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楚葉做了一個夢。
夢里有位才子,而立之年,風華不減。
一朝立功,大擺筵席,群賢畢至,多是朝廷重臣。
酒場熱鬧之時,忽有下人來報,一名女子求見。
才子疲于應酬,自是不以為意,指揮下人打發了事。亭臺之上歌舞升平,才子舉杯浮一大白,眼里盡是歡聲笑語。
沒過多久,前庭忽然此起彼伏的爆出慘叫,府中下人倉皇來報,女子求見不成,大開殺戒,正在屠戮眾人。
才子大驚,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匆匆趕到前院,正迎上女子封喉一劍。
才子一眼認出女子便是多年前他前線征戰時,強暴他……兩次的人,才子壓下心頭的震怒,不閃不避,寸步不移。
二人對視半晌,女子緩緩收劍,輕笑:“想不到你還有些能耐,一個弱雞小白臉,還坐上了如此高的位置。嘖!
才子在心里吐血,屈辱的火快把他燒死了,但是他毫無辦法,女子武功絕世,放眼望去,竟無人與之匹敵。
女子叩掌三聲,眾目睽睽之下,從花叢中走出一名約摸七八歲的男童,令人驚奇的是,男童手里還抱著一個孩子,這孩子更小,看著還不到三歲。
男童語出驚人,沖著才子就喊:“爹爹!
眾賓客都明悟了,風流才子,才子風流,敢情是丞相的風流債,如今人家早上門來了。
女子大剌剌的一揮手:“這倆貨是你家孩子,我看你這相府條件不錯,去弄間房以后咱就在這住下了!
才子默默地派遣下人在偏院收拾了一間房,任由女子帶著兩個兒子住了進去。這么一鬧,筵席也擺不下去了,眾人各自回巢,權將此事當作笑談。
才子還是才子,依然身居高位,風度翩翩。但他心里始終陰霾籠罩,被一個女子頤指氣使,任她擺布戲弄的陰影揮之不去。午夜夢回,歷歷在目,才子心底的怨恨日益增長。
他面上依從女子行事,暗地里卻悄悄尋找對付她的辦法,一晃就是兩年。
功夫不負有心人,才子從北疆異族引進了一種罕見的毒藥,無色無味,無人可察,能夠一瞬間化解高手的功力,使之如同凡人。
一個暮色低垂的傍晚,送菜的下人撒下迷毒。過不了多久,后院的小屋燃起滔天大火,才子帶兵將后院團團圍住,冷眼看著火焰與天邊的紅云連成一片。
耳邊是女子最后的聲音,吹散在風里:“行啊你!這輩子總算做了件讓老娘看得起的事兒,算個爺們,哈哈哈……”
大火熄滅,一片廢墟中,卻只有女子一人的尸首。
才子意外之余,立刻派出府中精兵全城搜捕,甚至出動全國暗樁進行尋找,終于在江邊找到了不足九歲的男童和他懷里的另一個孩子。
無論如何,才子不會承認那是他的兩個孩子,兩把刀子還差不多,他要把和女子有聯系的一切通通毀滅。
男童原是有些武功,在毒藥之下也失了倚仗。幾個手下走上去,輕而易舉的就拿住了這對兄妹。
本以為萬事皆休,未曾想,男童掌心一翻,突然拋出兩顆晶瑩剔透的珠子。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一瞬間塵土飛揚,遮天蔽日。男童趁亂掙脫,抱著幼童一躍跳入滾滾江水之中。
江水湍急,大浪奔涌,兩個孩子眨眼之間就沖的無影無蹤。才子立在原地,神色有些怔忡。
對岸已是敵國國境,雖不可沿岸尋找,但江中暗礁密布,水勢又如此滂沱,但憑兩個幼小的孩子,一定會喪生其中,不是么?
才子打道回府,再不追究此事。
歲月如梭,才子的頭發染上了白霜,他漸漸有些力不從心,莫名的開始回憶過去,眼前浮現出女子鮮妍明媚的笑臉,不得不承認,他活了大半輩子,沒有哪個女人容貌及她半分。
才子會忽然想,如果當年他不做的那么絕,女子會不會成為他的一大助力,助他成為青史書里一代權臣奇相。
后院的廢墟焦黑一片,下人多次提及,才子卻無心重建,他偶爾會過來喝酒,提筆沾墨,失神間,女子生前的模樣已躍然紙上。
才子內心起了恐慌,狼狽而逃。
夢境一轉,又回到了十幾年前,江水濤濤,九歲的男孩抱著妹妹在江中浮沉。
眼見大水即將沖散二人,前方忽然漂來一只籃子,男孩眼前一亮,迅速將妹妹放入籃中,然后拼盡全力從懷中取出一張字條,咬破手指寫了兩字,這兩字寫的倉促潦草,又混了江水,楚葉在夢中一時也看不真切。
一種強烈的好奇心襲擊了她,楚葉感覺自己飄近了一些,男孩清俊的眉眼清晰起來,字跡卻依然不明。她賣力的往前移,又近了一些,這兩個字似乎有些眼熟?
“楚葉!
她一下給驚醒了,睜開眼睛。
鳥鳴啾啾,窗外陽光和煦,又是清晨了。
楚葉推開窗,院子里,司馬瑾像個孩子王似的,拿著不知道那來的沙包和楚杉以及幾個孩子嬉鬧著?茨菐讉孩子的衣著,許是驛館中奴婢們的孩子。
他好像就是這樣,從來不關心身份上的分別,不在乎等級上的不同。
楚杉跑的滿身是汗,卻還是不知疲憊的與孩子們玩耍著。她比之前看起來開朗了不少,臉上洋溢著快樂的笑容。
楚葉身著中衣,笑看著庭院中這衣服稚子嬉鬧圖。至于司馬瑾,也姑且算為稚子吧。
想到稚子,楚葉不禁想起了昨夜的夢境。
如果說,順著河水飄走的是自己,那楚簫兒又是什么人?那名男孩又是誰?
如果說,她的親爹是那名所謂的才子,那么方宏曠蒙受恩蔭,完全不需要為自己的前途擔憂,就并非是自己的父親。
既然這樣……
楚葉低頭看了下自己的這副身體。
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她到底是誰?重生之前為什么要借酒消愁?在她身上,又到底發生了什么!
謎團像混亂的毛線球一樣,讓人理不清頭緒!
楚杉的雙眼在自己的兩位父親間掃來掃去,最終停在了楚葉身上。
她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露出自己的兩顆小虎牙。
“爹爹,快出來和我們一起玩沙包!”
楚葉也彎起嘴角,卻拒絕了她的提議。
“爹爹就不出去了,你們好好玩吧。”
楚杉嘟了嘟嘴,表達著自己內心的不滿。卻馬上又被來回在空中傳遞的沙包吸引了過去。重新加入了游戲。
司馬瑾一邊玩著,一邊瞟著窗前的楚葉,步伐也因此亂了起來。
“砰”的一聲,司馬瑾被一個孩子擲出的沙包打中。楚葉被這一聲嚇得抬起頭,雙眼不經意間與司馬瑾對視。兩人卻都異常默契的心虛的別開了眼神。
那孩子早已經慌亂的不知所措,他不是不懂事,當然知道能住進驛館的人的身份一定是大大的尊貴!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司馬瑾又揚起了他那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笑容,撿起掉在自己腳邊的沙包向那男孩走去。
男孩的心里充滿了絕望,一開始,他也是不想與楚杉他們玩游戲的,可畢竟禁不住誘惑,看著楚杉和司馬瑾投擲沙包,便自告奮勇的加入了進去。
幾個來回之間,他早就忘了何為尊卑,何為貴賤,只當他們也是普通玩伴,下手便肆無忌憚起來。直到他扔出去的沙包一下子砸到司馬瑾身上,他才反應過來。眼前的人與他不同。人家是西晉尊貴無匹的二皇子殿下,自己只是東堯的一個小小奴婢之子!
眼瞧著司馬瑾越靠越近,他的心里越來越不安。
他曾經親眼見過,自己幼時的玩伴因為沖撞了位住在驛館中的貴人,被拉下去砍了腦袋!
他不求對方能夠寬恕他,只求自己今天的愚蠢舉動不要禍及家人!
他還有一個不滿三歲的弟弟。
司馬瑾在他身前停下,他的心也越提越高,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卻不想,司馬瑾只是將手搭在他的肩上,語氣溫和,聽不出任何怒意:“竟然連我都讓你打中了,技術出眾。
他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司馬瑾的話音落了半餉,卻還是沒有聽到對方的回答,他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臉,又說了一遍:“小子,你打沙包的技術挺好的,別的話我可說不出來,被你打中了還讓我奉承你。咋凈想些美事兒!”
那男孩這才回過神來,他抬起頭,眼神中充滿了不安:“您……您不怪我?”
這回輪到司馬瑾愣住了。他瞥了一眼楚葉,卻見對方正低著頭,若有所思狀,不禁起了玩心。
他故作嚴肅道:“怪,怎么可能不怪!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嗎!竟敢拿沙包打在我身上!”
男孩咬了咬下唇,俯身叩頭:“大人,千錯萬錯都是奴才的錯,求您不要牽連到奴才的家人!”
司馬瑾又是一愣,看來自己這次玩笑開的似乎有點大,他招呼來楚杉,對著兩個孩子說到:“小杉,這位小哥哥在打沙包的時候打到了我。這要是在西晉,可是誅滅九族的罪過……”他停頓了一下,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楚葉。
小杉蹙眉看著自己的爸爸,在她的印象里,爸爸不是這種斤斤計較的人!
她偷偷抬眼看著自己的老爹,卻見對方一直留心看著自己的爹爹。
她瞬間就明白了!
爸爸喜歡爹爹!
楚杉覺得自己真相了!
可爸爸和爹爹都是男人?這要怎么成親?
她的小臉擰成了一團,低眉沉思著要怎樣撮合好自己的兩個父親!
男孩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絲毫沒有注意到這幾位貴人之間的暗潮涌動。
司馬瑾見楚葉沒有注意到這邊發生的事情,只好接著道:“這樣,你去把屋子里那位哥哥帶出來,我就饒了你和你的家人!”
男孩猛地一下抬起頭,對于司馬瑾的要求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就這么簡單?
他可是一下子打到他了啊!按照道理來講,不應該是要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什么的嗎!
怎么這么簡單就能饒了他呢?
他們既然是住在一個院子里,那不是都互相認識嗎?
將屋子里的人拉出來,那有什么難的!
他重重的磕了一個頭,保證道:“奴才知道了!”
司馬瑾孺子可教般點了點頭,大手一揮讓他去吧。楚杉卻還在一旁糾結著自己的兩個父親相愛的事,絲毫沒有注意到一直陪著自己玩的小哥哥跑進了楚葉的屋子。
男孩恭敬的在門外敲了敲門,楚葉卻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沒有理他。他回頭看了眼站在院子中央的司馬瑾,后者肯定的點了點頭。他再次鼓起勇氣,敲起門來。
這次,卻沒等他將手落在門上,木門便“吱呀”一聲,從里面被推開。
楚葉疑惑的看著這個站在自己門前的小男孩。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他是一直陪著楚杉和司馬瑾打沙包的那個小男孩。
她抬眼一瞅,便瞅見司馬瑾若無其事的吹著口哨,站在院子里,楚杉則一臉糾結的跟在司馬瑾身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葉收回眼神。
事出突然必有鬼!
她一邊作勢要關上房門,一邊用眼角的余光瞥著司馬瑾。
果然,司馬瑾焦急的使了個眼色,楚葉就感覺到,好像有什么東西堵住了這門,讓她無法關上。
楚葉低頭,之間那名男孩用自己的手夾在房門里,臉上滿是痛苦,倒吸著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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