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塑料袋指甲,已被水浸泡的發白變軟
“嘿,行呀”余靜靜贊許有加“想搶我們飯碗?說說理由”
丁遠方長年研究古尸,識別混淆的人體組織是常態,在這位人類學家面前,我不敢班門弄斧
“指甲為爪的變形,又稱扁爪,哺乳類中只有人和靈長目猿猴才有甲,起保護性作用,人的手注重抓取物體,動物的爪在于抓地”
“運用排除法”丁遠方下結論“一看到這樣大的角質長方形薄片,除了銀背大猩猩,就是成年人類的”
他掂了掂袋子,不敢相信“這得有多少?”
“63只”
按照一個人10根手指來算,魚塘里應該有6具尸體,那怕將腳趾頭包括在內,至少也要有3具才對
可魚塘里除了幾條肉眼勉強能看清的小魚以外,干干凈凈,沒有死人,連死魚都沒有
“他會不會把尸體都剁成了魚飼料?”
靳詞渾身泥水的出現在面前“魚兒又將不能消化的指甲吐了出來”
“電影看多了吧?”
余靜靜舉起袋子在陽光下觀察
“法醫跟老丁的看法接近,但相對于人類指甲它更堅硬,等成分報告出來才能做進一步分析,并且他還發現,指甲磨損相當嚴重,老丁剛才說了,人手主要的功能是抓取物體,指甲作為一種輔助保護,不是工具,因此,我有一個大膽的推測……”
她用樹枝在泥地上畫出魚塘的剖面圖
“我問過老謝,為了增加容積,雖然土質含沙量大,他還是將塘深定在了3m,又貪圖便宜,沒做硬化處理,只是將底部夯實,鋪了層粘土,假設有什么東西自下向上挖洞?……”
“而它們用于挖洞的工具就是手”我順著她的思路去想“所以才會有這么多指甲折斷脫落”
丁遠方既點頭又搖頭“我開始懷疑自已的判斷有誤,肯定不是人為的,誰會笨到打洞偷魚?”
也絕對不是靈異,它們不吃魚,什么都不吃
靳詞幾乎癱在土堆上“……我的媽呀,累死我了……”
“有什么收獲?”余靜靜幫她按摩
她把手攤開,是團暗黃透明的毛發,我捏起一根,發質柔韌,扁平,不留神會劃破手指
“算你大功一件,其他事等DNA鑒定結果出來以后再說”
余靜靜將毛發收好,和指甲一同交于法醫
“走吧,去抓白猴”
隔著厚厚的防護服,我能聽到丁遠方的肚子“咕嚕”亂響
靳詞笑的直不起腰,扶著他肩膀“……對不起,老丁,忘了告訴你,車里有面包和香腸……”
……
我們沿著青石板筑成的臺階向上攀登,山泉瀝瀝,盤虬大樹,相襯之下,鬼山要遜色許多,一種禿頂老人和大波浪少女并肩而站的視覺落差
進入村莊,只有一個字“靜”
和想象中完全不同,時值9點,本應習慣早睡早起的莊戶人家竟然看不到半個人影
甚至沒有雞鳴,犬吠
只有風吹過樹梢,葉打枝頭的“嘩嘩”聲
離村口不遠,有口樣式古樸的水井,八塊梯形石砌成井臺,每塊周邊都雕刻水波紋,字不相同,東向陽刻:甘,溢,盈,足四個字,西側陰刻:古井無波,提醒人要內心恬靜,不為外界事物所動
然而,井口不知何故壓上了兩塊巨石,不留一線縫隙,旁邊立碑:開此井者,斷子孫人
“是隋朝碑版”丁遠方眼睛移不開了“真書體,秀朗細挺……”
靳詞伸手去摸那光滑如鵝卵的碑面,被他喝止
“蘭亭碑上‘蘭亭’兩字,為何會被磨平?人體自然出汗,汗里有鹽分,石材是無機物,鹽分與無機物產生化學反應,所以讓石碑受損”
他連連搖頭“不可動手,不可動手”
余靜靜在敲一戶人家的院門,朱紅漸褪的老門上釘著對獅首門扣,卻沒有了扣環
丁遠方環視四周,見巖壁上已裝有電磁帶,扒下面罩,大口呼吸清新空氣
“幽幽桃源,上古遺風,要讓我選擇,肯定是死在這里,什么是安靜?無我,名利無我,富貴無我,自然是非災禍也無我”
他指著井上的四字“古井無波,真乃處事哲學”
我心里卻疑竇叢生,迎云臺身處高地,有話說,山上打井徒勞無益,如果有幸打到自流井,為何要用石封住?即便是眼枯井,擔心頑童誤墜,也不用立此等咒碑
再者,整座村莊不見一只家畜,總感覺有股陰影在彌漫,如同破曉時流動的云霧
“來……”余靜靜也發現村里相當安全,喊我們“都去了防護,進來歇會兒”
院落不大,房屋寬敞,家居樸實簡單,堂前擺八仙桌,紗籠罩著吃剩的蒸魚,圍四把角椅,梁柱墻壁上掛滿干菜辣椒,濃濃的生活氣息
應門的是個老奶奶,姓徐,名章慧
余靜靜偷偷告訴我,其實是她丈夫姓徐,十門鋪至今延續著女冠夫姓的陋習
難怪無名無姓的吳老婆子在這里生活多年沒人注意,誰會在乎她有沒有名字?只要記住這個女人的丈夫姓吳就行了
“徐奶奶,白偉民的家在那里?”余靜靜問“他今天在嗎?”
“啊……”徐奶奶耳背
余靜靜大聲說“我們找白偉民有點兒小事”
“吃魚要吐刺……對呀,不吐刺咽不下去”
靳詞和丁遠方低頭輕笑
“不是吃魚,我們找白偉民,白猴”
“白猴?白家三小子”徐奶奶終于聽清了“他不在村里住,去了城里,掙的都是缺德錢”
她渾身哆嗦著“他要敢回來,我一頓拐棍先揍死他,再去你們那里抵命”
“那你老知道沉船的事嗎?”
徐奶奶閉目搖頭“耳朵背,眼神也不濟了,就知道吃飯睡覺”
說著,頭往后一仰,靠著椅背,竟好象真睡著了
……
白偉民家住村東頭,房前有棵桂花老樹,墻上結滿蜘蛛網,鐵門上鎖,鎖上銹跡斑斑
道旁歪倒的手推車上放著根撬杠,余靜靜在村民的窺視下,破門而入
一股腐朽破敗的氣味讓人掩鼻,凌亂骯臟,木板床上的浮土半指多厚,的確是長期沒人居住的樣子
角落里有個木盆,已發黑變臭的水里浸泡著衣物,余靜靜讓丁遠方用撬杠挑起來,仔細翻查
一件襯衫,一件背心,兩條褲子,5片魚鱗附著其上
“就算不是他干的,也脫不了關系”
余靜靜很滿意自已的發現,在標記拍照后,又分別提取了白偉民的指紋和足跡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村子里傳來呼喊“白偉民,你再不來,當心我吃了你……”
是個女人腔調,悅耳動聽,宛轉悠揚,原本狠毒的話給你的感覺卻象是夫妻間在調情
“白偉民,有種,你就真別來……”
聲音重復兩遍,消失了,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我們沖出門外,村子已恢復先前的死寂,西邊古井里“撲通”一響,仿佛大魚在淺灘翻身濺起的水花,隨即隱隱約約能聽到地底有動靜,“沙沙”的徑直朝我們而來,自腳底奔向東方,青石地面微感起伏
丁遠方大著膽子追出兩步,被靳詞摟住胳膊
依然沒人肯露面,每扇窗子后都躲著雙眼睛,仿佛視我們為不祥之物
余靜靜舉起掛在胸前的證件,表明身份“各位村民,我是原刑偵支隊的余靜靜,現在為驅靈小組成員,白偉民涉嫌私自發掘販賣文物,你們中間要是有人知道他的去向,希望能積極跟警方配合……”
有院門猛的打開,一個雙手緊握三齒挑草叉的中年男人走到道中央,氣勢洶洶“十門鋪的事,警察管不了,三年前就因為你們插手,害的老村長慘死……”
“咣,咣”接連不斷有人現身,一個婦女聲音尖細,象無形中被人掐住了脖子“對,還有吳四海,都說是水鬼,哼,我們可知道是什么”
“大家對案件的偵破有看法,可以向警方反映,我們絕對歡迎……”
雖然感覺片刻前充滿誘惑的女聲不象是人類,但出于謹慎,余靜靜仍問了一句“剛才是誰要找白偉民?”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接口“要找白偉民的不是你嗎?怪不得這小子有持無恐,敢情傍上了女警官”
眾人哄然大笑
徐奶奶拄著拐棍過來,心疼的牽起她的手“走吧,閨女,十門鋪……唉,早被詛咒嘍……”
村民的情緒越發激憤,再待下去恐怕會引起沖突,余靜靜朝我們點點頭,跟隨徐奶奶走向村口
經過中年男人時,他忽然說“九里湖玉石街,有個吳老婆子,白老三或許去找她了”
“他什么時候離開的村子?”
“三個月前,自從被我打折了腿,就再沒見過他”
男人露出厭煩的神色,大手一揮“快滾,這里不需要警察”
等我們出了村,戴好面罩,再回頭,除了徐奶奶蹣跚的背影,村道上,已曠無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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