神色,也是愈來愈見凝重。
琴劍二童已看出形勢不對,緩緩的向后退去。
阮山雖然仍無法找出那藍衫人防守之勢中的破綻,但已經無法再忍耐,突然一振長劍,劍花一閃,幻起了一片寒光,連人帶劍直沖過去。
但見那藍衫人手臂一招,迅快絕倫的拔出了背上長劍。
寒光交錯,劍氣漫空,人影閃動中,響起了一聲金鐵大震,兩條相接的人影,突然又分散開來。
兩人這交手一擊,快速無比,快得連王玉龍和張信都無法看得清楚。
定神望去,只見兩人仍然是相對而立,但中間已經相隔了七八尺遠。
阮山臉上的紅霞已經褪去,臉色顯得有些蒼白,手中握著一柄斷劍。
再看那藍衫人手中的長劍,也成半截,眉間殺機已消,代之而起的是隱隱的困倦之容。
原來兩人電光石火的交手幾招,劍法是各極其妙,功力上比了一個半斤八兩,手中長劍,一齊震斷。
那藍衫人望了阮山一眼,突然投去手中的斷劍,冷冷地道:
“閣下的劍道,果然不凡,一年之內,在下當造訪歸云山莊領教。”
回顧了琴劍二童一眼,道:“咱們走!”當先轉身,疾奔而去。
琴、劍二童緊隨身后相護。
王玉龍眼見藍衫少年和琴,劍二童漸漸遠去的身形,一皺眉頭,低聲對張信道:
“這人的武功不弱,今日如果放他回去,豈不是縱虎歸山。”
張信似乎是早已明白了王玉龍話中之意,冷笑一聲,道:
“王兄何不追上去殺了他,斬草除根?”
王玉龍暗罵了一聲:好一個老奸巨猾的東西!大步行了過去,伸手在地上撿起那金花令旗,說道:“莊主既傳出了金花令諭,想必有緊要之事,咱們得早些回去了。”當先帶路,急奔而去。
四人急忙趕路,一口氣奔回了歸云山莊,直入大廳。
寬敞的大廳中,坐了不少的人,鬼影子沈天奎高踞桌首而坐,眼看四人歸來,起身相迎,拱手對宣華夫人一禮,道:“夫
人和張兄辛苦了。”
宣華夫人苗春華道:“不用客氣。”
沈天奎道:“夫人可曾取來交換之物?”
宣華夫人苗春華道:“幸未辱命。”
沈天奎道:“諸位辛苦歸來,本該先行休息一陣,但有一樁要事,必須得請諸位參與才好……”望見阮山臉色蒼白,說道:“三弟怎么了?很累嗎?”
阮山微微喘息了兩聲,道:“路上遇到一位強敵,動手大戰一場,但見到大哥的金花令諭,沒來的及運氣調息,就趕了回來,故而疲累未復。”
沈天奎道:“遇上了什么人?”
王玉龍接口道:“阮山。”
沈天奎道:“勝負如何?”
王玉龍道:“三弟和他動手,一齊震斷了手中長劍。”
沈天奎轉眼望著阮山道:“你快坐下休息一會吧。”
阮山道:“多謝大哥。”轉身走近一處坐位,坐了下來。
沈天奎欠身肅客,讓宣華夫人和張信坐上了上賓之位,才緩緩就坐。目光一轉,掃掠了廳中之人一眼,笑道:“他們遠道來此,又不能停留,在下既和夫人攜手合作,自是先通知夫人一聲,以示誠意,才傳了金花令諭,催請幾位早些歸來。”
宣華夫人和張信,瞧了那排列而坐的群豪一眼,只見他們個個黑中包面,只露出兩只眼睛。宣華夫人苗春華道:“這都是些什么人?”
沈天奎哈哈一笑,道:“如果是普普通通的人,在下也不會催請夫人等回來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你們各自報出身份來吧!”
這些人都穿著一身勁裝,滿臉風塵之色,一望之下,即知是經過了長途跋涉來此。
但見左首第一人站了起來,欠身一禮道:“小憎現在少林羅漢堂……”
緊接著第二個站了起來,道:“貧道在武當門下。”
第三人站起說道:“小僧在峨眉門下。”
第四位站起說道:“貧道托身在青城門下。”
右手一揚,舉起了一只形如柳葉的小劍。
第五個緊接站起,右手一圈一吐,左掌隨勢推出,道:“在下托身在昆侖門下。”
第六個起身說道:“在下混跡丐幫之中。”右手托出一枚金錢,高高舉起。
第七個身子奇矮,站起來還不足四尺身材,聲音冷漠他說道:“現在龍虎幫中。”
沈天奎突然一擺手,不讓余下之人再接下去,起身說道:
“夫人夠了吧!”
宣華夫人苗春華點點頭說道:“沈大莊主之能,妾身佩服之極,余下之人,想必也是混在各大門派中的耳目了。”
沈天奎道:“不錯,知已知彼,百戰百勝,天下各門各派,都有我沈某的耳目,不論武林中形勢如何變化,各大門派的情形,我都能了如指掌。”
語聲微頓,揮手說道:“眼下武林中風云緊急,你們不宜多留此地,各自起程去吧。”
廳中群豪站起,魚貫出廳,分頭而去,片刻間走的一個不剩。
寬敞的大廳中,只剩下了沈天奎、王玉龍、宣華夫人、阮山、張信等五個人。
沈天奎目注著宣華夫人,說道:“兄弟在各大門派中,埋下暗樁一事,除了我之外,世間本無第二個人知道,今日兄弟借他們五年一度聚會之期,公布在夫人和張兄的眼前,以示推心置腹,
合作之誠。”
宣華夫人苗春華道:“沈大莊主數十年前,已經處心積慮,派人到各大門派中臥底,這等深謀遠慮,實叫妾身敬服,如今他們都身居要位,對沈大莊主,自是更有大用了……”
沈天奎道:“對夫人又何嘗不是呢?”
他輕輕咳了一聲,道:“夫人換回之物,可曾查看過嗎?那許陽狡獪難纏,不能以等閑視之。”
宣華夫人苗春華笑道:“都已經查過,想是不會錯了。”
一面取出三奇真訣和玉仙子的畫像,接道:“這本三奇真訣,請沈大莊主收下,這幅玉仙子的畫像……”
沈天奎急忙接道:“那玉仙子的畫像,已歸夫人所有,還提他作甚……”右手一揚,說道:“三弟好好的保管此書。”揮手向阮山投了過去。
阮山一直微閉雙目,裝作調息,其實在那沈天奎指令埋伏在各大門派中的暗樁,自報身份時,他已經凝神靜聽,心中震駭不已。
直到聽到沈天奎呼叫之聲,才睜開雙目,伸手接過三奇真訣,正待出言推辭,沈天奎已搶先接道,“這本三奇真訣,乃是咱們歸云山莊和宣華夫人及張兄共有之物,必須得妥為收藏起來,如有遺失,唯你是問了。”
阮山只好應了一聲,收起書冊。
宣華夫人緩緩收起玉仙子的畫像,目注著阮山說道:“小兄弟深藏不露,劍術精絕,實在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沈天奎接道:“在下還未聽得你們的詳細經過,你們哪位說給我聽聽,那武當派中,應約的人,除了許陽外,還有何人?”
張信笑道:“還有終南二俠,及武當一位俗家弟子。”
沈天奎道:“終南二俠,也參與了這場是非中嗎?”
張信道:“不錯、兄弟曾勸過兩人,如果兩人執意地趟這次混水,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宣華夫人苗春華道:“怎么?那終南二俠,很扎手嗎?”
張信道:“終南二俠,威震江湖三十年,盛名不衰,那位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李寧,一把鐵骨風火扇,不但招術精絕,變化萬端,而且暗藏水火暗器,歹毒絕倫,獨步武林三十年未逢過敵手,這兩人如若全力相助武當派,倒是兩個勁敵。”
宣華夫人苗春華冷笑一聲,道:“這么說來,我倒要斗斗他們了……”
語聲一頓,目光緩緩由張信臉上掃過,道:“麻煩張兄一件事如何?”
張信暗暗一皺眉頭,道:“在下能力所及,無不全力以赴。”
宣華夫人苗春華道:“趁他們還未走遠,勞請代我邀約終南二俠,明晨日出時分,在這歸云山莊外面一會。”
張信道:“夫人為何要邀請終南二俠?”
宣華夫人苗春華道:“我要會會那李寧的風火扇。”
沈天奎笑道:“咱們準備尚未成熟,邀約的人手,尚未到齊,夫人最好先忍耐一二。”
宣華夫人苗春華道:“妾身之見,和沈大莊主不同,那無為道長身體尚未復元,武當派領導無人,明晨妾身約斗那終南二俠,得手之后,便一鼓作氣,生擒那無為道長,然后強迫武當門下歸順歸云山莊……”
沈天奎接口笑道:“據在下所知,無為道長和許陽等,都是生性高傲之人,縱為玉碎,不為瓦全。”
宣華夫人苗春華道:“那就借機先把武當一派首腦誅絕,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余下的弟子人數雖然眾多,但領導無人,不難一一擊破。,先清除了武當的威脅,可借機大振歸云山莊的威名。”
阮山只聽得心神震動,暗道:這女人當真是又毒又辣!
沈天奎沉吟了一陣,道:“夫人既然智珠在握,有把握勝得那終南二俠,就依夫人之見,但送信之人,卻用不著勞動張兄的大駕了。”
宣華夫人苗春華笑道:“武當一門中人,似乎是對張兄恨直入骨,若由他出面邀約,許陽和終南二俠,絕不會推托。”
沈天奎道:“以終南二俠在江湖上數十年的威名,接到夫人邀戰之請,絕不會借故推托……”舉手一招,立時有一個青衣美婢走了過來,躬身說道:“大莊主有何吩咐?”
沈天奎道:“傳我令諭下去,吩咐各處暗樁,注意那無為道長的行蹤。”
那美婢應了一聲,急忙而去。片刻間又回大廳,欠身說道:
“已派出一十八匹快馬,傳出了大莊主的令諭。”
沈天奎微一點頭,道:“好!要當值夫子寫一封宣戰終南二俠的書信送來。”
那美婢應聲而去,片刻間攜信而歸。
沈天奎看了一遍,送給宣華夫人,道:“夫人請過目一下,如無修改之處,落下頭名,我立刻派人送出。”
宣華夫人略一過目,取過毛筆,寫了姓名。
沈天奎隨手把書信交給那青衣美婢,道:“交給當值的管家傳我令諭,今夜子時以前,如若交不到終南二俠手中,要他提頭來見。”
那美婢應了一聲,接過書信,匆匆而去。
沈天奎目睹那美婢出了大廳,緩緩站起身子,道:“夫人和張兄,也該休息一下了,在下不再打擾了。”當先起身,離了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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