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墓碑林。
“好壯觀啊，這所有的墓碑加起來，怕是沒有十萬也有八萬吧？”
斜暉籠罩下，看著前方密密麻麻儼然成海的墓碑，趙昊由衷震撼。
柳瀟瀟也好不到拿去，贊嘆道：“這么多墓碑，你說得用多長時間才能立起來啊？”
趙昊搖頭，呵呵笑：“不知道，估摸著一二十年吧，也有可能更多。”
說著看到側前方不遠處有一塊格外大的石碑，便走上前去。
石碑仿佛有些歲月了，在暮色之中如同睿智的老人般，有種古樸斑駁的味道。
碑面有三個大字，曰“墓碑林”，古拙雋永，字體蒼勁，卻是與現如今的筆體不大相同。
又有四個小字，曰“生人勿近”，龍飛鳳舞，鮮血淋漓，殺氣騰騰，給人一種猙獰之感。
看過，趙昊喃喃道：“墓碑林，生人勿近，話說，我怎么讀到一種有故事的感覺？”
柳瀟瀟抬首看了看前面碑林，道：“生人勿近，難不成這是死者的地方？
不能吧，若果真如此，這得死多少人才能形成如此龐大的墓園啊？”
原本以為墓碑林不過就是個存放石料和半成品墓碑的地方，根本不會很大。
其實大錯特錯，這地方不但很大，而且看上去根本不是存放原料和半成品的地方，倒像是安葬死者的墓園，墳地。
趙昊也有同感：“我看也像是墳場多點，那現在怎么辦，進去，還是就在外面呆一晚上？”
柳瀟瀟斜覷一眼，笑道：“你不說要盜墓嗎，還問我？”
趙昊嘴角抽抽：“我就隨口一說，你以為我喜歡去翻死人東西啊？
再說了，盜墓是盜這種墓嗎？
不說王侯將相精絕女王，至少得是個地主老財的墓吧？
你看這一大片，要我說，挖開估計除了骨頭架子，什么都沒有。”
頓了頓，又道：“嗯，可能連骨頭架子都沒有。”
柳瀟瀟訝然：“不能連骨頭架子都沒有吧？姐姐才不信，姐姐去挖挖看。”
這……
好吧，瀟瀟女王無敵，其實人家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要不要這么認真啊？
略有些無奈，看柳瀟瀟已經越過墓碑，聳聳肩，趙昊也跟了進去。
“玉皇大帝保佑！”
“如來佛祖保佑！”
“各位死去的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別見怪別見怪，童言無忌，我們不是來挖墳的，我們就是借過，借過。”
“……”
一路神神叨叨。
倒也不是多么相信這一套，主要還是求心安，不想褻瀆逝者。
而事實上這里也沒什么可怕的，夕陽籠罩下，像是暮色中昏昏欲睡的老人，這里的一切看上去那么安詳，寧靜，完全不知道為何有“生人勿近”一說。
柳瀟瀟也沒真去挖墳。
“聽說墓碑鎮出品的墓碑有五個等級，其中最高的兩個等級，跟雪花魚一樣都是貢品，千年不腐，萬年不朽，刀槍辟易，水火不侵，唯有王室有資格使用。
而哪怕是最低等級的墓碑，從開料到成碑，中間又有七七四十九道工序，歷時整整十年。”
“可我看這些墓碑好像也沒什么特別啊，貌似就是存在的時間久遠了一些。”
“……”
沒挖墳，只是一邊走，一邊看，順便說說一些知道的情況。
就這么不知不覺，天黑了。
果然很晴朗，一輪銀月當空，正大光明，清輝千里。
正走著，忽然趙昊停了下來，轉著眼珠子道：“聽，叮，叮，叮，好像有聲音。”
柳瀟瀟白眼：“不用聽了，前面有人鑿碑呢！”
前面有人鑿碑，小錘子一下一下，聲音清脆，十分有節奏。
趙昊抬頭一看，下意識道：“不會是鬼吧？”
柳瀟瀟踢了一腳：“胡說八道，這世上哪有什么鬼？”
倒也是。
這世上哪有什么鬼？
就算真的有，爹身上這么重的陽氣，肯定也被嚇跑了啊！
想著，趙昊也不怕，跟柳瀟瀟一道上前。
鑿碑的是個老爺爺，衣衫破爛，蒼顏白發，那他臉上的皺紋，梯田一樣，很有層次感，年代感。
這一定是個有故事的老人，一眼趙昊就認定了。
柳瀟瀟笑瞇瞇道：“老爺爺，都這么晚了還在這里干活呢？”
老爺子嚯嚯笑：“沒辦法，不做完活，回不了家啊！”
柳瀟瀟頓時就明白了。
看老爺子費勁，總也鑿不出字來，便自告奮勇道：“老爺爺，您要鑿什么，我們幫你。”
說完踢了趙昊一腳。
趙昊愕然：“你踢我干嘛？”
柳瀟瀟瞪眼：“你說呢，這種時候不應該你出馬嗎？難不成要姐姐我來？”
廢話，你自己攬下的活兒，你不來誰來？
趙昊心里吐槽，嘴上還是笑嘻嘻道：“有道理，就你那文化程度，別說鑿碑了，估計提筆都寫不出兩個正字。
既然如此，那爹就勉為其難露兩手，老爺子，想鑿點什么只管說，千萬別客氣，不是我吹，我這手藝老好了，絕對專業級的。”
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老趙家祖傳的木匠手藝，雖然在他這一代斷了傳承，可有些東西他感興趣，從小也沒少練習。
雕刻就是其中之一。
傳統的木匠，龍鳳雕花那是很重要的一項，是必須會的手藝。
按照老爹的說法，每一個真正的木匠都是雕刻家，若是不會雕，便沒資格稱為木匠。
他不是一個真正的木匠。
真正的木匠手藝，他只是耳濡目染懂點皮毛，可雕琢技術，那是從小就開始玩的。
小的時候雕泥塑，雕蘿卜，長大點雕木頭，后來也玩過石雕。
老爺子似乎也吃力，樂得找人幫忙，聞言便嚯嚯笑道：“那就有勞小哥了。
不瞞小哥你說，老頭子我都鑿了好些年了，總也鑿不好。”
趙昊接過鑿子小錘，哈哈笑道：“那肯定的，老爺子您這么大年歲了，這么大片的墓碑林，您鑿到猴年馬月也鑿不完啊！”
老爺子坐了下來，嘆道：“是啊，鑿不完，猴年馬月都鑿不完。
到底不年輕了，想我年輕那會，那也是軍中有名的大力士，沒想到這些年過去，連鑿個碑都費勁。
話說回來，這里也很久沒有年輕人來過了，很久沒有年輕人來過了啊……”
昏昏沉沉，說著說著，竟似乎要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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