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塵已經(jīng)在九天玄火的火獄中整整呆了兩天半。若不是他的神脈屬水,再加上他隨身帶了幾件法器,恐怕在這里連三個時辰都支撐不了。
無邊無際的火焰源源不斷地涌向他身邊,猶如餓狼撲食。每一簇火苗都爭先恐后地盤旋在他身周,妄圖找到他的防御空隙,然后張開巨大的火舌趁機一口將他吞入肚中。
體力已經(jīng)被消耗到了極限,封塵的后背幾乎全被汗滴浸濕,火舌越來越迫近,他雙眸緊閉,面色雪白。
若是再這樣下去,仍然找不到離開這里的方法,他恐怕真的要命絕于此了。
如果注定如此,他倒沒必要為了生死而心存不甘。只是想到蘇伊現(xiàn)在生死未卜,他卻始終放不下心。
懸崖底下被人布了一道結(jié)界,但封塵卻不像蘇伊一般擁有免疫所有結(jié)界的能力,所以才被困入了有去無回的火獄當(dāng)中。
而蘇伊,定是穿過那道結(jié)界去了別的地方。至于那別的地方究竟是怎么樣,封塵也無從知曉。他現(xiàn)在只希望蘇伊去的地方不似火獄一般殘酷,她還尚有一線生機可尋。若是不幸,她也遇到了如同火獄一般的地方,就算是封塵僥幸出去找她,也已經(jīng)晚了。
封塵盡力不往壞的方向想,只集中精力動用全身法力與身周的玄火做著較量。奇怪的是,他卻隱隱感覺體內(nèi)有兩股力量也在摩拳擦掌,蠢蠢欲動。這兩種力量中:一種是他熟悉的水系;另一種對他來說卻是異常陌生的。以前從沒接觸過,也不知它是何時存在于他體內(nèi)的。這種陌生的力量十分蠻橫,在他體內(nèi)橫沖直撞,擁有著與柔和的水系截然不同的脾性,甚至與九天玄火有點相似。
一時間,內(nèi)憂外患,使封塵更是應(yīng)接不暇。他感覺身體中那股陌生的力量像化蝶的蟲子,迫不及待地要從繭蛹飛出來了,他的身體卻正是將要被它撐破的繭,忍受著撕裂心肺的痛苦。
火鳳越飛越高,速度也越來越快。蘇伊的臉被刮得生疼,她閉著眼把臉埋進(jìn)火鳳厚厚的羽毛中,只聽到風(fēng)從耳畔呼嘯而過。此刻,她眼里的一切都顯得那么恍惚,只有一顆心是堅定而孤注一擲的。
她一定不能讓封兄死!
火鳳發(fā)出一聲清啼,蘇伊知道它是在提醒她已經(jīng)快要到達(dá)目的地了。她的心不禁又一次顫抖了起來,但是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卻悄無聲息地安撫著她的恐懼,使得她挺直腰板,直視前方。
前方是一大片看不到盡頭的紅色云朵,火鳳正繞著它來回飛翔。蘇伊猜到它是去封塵那里的入口,便深吸了一口氣,用顫抖的右手拍了拍火鳳的翅膀道:“我們進(jìn)去吧。”
火風(fēng)用清越的啼叫聲回應(yīng)了少女堅定的尾音,隨后便以閃電般的速度一頭扎入火紅色的云團之中。
空中的幻像瑩瑩閃著光芒,身處木屋中的無欲卻不禁倒吸了一口氣:“想不到她真的……”
身旁的銀衣男子目光微變,嘴角卻仍然浮著一抹笑意:“還真是個不怕死的小不點。”
觸目所及全是紅色的火海,鋪天蓋地熊熊燃燒。毫無防備的蘇伊甚至都來不及反應(yīng),便被巨大的熱浪包圍了,她感覺自己快要被烤熟了。盡管現(xiàn)在還處在入口這樣的邊緣地帶,火鳳也帶著她盡力避開周圍的玄火,可她感覺光光是這股熱浪就能輕易要了她的命。
周圍異常熾熱和明亮,除了火光,蘇伊幾乎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任何東西。茫茫火海,要怎樣才能盡快地找到封兄呢?她竭力忍受著火爐的炙烤,焦急地四處張望。
火鳳翅膀扇起的熱風(fēng)帶著一絲細(xì)微的火星飄至身后,蘇伊甚至都沒有察覺到它。驀地,她感覺眼睛一陣生疼,仿佛有無數(shù)根針硬生生地插進(jìn)去了一般。她疼得渾身顫抖,本能地彎下腰用右手緊緊捂著眼睛慘叫了一聲。
有更多的玄火從四面八方包抄而來,火鳳并沒有對身后的異常聲音做任何的回應(yīng),只一心一意的躲開玄火的攻擊。
蘇伊身周全是炙熱的烈火,好幾次險些要被它們吞噬殆盡,卻又奇跡般地躲了過去。幽易腕的防護功能已經(jīng)被自發(fā)地啟動了起來,自它為球心發(fā)出的光膜將顫抖的白衣少女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使她暫時得以免受烈火的威脅。
眼睛傳出的劇痛使蘇伊禁不住渾身顫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身周的炙熱暫時減退了很多。她咬牙勉強移開了捂住眼睛的右手,卻發(fā)現(xiàn)世界變得漆黑一片。
像被雷劈了一下,蘇伊呆呆地張著嘴巴,甚至忘記了疼痛,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海中涌現(xiàn)——她的眼睛是瞎了嗎?還沒有找到封兄就已經(jīng)瞎了嗎?
雖然她在來這里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玄火有多么可怕,并做好了一去不復(fù)返的心理準(zhǔn)備,卻在親身經(jīng)歷時,才真正體會到:自己對死亡究竟懷了多么深不見底的恐懼。
自己這么弱小,根本不能與九天之上的神火所抗?fàn)帯,F(xiàn)在僅僅是開始而已,她絕對不能害怕和退縮!既然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不回頭,就一定要救封兄出來!瞎了又能怎樣?自己就是做好了赴死的決心才來的。
熊熊烈火中,白衣少女端坐在大鳥火紅的背部,身周籠罩著一層薄薄的光暈。她的神情決絕而堅定,仿佛孤注一擲的殘兵,卻早就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zhǔn)備。
“封兄!我是蘇伊!你在哪兒?我來救你了!”眼睛看不到了怎么樣,她還尚有喉嚨。
火勢太旺,她的聲音就像是水珠一般,一出喉嚨便被大火蒸干了,但她還是不停地喊著,仿佛不知疲倦。
幽易腕全力抵抗著玄火,能量即將耗盡。蘇伊身周的光暈越來越薄,幾乎透明起來。情況岌岌可危,然而——蘇伊卻仍然沒有得到封塵的回應(yīng)。
封兄他不會已經(jīng)……
蘇伊心中一沉,不敢繼續(xù)往下想,她也沒有精力再往下想,只留出足夠的力氣將聲音調(diào)到最大,以期待它能傳得遠(yuǎn)一些。
“封兄!你在哪里啊?聽到我的聲音就回答一下!”
身周的清涼逐漸被炙熱代替,蘇伊根本不知道幽易腕是何時啟動的,更不知道它現(xiàn)在快要被玄火給燒報廢了。她只知道——越快找到封塵,他便越少一分危險。
被困在烈火中心的封塵早已心力交竭。炙熱和疼痛忍耐到極限的時候,意志仿佛也開始渙散了。身體中兩股力量的交鋒中,蠻橫強勁的那一方似乎占了上風(fēng),不但壓制和剝削他體內(nèi)的水系神脈,讓他更加不堪重負(fù);甚至妄想噴涌而出,為了獲得自由而將他這副皮囊徹底撕裂。
他苦苦支撐,腦海中尚存有一絲清明,一度以為自己已經(jīng)被大火吞噬了,卻在冥冥之中聽到來自那人的呼喊——
“封兄!我是蘇伊!”
眼前又浮現(xiàn)出白衣少女那天真的眉眼和頑皮的笑容來。她時而搞怪時而可愛,時而堅強又時而膽怯,很會偷懶,卻又總是正義感滿滿;每一面的她都那么鮮活地掠過他的腦海,每一面的她都令他忍不住想用生命去守護。
所謂守護者,便是這樣的道理吧——只有愛上了被守護的那個人,才會不顧一切地想要保護她、對她好。
這樣的話,他想他大概是了。
她對他笑著,那笑容是他見過的再美好不過的東西。
火鳳清鳴一聲,將封塵從虛幻的回憶中拉了出來。他驀地睜開眼,便看到了正向他飛來的火鳳以及端坐在它背后的白衣少女。
“封兄?你在這里嗎?”蘇伊看不到眼前的景象,聽到火鳳的啼叫,便顫抖著出聲詢問。幽易腕已經(jīng)命懸一線了,她感覺自己又重新回到了火爐當(dāng)中。
封塵原本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因為無論怎么樣,蘇伊都不可能完好無損地在九天玄火中待這么久。直到聽到她熟悉而又沙啞的嗓音,他才猛地一怔。說不出當(dāng)時心中是什么感覺,只想立刻擁她入懷,確認(rèn)她確實是真實存在的。
于是下一刻,蘇伊便被一股清涼的氣息所包圍了,使得她從頭到腳,從里到外都一掃炙熱,舒爽無比。她看不到周圍發(fā)生了什么,卻知道此刻有人正緊緊地抱著她,并且還用他的衣袍將她牢牢地圈進(jìn)他的懷里,讓她更貼近他的身體。那動作既像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又像抱一件最舍不得的東西,久久不肯撒手。
頭頂被人用下巴抵著,整個臉都被迫埋進(jìn)那人堅實的胸膛處。蘇伊心底像被驚喜的海浪沖刷了無數(shù)遍,她抑制住激動的情緒,再一次確認(rèn)道:“封兄,是你對吧?”連聲音都是微微發(fā)顫的。
“是我。”封塵柔聲答道,短短兩個字中包含了太多的感情,仿佛怕聲音太大會嚇到懷中的人。他此刻心神都安定了下來,似乎身上的劇痛與周圍的烈火都不復(fù)存在了一般,只想就這么靜靜地抱著她,哪怕灰飛煙滅。
懷中少女的身體微微發(fā)顫,封塵才察覺出蘇伊話里的問題來:既然她已經(jīng)看到他了,為何還要再問一遍“他到底是不是封塵”?他將下巴從她頭頂上移開,疑惑地低頭去看她的臉,當(dāng)看到她受傷的眼睛和打著繃帶的左臂時,他的心像被刀劍割破似得疼了起來:“你的眼睛和手臂怎么了?”他的眉頭深深地皺在一起,湛藍(lán)的眸子擔(dān)憂地注視著蘇伊那雙原本靈動現(xiàn)在卻歸于無神的眼睛。
蘇伊聽到封塵對他身份肯定的答復(fù)后,心情激動地?zé)o以復(fù)加,便笑著道:“那白虎還說我進(jìn)來會灰飛煙滅呢!沒想到僅僅瞎了一雙眼,就找到你了!”
封塵看到她手腕上的黑色護腕,便知道是它保護了蘇伊一路;同時他也知道了她原來是為了找他,才不顧身命危險,只身闖入這隨時都可以要了她命的火獄當(dāng)中。封塵心中震動:他于她只是短短相識數(shù)日的人,即使一起經(jīng)歷過生死關(guān)頭,他也沒覺得自己會成為可以讓她不惜犧牲性命來搭救的人。
他凝視著眼前的人,她臉頰芳香,唇瓣瑩潤,即使雙眼已經(jīng)被燒傷,在熊熊火光中卻仍舊美得那么驚心動魄,以至于讓他移不開眼。
“我是不是很勇敢?”沒聽到封塵答話,蘇伊笑著問了一句。
“很勇敢。”他答道,再一次將她圈入懷中,充滿疼惜而又萬般歡喜。是啊,你那么勇敢,竟連灰飛煙滅都不畏懼,又怎么會害怕失去眼睛呢?
蘇伊感覺有些喘不上氣來,推了推封塵道:“要感動也不是現(xiàn)在啦,我們先回去!”
“好。”
火紅色的大鳥背上馱著兩抹白色在漫天大火中穿行,白虎揮手收回了幻像,有些無奈地將目光轉(zhuǎn)向身旁的無欲:“怎么辦,徒兒?輸了賭局,為師可是感覺很丟臉呢。”
他的樣貌原本就如十七八歲的少年,只是之前一直帶著超越年齡的笑容才讓人覺得他不似少年,如今這般怕賭輸?shù)哪臃吹垢屓讼嘈潘皇莻頑皮的少年。
無欲卻深知他的脾性,低頭恭敬地回道:“仙師壽與天齊,功德無量,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賭罷了,實在不會損害您的顏面。”
“你看看你,這么正經(jīng)顯得多無趣,倒不如那個小不點好玩了!”白虎笑道。
“仙師教訓(xùn)的是。”無欲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孺子不可教也。白虎揮揮手:“罷了罷了。快去向另一個小姑娘解釋一番吧,她回來了。”
“是。”無欲作揖,轉(zhuǎn)身出門,迎上身著粗布衣服,端了一盆衣服,正從遠(yuǎn)處緩步走來的少女。她的肩頭,一只火紅色的小狐貍正在悠然自得地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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