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蘇伊回去的是個新入伙的人販子,不過十三四歲,年紀輕膽子小。因頭大且長著一張圓臉,便被叫做“小轱轆”。小轱轆拉著蘇伊走到半路,卻見她突然面色痛苦地捂著肚子蹲了下來。
因“黑老鼠”吩咐了要‘好好把人送回去’。見了蘇伊這般模樣便手足無措了起來,他著急地問道:“你怎么了?”
蘇伊面色痛苦,干脆抱著肚子在地上滾了起來,聲音猶如蚊子叫:“我的肚子……實在疼得厲害,這位兄弟,可不可以通融一下,讓我……上個茅房……”
小轱轆立馬拒絕道:“不不不,不可以,我得看著你,你要是跑了怎么辦?”
蘇伊費力地坐在地上,雙手更緊地抱著肚子,表情似是痛苦至極,道:“這位兄弟有所不知,我以前患過痢疾,要是不立刻去茅房,恐怕會……何況你也知道,痢疾是很容易傳染的,弄臟了衣物倒是小事,要是一不小心把這種惡心人的臟病傳染給你,那就不好了……”
小轱轆在聽到“會弄臟衣物”已覺得腹中作嘔,又聽聞蘇伊說“會傳染”便立馬松了口。他謹慎地前后望了望,確認沒有其他伙伴后,對蘇伊道:“那……行吧。但是你得快去快回,不能耍什么花招,不然我就打斷你的腿!”保險起見,小轱轆最后加了句最近新跟“黑老鼠”學的威脅人的話。
“多謝多謝,你放心吧,我是個盲人,就算跑又能跑多遠呢?”蘇伊對他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
也是,一個瞎子,連路都看不清,肯定不會逃跑的;就算逃了,自己還追不上一個瞎子不成?這樣一想,小轱轆便放心多了,寬心地對蘇伊道:“那你去吧,往前左拐就是,我在這里等你。”
蘇伊心中大喜,面上卻仍裝著虛弱痛苦的樣子,她道了幾聲謝便朝茅房的方向走去了。
小轱轆看著女子纖瘦的背影,嫌惡地搖了搖頭,心道:怎么如此年輕就染上了這惡心人的臟病?真是太晦氣了,自己以后可要防著點……
蘇伊摸索著拐過了墻角,便立刻卸去偽裝站直了身子。她沒想到對方如此輕易便信了她的謊言,且給了她如此絕佳的逃跑機會。既然機會近在眼前,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雖然機會絕佳,但對于眼盲的蘇伊來說,逃跑并非易事。她跌跌撞撞一路栽跟頭,剛跑到巷口,便被小轱轆發現了。小轱轆大罵著追上前來,蘇伊不辨方向急急朝后跑去,沒想到猛不跌地便撞上了一個堅實的胸膛。
蘇伊被撞得向后彈去,下意識便抱緊了來者的腰。正是這一抱,讓蘇伊原本慌亂狼狽的動作瞬間如冰封般停滯下來;也正是這一抱,使得她多日以來已經干涸的淚腺和積壓許久的委屈都如同雨后的春筍般紛紛竄出了地面。
獨特而熟悉的體香縈繞在蘇伊鼻尖,猶如冰封的樹葉透出冷冽而清新的氣息,愈是疏離淡漠,便愈是令人沉醉其間、忘乎所以。
她雙手依舊緊緊地抱著他不曾松開,眼淚卻如迸發的泉水般源源不絕。淚珠順著少女臟污的小臉流下來,在她原本黑漆漆面龐上沖出兩道格外白皙的淚痕,模樣十分滑稽。
然而她卻一點兒也不在乎自己現在的樣子,只將一雙無神卻煙霧迷蒙的眸子投向來者,可憐兮兮卻又無比開心地說道:“離兄,我終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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