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掩地的煙花在夜幕綻放，絢爛得如同一個遺世。

    自覺站遠的三人坐在道邊的石凳上，心頭都感觸良多。

    “大手筆啊。”吳悅瑤發出一聲感慨，不經意地偏過頭，發現幾步之遙的王承熙也抬頭望著煙火，側臉有著冷峻的沉默。

    “我有點渴了，你們要不要喝水？”這時，倚時寒溫和的聲音響了起來。

    “不用了。”王承熙聞聲側過臉。

    他突然的回眸使得吳悅瑤慌慌張張地移開視線，卻意外對上了倚時寒洞悉的雙眸，她不由穩了穩心神，鎮定地說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好。倚時寒笑了笑，沒有點破她的心思。

    他們走后，王承熙又抬頭望向炫目的夜空，倒映出煙花的眼睛有一瞬的迷茫，黑色的瞳孔便陷入了更深的暗沉。

    耳邊似有若無地飄來好友對步妍溪的傾訴，很甜蜜幸福的感覺。

    心里有一絲疼痛閃過，他想起了下午時分的那場對白——

    “有個什么基金會說要免費資助我去美國留學，你覺得我應該去嗎？”

    譚黯和他走在微風徐徐的馬路上，忽然問道。

    她的神情很認真，顯然在真心詢問他的意見。

    “還有這種好事？”他像計劃的那樣，裝出毫不知情的驚訝，“不會是騙子吧？”

    “我起初也這么懷疑，但人家把所有流程手續都甩出來了，不像是假的。”譚黯搖了搖頭，“而且，應該也沒人會無聊到這種程度吧。”

    他不由沉默了一會兒，“那你怎么想？”

    “我一直想離開那個家。”譚黯抬頭望著天，臉上浮現出一絲難得的躊躇與溫情，“但我還沒想好。”

    “為什么？你本來不也打算回老家念書？”

    “感覺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太遠了。”她的眸里映著藍天白云，有最美好的光景，“美國啊……太遠了。”

    “但你應該想好了，不是嗎？”他卻笑了笑，“不然你就不會叫我過來了。”

    譚黯卻望向他，眼里有他看不懂的情緒涌動，“我更想聽聽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重要嗎？”

    “……參考吧。”好半天，她神色復雜地垂眸，“畢竟，無論如何我都會走。”

    王承熙明白她在躊躇不決些什么，她想離開那個家，又不愿面對更無期的離別。

    他知道她對自己也有同樣的感覺，但是那又怎么樣？她不會因為喜歡他而留下來，更沒有能力留下來。

    何況她成績那么好，值得一個更好的未來。

    如果不是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他也不會那樣做。

    后來，他們一直沿著馬路走，他始終陪著她，看著她的神色慢慢沉入憂傷的谷底，他知道，分離遲早會到來。

    “說等不等的，好像不太切實際。”隨后黃昏西落，他輕輕開了口，“反正回老家或者去美國，我們以后都很難見到了，所以沒什么不一樣的，我們這樣也算好聚好散？”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帶著輕快明朗的笑容，可是后面真的堅持不下去了，因為發現她的眼里也泛著淚光。

    譚黯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對不起。

    他回答說，沒關系啊，你有什么對不起我的。

    真的沒關系啊，命里無時莫強求，緣分就這么淺，生活還要繼續，大不了大家都從零開始。

    他從來不善言表人情，常常會顯得沉默寡淡，可是，那是他最違心的一次言不由衷。

    他說，去美國吧，我不留你。

    但是，那一刻，他比任何時候都想留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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