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國都城內,彥初見好友爻剎三俠離去,便前往徿爵府,向木縱道:“殿下,小民至都已有時日,如今商棧事務業已理畢,過幾日便要起程,回返棪州了!不知殿下可有吩咐?”木縱道:“我聞此番‘桃花三鼎甲’皆任職于木州,便先知會吏部行文至棪州后,將棪州府回執并你的錄職文書帶回,你直接前往職屬衙門就職即可。如此可免去你一番奔波!因此元良且安心留居都城,不必急返棪州。”彥初聞言,自是道謝不已。
森國大王子木糾被迫交印辭職,蝸困府邸,實是心煩意亂,焦躁不安。每每想起刺殺木縱未遂,便會讓其想到先有彥初與爻剎兄弟擾襲抗擊,后有赫晉在碧鱷嶺率眾羽鱗衛保護木縱平安萬全,令其刺殺計劃未果。更可恨處,赫晉竟將眾賊匪及自己行刺的門客擒捉,以至自己身陷窘境。如此諸端,讓木糾越想越惱,越惱越想,實是肝火暴燃,心血鼎沸。
一日,木糾向閩蛀言道:“檍州行刺未遂,實出我之意料。此機枉費,乃我莫大憾事!究其原因,無非赫晉、彥初及爻剎妖徒從中擾亂。我此刻欲除之人,莫過赫晉!怎奈赫晉位居羽鱗督郎將,乃我父王心腹武官,現在根本動除不得。其次便是彥初!此市井愚商,我盡可將其視為蚊蟻拍踏于掌足之下,以解心頭之恨!”閩蛀道:“尊主欲如何施策?”木糾道:“對付一個商人,還要什么策略!尋個理由將其押入大牢,再賞他一餐,送他上路便了!”閩蛀道:“若如此行事恐為不妥!”木糾道:“有何不妥?”閩蛀道:“如今彥初已非尋常商人可比了!”木糾道:“你所言是指彥初現為桃花狀元之事么?”閩蛀道:“正是!并且桃花擂乃大王親設,此番又是首屆。如若將彥初羈押牢獄,必然有人啟奏大王。若如此,勢必有損大王顏面,大王豈能不過問此事!待大王參與此事,其果實難預測!倘若懲治彥初不成,將反累尊主……還望尊主三思!”木糾道:“四年前,彥初已在碧鱷嶺壞我一次好事,此番又有他壞我好事!難道如此重恨就不雪了么?”閩蛀道:“有仇必報,有恨必雪!但報仇雪恨,應立于萬全無損的基礎之上,方可為之。”木糾道:“你有何良法?”閩蛀道:“彥初將來不過是衙門內的微職末員。到那時,尊主以公治私,豈不快意!”木糾略思,狠道:“本爵暫忍一時!且放彥初快活幾日。稍后再做懲處!”
甲子年七月中旬,森國吏部發出首屆桃花擂桃花三鼎甲及桃花十盛員錄職文書。因木縱事先知會吏部,將桃花狀元彥初的錄職文書轉送至都城內豐羽商棧。故而彥初免了輾轉之累。彥初展開錄職文書,只見所授公職為:木州青龍府仁木縣司法縣尉。
此時,尤壸和尤追為奉主理事,已從棪州豐羽莊來至森國都城豐羽商棧,與彥初聚合。尤追見彥初展開錄職文書,便近前禮拜,笑問道:“拜問大人!您老任何官職?”彥初嘴角掠過一絲笑意,未曾回言,隨手將錄職文書放于身側幾案之上。尤追行近幾案,用雙手輕輕將錄職文書捧起,待看到“木州青龍府仁木縣司法縣尉”后,即再拜道:“小民拜賀縣尉大人!”彥初笑道:“一個區區八品的縣尉,你值得這般虛鬧么?”尤追方要開口,尤壸向尤追微斥道:“你已這般年紀,怎還如同兒時,在莊主面前嬉笑胡鬧!”尤追見父親訓斥,于是躬身向彥初笑道:“如今莊主步入仕途,小仆歡喜確系事實!不敢戲言!”彥初笑道:“我與你自幼相伴,共同成長,從來都是言無忌,語無諱,今日何須這般明心示意!”尤追道:“家父面前,不敢妄行!”彥初聞言,略微頷首,以示贊同。
尤壸見尤追將錄職文書輕輕放回彥初身側的幾案上,彥初瞥了一眼錄職文書,轉而移目至屋內一幅畫卷中仰目向天即欲展翅高飛的雄鷹身上,似有所思,于是向彥初言道:“對于莊主而言,再高的官職也不值一提。這縣尉之職乃莊主展業的階梯。官職大小又有何妨!何況青龍府乃森國國府,仁木縣又為青龍府京縣之首。此縣尉之職非他縣縣尉之職可比!……自古世之雄才運謀行策,皆著眼遠大之處,近小之濁,待功成之時,即刻一滌而凈。還望莊主切勿掛懷委身微職之事!”彥初聞言道:“令翁所言甚是!我自當勤勉,不負眾望!”
彥初已獲錄職文書,便按所定日期到仁木縣衙持憑就職,拜見上司,會見同僚,召見下屬,熟悉本職事務,步入仕途。
桃花榜眼槷引在錄職文書到達其屬地——棦州之前,已由其舅父杜謝寄來的書信內,知曉自己所授公職為木州智仁縣西廳縣尉,及彥初所授公職為仁木縣司法縣尉。槷引明白仁木縣為國府京縣,智仁縣為國府畿縣,自己任職之地低于彥初任職之地一等,但其舅父于書信內相告,此番大王子受羈絆之累,不便干預桃花三鼎甲職位之事。而且京縣共有六縣尉,每一縣尉職權有限。畿縣則只有兩縣尉,職權較為重大。由此比較,智仁縣西廳縣尉并不遜于仁木縣司法縣尉。況且智仁縣乃是大王子掌控之地。此縣縣令、縣丞、主簿等皆屬大王子羽系,槷引在此任職,實是魚水相合。槷引前往棦州官衙領取錄職文書后,攜帶重金,率領眾家仆向木州而去。
槷引到達森都木州,并不急于前往智仁縣登衙領銜,而是意欲先至御爵府,拜見大王子木糾。槷引來至御爵府門前,向衛門士拱手躬身道:“上司安好!小民棦州槷引!鄙舅父是榞州果毅都尉杜謝。小民今奉舅父之命,前來向大王子呈書!”言畢,槷引奉上拜門貼。衛門士聞言,接過拜門貼,淡淡道:“靜待!”繼而向府門內衛門廂行去。槷引躬身應諾,退至偏側之位,靜候衛門士回返。
過有一刻,監門值長隨衛門士前來。槷引見監門值長服式,知其職位。近前數步,跪拜道:“小民棦州槷引拜見官長!”監門值長躬身道:“公子請起!我與杜大人相識甚久!公子與我非比他人,不必如此多禮!”槷引拜謝起身,繼而又向監門值長躬身拜了一拜,方才開言道:“小民今奉舅父之命前來呈書。拜望官長指引!”監門值長略帶笑容向槷引道:“公子隨我來!”槷引躬身應諾,即命數個家仆抬著大小禮箱,隨后而行。監門值長帶領槷引進入府門,命一引路侍衛引領槷引前往外庭西客廳。
槷引率仆行近外庭西客廳時,有一外庭侍衛向引路侍衛詢道:“何人?”引路侍衛回道:“榞州果毅都尉杜大人的外甥——槷公子!”槷引進前一步,向外庭侍衛拱手躬身施禮道:“小民槷引拜見貴司!”外庭侍衛拱手還禮道:“不敢當!鄙職還禮!請公子客廳待茶!”槷引進入客廳,又有侍仆相迎,引領槷引廳內就座。待侍仆獻茶時,槷引起身向侍仆拱手道:“敢問貴司!小民槷引有書信呈獻貴尊主!欲先拜見貴府內庭總管,不知可否相見?”侍仆道:“公子稍候!鄙員即去傳訊!”槷引拱手道:“有勞貴司!”
兩刻過后,大王子府內庭總管閩蛀滿面笑容來至外庭西客廳。槷引見閩蛀進入客廳,急忙起身,來至閩蛀近前,俯伏叩拜道:“愚甥槷引拜見舅父!祝舅父康寧安樂!”閩蛀笑納此禮,向槷引道:“賢甥免禮!請起!”槷引拜謝起身,繼而又向閩蛀躬身拜了一拜。閩蛀于廳內東側首位就座,讓位與槷引西側首位。槷引不敢與閩蛀相對而坐。只半坐于西側次位,敬然恭聽閩蛀言語。
閩蛀向槷引詢道:“令尊安好?”槷引回道:“托舅父的福!家父安好!”閩蛀頷首,再詢道:“賢甥何時來至木州?”槷引回道:“愚甥昨日方至木州。今日即來拜見舅父!”二人寒暄一時,槷引取出一幅禮單,呈獻于閩蛀面前。繼而言道:“此乃愚甥微薄孝心!拜望舅父笑納!”閩蛀接過禮單掠看一眼,即笑道:“賢甥何必如此!實是多禮了!”言畢,閩蛀收起禮單,向槷引笑道:“前時,我聞知賢甥榮獲桃花榜眼,實是歡喜非常!我極力向尊主夸獎賢甥的才能!尊主聞贊,甚是重意于賢甥!并欲為賢甥安置佳職!……”言及至此,閩蛀面現無奈之色,緩言道:“豈料賢甥定職期間,突出意外羈絆擾困我家尊主!以至尊主暫緩力助賢甥之舉。此番雖然賢甥職位稍遜于彥初,但尊主卻暗示吏部,將賢甥安置于智仁縣。此縣縣令、縣丞等皆我家尊主近幕親賓!賢甥在智仁縣可如魚入水,盡展才能!”槷引聞聽此言,即道:“多謝舅父相助!愚甥實是感激之至!”閩蛀笑道:“相助賢甥乃我樂行之事!何必客氣!”槷引謝畢閩蛀,轉而言道:“舅父言及大王子為我擇地選職,愚甥理當拜謝!不知愚甥能否拜見大王子尊顏?”閩蛀略為思忖,而后道:“賢甥稍候!我先回內府探詢一番!”槷引起身拜謝道:“煩勞舅父費神!”閩蛀略微降了降手,示意槷引免謝,就座相候。繼而,閩蛀起身向御爵府內庭行去。
一個時辰過后,閩蛀方才返回外庭西客廳。槷引起身,先向閩蛀讓座,繼而拱手躬身道:“舅父奔波辛苦!愚甥拜謝!”閩蛀擺了擺手,示意槷引就座相談。
待槷引入座,閩蛀言道:“近些時,我家尊主患恙纏繞,神思倦怠,久臥寢榻。我入內庭足足等候半個時辰,才得相見。我將賢甥之意,盡稟上知。尊主已納賢甥善意,但尊主身虛體弱,力難久持,賢甥不必急于今刻拜見。”槷引聞言,詢問一番木糾患恙狀況后,取出舅父杜謝的一封書信,及自己的一幅禮單,向閩蛀道:“愚甥本欲將此書信與禮單面呈大王子,既然此刻不能拜見尊顏,愚甥只有再次煩累舅父了!”閩蛀接過書信禮單,向槷引道:“賢甥不必在此久候!明日來此聞訊吧!”槷引應諾,繼而向閩蛀拜別,帶領家仆離開御爵府。
閩蛀攜杜謝書信和槷引禮單回至內庭,進入馳歡樓,只見木糾正坐于眾美叢中飲酒作樂呢!閩蛀立于偏側躬身道:“尊主!愚仆帶言禮的書信與槷引的禮單來了!”木糾道:“將言禮的書信呈來!”閩蛀應諾,躬身將杜謝的書信與槷引的禮單一同奉上。木糾將槷引禮單丟在一旁,唯看杜謝書信。待看完書信,木糾恨道:“土耕這廝好生可惡!”閩蛀聞言,試探著詢道:“尊主何故不悅?”木糾狠狠道:“土耕這廝一到榞州,便為難言禮,三番五次調撥言禮搜尋熊煞山賊匪!每次回返,土耕皆要厲批言禮辦事不利,有負圣恩!有失公職!這廝還要呈本啟奏,革去言禮官職!”閩蛀訝道:“這土耕也太囂張了!他這分明是與尊主作對啊!”木糾狠道:“他不過區區榞州刺史,能奈我何?”閩蛀道:“土耕的姑母可是當今王后啊!”木糾怒道:“我父親還是當今國王呢!”言畢,木糾狠狠地將面前的玉杯摔碎滿地。閩蛀見木糾暴怒,躬身視地不敢再言。木糾狠狠道:“我不除土氏,便永無出頭之日!”
翌日,槷引再次來至御爵府。閩蛀向槷引道:“昨日,我已將令舅書信與賢甥禮單呈與尊主!尊主甚是夸贊賢甥!并讓我轉告賢甥,不必急于赴任。可先在都城內游賞一時,再往智仁縣。賢甥往智仁縣前,再到本府,尊主有書函傳與智仁縣令,對你予以照顧!”槷引聞言,甚是歡欣,拜謝不已。
槷引既得王子糾之言,便樂得在都城游玩一時。一日雨后,槷引帶領眾仆在都城街市并排橫行之際,一縣尉率眾屬下乘馬行來。一馬快見前面有人橫行阻路,便向前朗聲道:“前面行人讓路!”
槷引與眾仆聞聲后望,見一縣尉率眾馬快行來。槷引仔細觀看,原來那縣尉乃是彥初。槷引恨意頓起,欲以言語撩撥,但卻不知何言為妥。不待槷引開言,彥初于馬上言道:“槷公子,都城之地往來人員甚多,還望斂行!吾言意善,切莫不理!”言畢,彥初率眾繼續前行。
槷引身邊瘦仆見彥初遠去,便對槷引道:“大公子,您現在也是縣尉,用不著理他!咱們是官家!誰能奈何?”言畢,瘦仆鼓吹其余仆從依舊橫行街市。槷引與眾仆逍遙過市之時,對面有一伙少年嘻笑行來。槷引與眾仆行至眾少年對面,見眾少年無意躲避讓路,即現不悅。瘦仆觀主之色,知主之意,即向眾少年呵斥道:“你們怎不讓路?”一少年嘻笑道:“讓不得!”瘦仆道:“為何讓不得?”少年道:“禮制所限!”瘦仆聞言,鼻口氣歪,用手戳了兩下少年的頭,厲聲道:“你個小屁孩兒!還與我講禮制!大爺我先教教你禮制!”言畢,一腳踹向少年肚腹。少年“啊”的一聲,向后倒去,繼而滾了幾個滾兒。那雨后的街道滿是泥水,這一下,那少年渾身泥泥水水,已是污穢不堪。眾少年見狀,急忙排成人墻,將倒地少年掩護于后。其內一少年向瘦仆道:“你怎打人?”瘦仆正在得意,見有少年與自己辯理,隨即一巴掌摑在少年臉上。眾少年見狀,齊聲喊喝,斥責瘦仆無禮之舉。槷引眾仆是欺老欺幼,欺殘欺弱慣的,此刻見了這群小雞小鴨般的少年,正好用來解手癢,豈能放過!于是同時出手,打向眾少年。少年們等到此刻,方才群起而攻之。
槷引本以為自己眾仆收拾幾個少年不在話下。可出乎意料的是,眾少年將槷引眾仆打的個個抱頭鼠竄,狼狽不堪。槷引見眾仆挨打實是氣憤難當,即出手打向眾少年。那些少年豈是槷引對手,頓時被槷引打翻數人。
就在此時,有一巡城武官率眾兵士驅馬來至槷引近前。武官怒喝道:“狂徒住手!都城之內,豈容爾行兇!”槷引見官兵到來,即時停手。繼而向武官拱手躬身道:“下官拜見大人!下官智仁縣縣尉槷引是也!此眾惡少街市逞狂,故而下官將其眾懲治一番!以戒后行!”武官看了看槷引,道:“智仁縣縣尉?!好大的官威啊!你可知被你毆打之人為誰么?”槷引聞詢,覺其言內藏刀,故而未曾接言。武官道:“你竟敢毆打御親公子!你這縣尉知法犯法,以公權,逞私欲!難道你想被革職么?”槷引聞言,驚訝地在眾少年中搜尋,欲找出哪個少年是親王之子。可此眾少年皆是平民服式,哪個也不像是親王之子啊!
首先被打的少年坐在路邊,見武官率領眾兵士到來,登時躺在地上,“哎呀!哎呦!……”地哀叫起來。武官急忙下馬,將少年輕攙坐起,向少年尋問傷情。少年哭道:“我的頭疼、肚疼、胸疼、背疼、渾身皆疼!想必我是活不成了!快稟報我父王,來給我收尸……”言似未盡,少年將眼一閉,嘴一張,身一挺,儼然一副死尸狀。武官見少年哭鬧裝死,即向槷引怒道:“你這廝好大的膽!與我到大理寺公裁去!”槷引此時已知首先被瘦仆踹倒的少年便是御親公子,急忙前行,欲向御親公子賠罪。可眾少年立即橫在槷引面前,喝道:“大膽狂徒!此刻你還敢襲擊我家少主?”槷引躬身道:“小哥們!我是向公子賠禮的!”被瘦仆摑臉的少年冷冷道:“哪個是你小哥?我們是亞胄少衛!”槷引聞知此眾少年是亞胄少衛,心內想道:“此前只聞亞胄少衛的名號,不成想初見亞胄少衛,卻是以拳腳相會!此眾被我打的橫倒豎臥,看來亦不過如此!”槷引見事已至此,自己難以脫身,便立即示意眾仆逃離此處尋人解圍。眾仆是與槷引在外歷練慣的,對槷引的一眉一眼,一舉一動,皆了然于胸。其眾見主人暗示,旋即四散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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