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了我的葉子,還不娶我!又碰了我的茅草莖,還不快負責!喂,臭和尚,水灑多了,你想淹死我!他看著她嘆了口氣,她真的太小了。小到這輩子,他都等不及她長發及腰。』
【白謠】
空中浮來一枚玉牌:蒼梧城江月。
我嘆息,轉身隱入三生路里。
四月,成片成片的白茅花隨風搖蕩,地上好似染了潔凈的霜。白茅繾綣,輕拂衣裳。
我踩在蒼梧城的茅草地上,月白長袍拖到了地上。我揉了揉太陽穴,靜候佳人如約。
余暉細長,投照在地上。
我抿了抿唇,發絲拂面有些癢。
看了下日頭,掐指一算,客人快到了。
才轉了身,那人就來了。
江月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一身紅衣,成了這蒼白里的一抹朱紅。
許久。
“你不該來,”我語無波瀾地說。
白茫茫的天地間,江月恍若罔聞,只是機械地重復著:“救救他,救救他,求您,”
沒想到這一世,她還是找了來。
江月?或者叫她白謠?修行千年的白茅精,好不容易化出了人形。卻愛上一個凡人,一個每日黃昏路過她身邊的凡人。
幾百年前,白謠將性命換與我,只為得到陪那人輪回轉世的機會。
未曾想,這一換就是八世,如今已是最后一世了。
“放棄他,回去,”我終究給她指了一條明路,“留在蒼梧,或者離開這里,后半世你會無憂,”
“可是……沒有他,”江月哽咽。
我看了她一眼,別過臉:“無他,此生——安穩富足,”
江月搖了搖頭,流著淚,癡癡地說,“您可以起死回生,對不對?”
這片天地很靜,耳邊盡是蟲兒歡鳴。
我有些煩躁:“這世上沒有什么起死回生,只有以命換命,”
“那就好,那就好,請拿我換他,”江月欣喜地擦了淚,撫摸著身邊那張面色青紫的容顏。
我看著她那張執迷不悟的臉,不由得惋惜。
“白謠,想起來,”我輕輕彈出一粒白光,沒入江月眉間。
良久,白謠伏在少年的胸口,痛哭不已:“陸郎~”
“白謠,取了這一魂,我為你拼湊的無主魂魄將會散盡。如此,你將入百世千世萬世的輪回,方能養全神魂,”
我頓了頓,語氣平和,“這百年千年上萬年里,你將感官模糊,難為人身。便是僥幸托為人胎,也會癡傻呆滯,感受不到外界一分,你、可明白?”
白謠笑了笑,低下頭來,朝我盈盈一拜:“請公子成全,”
我望了她一眼,嘆了口氣:“你和他并無緣分,”
“公子,您一定沒有愛過一個人吧,”白謠臉上掛著笑。
“我不信天,不信命。我只信事在人為,我追了他九世,他終于看到我了,不是么?”
“公子,動手吧,”白謠閉上雙眼,仰起素凈的面龐,一支白茅不知何時沾到了發上。
“那便如你所愿,”我吐出胸間一口濁氣,回應了她。
認識白謠并不是個愉快的回憶。
“陸豐~陸豐~”她連最痛的夢里,也念著這個名字不停。
得之,幸。失之,命。
這道理聽的多了,卻鮮有人懂。
我第一見到白謠的時候,她正在菜市口烤火。確切的說,她正在被火烤。
她很小,七八歲的樣子。臉色慘白,頭發吹的有些亂,身子被緊緊綁在柱子上。臺下是比成人還高的柴火堆,干燥的柴火里外擺了三層。
玉樹臨風的陸公子,拿起火把點著了柴堆。
那一瞬間,她的瞳孔暗淡下去,認命地閉上雙眼,眼角卻有淚在滴。
我救了她,她卻恩將仇報。臨走時,還偷了我的藥。
兩年后,她來到我這里,渾身浴血,不吃不喝。
她跪在地上求我。
“你拿什么打動我?”我定定看著她,斂去眸中寒意。
“我的命,”白謠抬起頭來,一張憔悴的臉,失了顏色。
我笑了笑:“可惜,我不想要了,”
她搖了搖頭:“你會要的,千年的茅草根——上好的療傷藥,”
白謠太狠,她徑自取了妖丹,捏在手里。
還沒有人敢這樣威脅我。
她賭對了,我比她惜命得多。
她贏了契約,說了一個故事。
那天,白謠坐在地上,眼神迷離的看著前方:“我雖是個茅草精,卻總想,若我是個人該多好,又或者不曾得了那滴仙藥……”
“這場夢真是太長了,為何總是不能醒?”
白謠流下兩行淚,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真是個拎不清的妖精。
白謠生在繁華的普彤寺后面,距離一條山溪不太遠。
按理說,這種長在人氣過盛處的草木極難啟靈。
也不知幸或不幸。一個喝醉酒的神仙,打此處經過。不巧灑了一滴酒,落到一株茅草上。
據白謠的話來說:“我那時只覺得頭上一陣溫潤,這水有點香有點甜還有點暖,我就想睜開眼睛去看看……”
噗嗤,白謠笑了笑:“那是我第一次喝酒,才一滴就醉倒了。”
白謠比劃了一個水滴,末了覺得水滴大得有些夸張,又縮小了些去。
借助這滴仙酒,白謠勤勤勉勉修煉,倒也有了一些長進。
日子總如白駒過隙,白謠迎來了注定的相遇。
懵懵懂懂的年紀里,普彤寺后山的白茅精白謠,邂逅了普彤寺修行的陸家少爺陸豐。
那時,白謠還是株口不能言的野茅草,陸豐還是個說話漏風的小和尚一鳴。
白謠天生地長,無父無母。打從開智起,就隨心所欲,自由發展。
由于整個普彤山就她一個妖精。久而久之,就養成了笨嘴拙舌、神經粗大的性子。
郞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若主角是一個和尚一根野草,便生不出半點纏綿來。
好巧不巧,這個和尚,每日傍晚挑著水桶經過她身邊,每次晃晃蕩蕩不經意間澆她個透心涼。
每當白謠抖動著茅草葉子,沐浴夕陽最后一點余暉。總是被從天而降的冷水,淹得半死不活直不起稈來。
白謠口不能言,忍了他三年。
“喂,你弄濕我的葉子啦!”
這是白謠吐出的第一句人言。
憋了三年,終于一吐為快,白謠高興得葉子都抖起來了。
“誰?誰在說話?”
這是白謠和陸豐的第一次對白。
那時,還是一鳴和尚的陸豐,放下了挑水的擔子。大睜著兩眼,警惕又忐忑地四下張望。
白謠笑得更歡:“笨蛋,我在你腳邊,”
因果定律告訴人們,不要隨便嘲笑別人,會遭報應的。
不幸,白謠得到了現世報。
小和尚受驚,慌得連連后退。
“哎呦,混蛋,你踩到我了!”白謠疼得打顫。
一鳴和尚低下頭來,循聲找去。視線落在一株白茅草上,嫩綠的葉子有道嶄新的鞋印。
“是你在說話?你竟會說話?”一鳴十分稀奇地打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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