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 oct 19 06:00:00 cst 2016
為弟者見朔父相詢,即敬言相問道:“尊長此去可是欲經檍州前往榞州么?”朔父道:“正是!”為弟者又言:“尊長可曾聽聞檍河決堤,檍州瘟起之事?”朔父道:“方才飯鋪伙計確曾言說檍河決堤一事。不過未曾言及檍州瘟起之事。”為兄者愁眉緊鎖道:“那是因為瘟疫暴發未久,訊息尚未傳播至此的緣故。”朔父道:“良生是如何知曉此訊的?”為兄者道:“檍河決堤前,晚輩眾家人就客居在檍州,故而知曉此訊。”言畢,為兄者見朔父未語,似有疑慮,便續言道:“只因今年雨季伊始,檍州便就陰雨不休。以至檍州境內湖泊漫溢,江河泛濫。晚輩眾家人因受檍河決堤之累,險些葬身水泊之下。幸得一家老幼逃過生死之劫,眾親今尚團圓。此亦算天賜祥福了!”言及至此,為兄者嘆了口氣,又道:“可檍河洪水所襲之地,多有全家殞命,滿村皆亡之事。那水中男女老幼死尸漂浮,令人望而生悲,痛斷肝腸。”朔父聞聽此言,不禁面露愁惋,心生悲憫。繼而向兄弟倆問道:“如今檍州境況可有好轉么?”為弟者道:“如今水勢稍緩,但瘟疫驟起,檍州百姓依舊命懸一線,朝夕驚恐。”為兄者向朔父道:“此時檍州之路多已阻障,更有官兵往來巡查,以防外州之人擅自出入,將瘟疫散播開去。”稍頓,為兄者轉言道:“尊長若無萬分緊急之事,還望緩行!”為弟者亦向朔父進言“緩行”。朔父見兄弟倆如此誠懇,自覺二人所言非虛,繼而相謝納意。兄弟倆見朔父已納其意,便齊向朔父拜辭而去。
文朔見兩青年謝辭回返,便向其父言道:“這些人飄零在外,忍饑挨餓,真是可憐!”其父道:“百姓苦多,生而不易!你要謹記,日后遇人有苦,贈己之甜;逢人有禍,送己之福!”文朔聆聽父親教誨,誠然應喏。隨后文朔取出一錠白銀,向其父道:“爹,我想將這錠銀子,送給那些落難之人!” 其父道:“此舉不可為!”文朔道:“爹贈飯食與那些落難之人,兒為何不可贈銀呢?”其父道:“你此去可用此銀為眾人買些草履布鞋,再將所剩銀兩折變錢幣予以相贈。但贈銀之舉不可為之!其內道理,待你回來為父再為你詳解。”文朔依父言,為眾乞者每人買了一雙布鞋,又將所剩銀兩折換為錢幣贈予一家落難人。隨后乘馬而回。文朔將自己所行之舉,盡告其父。轉而向其父問道:“爹,此刻可以言明為何不讓兒贈銀與眾落難之人了么?”其父道:“逢人危難理應濟之,但卻不可濟人不當!為父給其飯食可解其饑餓。你贈鞋送錢,可護其足以為遠行;可備其用以易所需。其眾收之無礙。但你以整錠白銀相贈,若其眾被居心叵測之人誣陷為竊賊,豈不遺禍于后么!”文朔聽罷,方解其父心意。
朔父聞知檍州災難阻障前行之路,只好攜子回返夢州。傍晚,父子二人行至櫸州邊境,尋家小客棧住宿,文朔方入客房,隔壁傳來陣陣喝斥之聲:“悶葫蘆,你再敢逃跑,我就打斷你的腿!快滾到門外跪著去!有膽量,你就再跑!”聲落,隔壁房門猛勁開啟,旋又狠力關閉,竟震得文朔這邊屋頂灰塵簌簌下落。隔壁再次傳來喝斥之聲:“小畜生,你好大的脾氣!”房門再次開啟,隨之門外傳來擊打之聲。
文朔在屋內將諸聲收入耳內,即將包袱放下,轉身行至屋外。只見一中年男子正在責打一少年。那少年被中年男子打倒在地,旋即梗首站起;再被打倒,再次梗首站起;復被打倒,復又梗首站起。文朔見狀,心甚不平,即向中年男子怒喝道:“你是什么人?安敢如此施暴?”中年男子聞聲收手,坦然相望,繼而笑道:“小家伙,你要怎樣?”文朔道:“我不許你打他!你沒有憐憫之心么?你想打死他么?”就在此時,朔父向文朔斥道:“休得無禮!閃退一旁!”中年男子循聲而望,眼見朔父不禁瞠目結舌,驚詫萬分。中年男子稍微遲疑,隨即疾步來至朔父面前,躬身輕聲道:“恩尊覲安!您……”言及至此,中年男子收聲默語,靜望朔父以待示意。朔父略微頷首,向中年男子道:“此刻正是晚餐之時,與我到屋內小酌一番如何?”中年男子躬身道:“卑末敬奉恩尊!”
朔父將中年男子帶入屋內,吩咐堂倌備酒置菜。待酒菜齊全,中年男子隨后關閉屋門,規規矩矩行至朔父面前,俯伏叩拜道:“恩尊覲安!卑末敬拜恩尊!”朔父雙手相攙,向中年男子道:“我如今乃是布衣貧民,何必如此!”中年男子道:“卑末念恩尊之恩,豈會在意布衣錦衣!卑末雖孤傲,卻不勢利!”
朔父向中年男子讓座,中年男子敬顏相謝,隨后只坐了半面椅子,躬身侍言。朔父道:“那孩子……?”中年男子會意答言:“那小子是卑末門徒。”朔父道:“你怎還是這般火暴脾氣!”中年男子笑道:“卑末正改著呢!”朔父道:“那孩子還小,切莫嚇到他!”中年男子道:“卑末手上留著分寸呢!只因小徒頑劣至極,若不將其懲戒一番,恐日后不知天高地厚,其身招禍!”
稍頓一時,朔父道:“這許多年過去,你可安家了么?”中年男子道: “恩尊知曉卑末根本,卑末亦不避其嫌。妻子對卑末來說皆是累贅,怎能自尋煩惱!”朔父道:“如今你身邊還是不留親近之人么?”中年男子道:“偶帶一新徒而已。”朔父聞聽此言,輕嘆一聲,淺淺喝了口酒。中年男子則將自己盅內之酒一飲而盡。屋內靜默一時,中年男子起身拿起酒壺將朔父盅內之酒斟滿,隨后自斟一盅,復又一飲而盡。朔父道:“退出紛亂之境,隨我前往陌生之地隱居去吧!”中年男子露出無奈之笑,向朔父道:“恩尊清靜十年實屬不易!卑末不敢引邪招惡,攪擾恩尊寧靜之境。”朔父道:“今日居靜,且享靜;明朝生亂,再避亂。何言攪擾?”中年男子笑道:“恩尊善意,卑末敬存于心!看來恩尊果然無意凡名俗利了!卑末望塵莫及!”朔父看了中年男子一眼,面現惋惜之色。中年男子見狀,向朔父道:“恩尊不必在意卑末前途!卑末此生注定踏劍行刀,灑血拋命,與安逸無緣!此亦我樂歸之途也!”朔父聞言,沉默未語。屋內再度靜默下來。
轉言文朔見中年男子看到其父,登時轉暴怒為恭敬,心內甚是費解。待中年男子隨其父進屋后,文朔向少年拱手道:“庸吾文朔文天保。敢問賢懿尊姓貴名?”少年眼露戒備之色,看了看文朔,未曾答言。文朔見少年未語,便問道:“方才那人與你是何關系?他為何那般責打與你?……”不論文朔如何言說語問,少年唯張耳閉口,有聽無言。文朔好生不解。此時堂倌正端著酒菜由少年面前經過,那少年不禁眼盯菜肴,注望不離 。文朔見狀,向少年問道:“賢懿可是餓了么?”少年聞聽此言,抿了抿嘴,垂目視地,仍舊未語。文朔見少年百問無應,不禁懷疑少年是否已被中年男子打傻了!
文朔讓堂倌取來飯菜送至禁語少年屋內,繼而向禁語少年道:“賢懿,咱們進屋吃飯去吧!”禁語少年依舊垂目視地無動于衷。文朔見狀,只好向禁語少年拱手道:“我請賢懿相陪一起用餐,賢懿可愿賞光么?”禁語少年聞聽此言,看了文朔一眼,方才跟隨文朔進入屋內。文朔見禁語少年如此,心內甚覺有趣。
禁語少年用餐亦有異處。他只吃自己碗內之飯,不取碗外之食。文朔再三相讓,禁語少年依舊箸不躍碗。沒奈何,文朔只好親將飯菜連送其碗,不至禁語少年碗空無食。此餐之內,文朔為顧禁語少年用餐,實是忙碌不休。禁語少年則是吃的快意,直至食足嗝返方才罷休。
晚餐食畢,文朔見中年男子還未回屋,便來至自己客房門口欲看究竟。文朔回頭見禁語少年緊隨其后,便向禁語少年道:“賢懿怎么也過來了?萬一那人再打賢懿如何是好?”禁語少年靜立于文朔身后,依舊垂目視地,默然無語。
朔父聞聲,向門口道:“進來!”文朔聞喚,推門進入屋內,禁語少年便如文朔影子一般隨后而入。朔父向文朔道:“天保,向你世叔問好!”中年男子向朔父道:“恩尊,卑末是何等樣人,貴公子豈可如此稱呼于卑末!”朔父道:“理應如此,不必推辭!”文朔聞言見狀,知那中年男子與其父定為故交。于是規規矩矩向中年男子深施一禮道:“世叔安好!方才小侄多有冒犯,在此向世叔謝罪!還望世叔棄嫌勿責!”中年男子起身拱手道:“公子不必多禮!快快請起!”轉而中年男子向朔父笑道:“貴公子英朗之貌,果有恩尊往昔風采!將來必為一位‘文武英雄’也!”朔父道:“切莫夸浮了他!況且仕途險惡,我無意讓其重蹈覆轍。”中年男子道:“恩尊所思甚妥!但年少之際英氣盛騰,世塵豈能掩沒!”朔父道:“我盡父責為其指明善途,至于此子如何決擇,非吾力所能掌控,只好順其自然了!”中年男子聞言,連聲應是。轉而朔父向文朔道:“你們自去玩耍,切莫生事!”文朔自知父親與中年男子尚有待言之語,于是躬身應是,退至屋外。禁語少年見文朔出屋,旋即追隨而去。
朔父待文朔關好屋門,向中年男子問道:“令徒如何?”中年男子面現無奈道:“實是一個冰鐵悶葫蘆!”朔父疑道:“這是何意?”中年男子道:“這小子心冷、身硬、口難啟!豈不是冰鐵悶葫蘆么!”朔父聞言,不禁面露一絲笑意。中年男子見狀,略加思忖,亦現笑容,繼而慚道:“當年卑末實是愚頑,竟在恩尊面前胡言亂語,自比鐵葫蘆。如今想起,實是羞愧難當!”朔父道:“當年你愛憎分明,率真坦誠,何其凜然!怎言‘羞愧’二字!”中年男子拱手道:“恩尊隆贊,卑末愧不敢受!”朔父略思片刻,溫言道:“令徒若果真如你,確是極好的孩子!你不妨將其當作子嗣善待。百年之時,你也好有個護榻之人!不致……”中年男子聞言,心頭熱涌,眼內濕潤,向朔父誠言道:“如今這世上唯有恩尊將我存心儲懷,為我思前想后……”言及至此,中年男子語聲漸顫,旋即收聲止語。靜默一時,中年男子心緒回緩,接言道:“恩尊之言,我必遵之!”
文朔與禁語少年見長輩們閉門而談,無意管束,樂得自在活潑,在外嬉戲玩耍,形影不離。禁語少年與文朔在客棧門前,偶見一父者于貨郎處買了一個桃木葫蘆項墜,親為其子佩戴于頸上。禁語少年望之,不禁眼內閃現萬分羨慕之色。文朔見狀,即向貨郎買了一個桃木葫蘆項墜,送與禁語少年。禁語少年詫異地看了看文朔,又看了看桃木葫蘆。文朔笑道:“桃木葫蘆寓意著避邪驅兇,福祿綿長!我將這個桃木葫蘆送給賢懿,讓它永遠保佑賢懿!”禁語少年方欲伸手去接,忽而轉思,又將手撤了回來。
文朔與禁語少年相處一時,已略曉禁語少年秉性。于是文朔將桃木葫蘆塞給禁語少年,道:“賢懿若是不收,便是嫌棄此物輕賤了!”禁語少年聞聽文朔如此言語,則漫不經心地將桃木葫蘆收了起來。可片刻后,禁語少年又將桃木葫蘆塞還給文朔,默默地望著遠去的那對父子。文朔見狀,實是不解禁語少年的心思。
此晚,朔父與中年男子直至更深仍相談不倦。文朔則與禁語少年玩耍至疲倦困頓之時,同臥于禁語少年鋪上酣然睡去。不知何時,文朔被禁語少年的囈語吵醒。文朔細聽禁語少年道:“我也有人疼愛!我也有桃木葫蘆!……”禁語少年眼角掛著淚滴,邊言囈語邊在頸下摸索。文朔聞聽禁語少年夢中之言,不禁心內酸楚。繼而取出桃木葫蘆項墜,輕輕戴在禁語少年頸上。禁語少年用手緊緊地將項墜貼在胸前,睡夢中露出幸福的微笑。
翌日,父子二人與師徒二人共進早餐后,一同步出客棧。中年男子先向朔父躬身施禮道:“恩尊珍重!卑末恭送恩尊!”朔父則拱手道了一聲“保重”。隨后文朔向中年男子躬身拜辭,又向禁語少年拱手道:“賢懿后會有期!”禁語少年垂首默語,旁若無人般用腳尖不停踢著路上的小石子。中年男子見禁語少年如此,不禁恨道:“你又裝聾作啞!”禁語少年聞訓依舊如故,甚是不以為然。眾人告辭已畢,各自乘馬起程。
路途之上,文朔向其父詢問中年男子何許人也?其父唯向其告知那人乃是故交,卻未詳述。文朔實是納悶,可又不敢纏問。
近午,父子二人返回家中。眾家人見父子回家,甚是意外。曾古問道:“敬叔怎一日即返?”朔父將途遇乞者之事盡告眾知。眾家人聞知檍州暴發災疫,皆嗟嘆不已。
午飯過后,曾古將一封書信呈與朔父,并進言道:“敬叔,昨日近午有一聾啞少年將這封書信交于愚侄。愚侄見信封上沒有收信人名款,又不知此信何意,故而未敢擅自開啟。還請敬叔啟觀!”朔父開啟書信詳看已畢,便將書信傳給曾古。曾古會意,亦將書信詳看一番。觀畢信內文字,曾古不禁訝道:“此人來夢州了!”朔父道:“我返回途中,已見過他了!”曾古道:“他可曾與敬叔言及信內之事?”朔父道:“未曾提及!”曾古疑道:“他為何不親自來家,將此信呈與敬叔!或者親言信中之事?”朔父道:“我深知其秉性,他定然是:一則不想招惹邪祟踏足此地;二則無意在我面前還情送義。故而他方如此行之!”曾古又道:“他信中言道,今朝垚王密派使者遍尋往昔于‘護儲之變’中,遭貶避難,隱居異國他鄉的眾諍諫申紀之文武、誣謫含冤之臣將回朝領功受賞。信中特言,敬叔尊名位居首位。只是垚王尚且不知敬叔隱居森國,不然定將隆重迎返。此信即由他親筆手書,信內之事必為詳實。敬叔還是無意回國領功受賞么?”朔父道:“前太子已登王位,吾愿足矣!何望功賞!”曾古道:“他又道,今朝垚王欲待眾賢臣良將回返朝廷后,便會眾質證追責當年讒言廢儲、妄誣賢良之奸臣佞官。此時朝中已有眾多奸佞權貴懸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并且密派門客暗中尋查刺殺昔日被其誣謫之臣將,令眾賢良難以回返質證其罪。此刻森國亦有中元刺客現身!敬叔,咱們應做防備了!”朔父道:“他既來此地,又有此言,定然已于暗中鏟禍除患了!切莫憂心!”曾古點了點頭,又道:“難道有仇敵探查到敬叔隱居此地了?”朔父道:“即便不知我在此地,亦或知曉我在森國!”曾古略思片刻道:“若無重要之事,他決計不會親來森國!定是有人威脅到敬叔安危了!”朔父道:“應是如此!難為他念念不忘前情往義!”曾古道:“他還算有些良心!當年若非敬叔施恩受怨,焉有他之今日!”朔父道:“往事仿如云煙,任其消散為是,無須耿耿!”曾古應是,再道:“敬叔,如今已知仇敵欲擾,以何為應?”朔父坦然道:“靜觀其變!”
數日后,朔父與曾古、文朔、侍金正在嶼峨山下自家田地內鋤草灌溉,突然嘎蛋氣喘吁吁由遠跑來。嘎蛋先向朔父躬身道了“師父安好!”轉而向文朔道:“天豹,你家來了許多的人,快回家看看吧!”文朔未明詳實,于是向嘎蛋問道:“誰到我家來了?”嘎蛋道:“俺不認識。你回去不就知道了么!俺家的叫驢讓俺打跑了!俺得找驢去了!要么俺爹知道這事,俺又得挨打了!”語聲未落,嘎蛋一溜煙向遠處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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