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王芳一案自始至終都有一個最關鍵的疑點,那就是當初是誰給了劉星星一把吉他。
小舅媽的師父既然是為了希夷琴而來,自然知道吉他的奧秘,以劉星星當時的絕望心境,用這把吉他彈奏懺魂曲肯定可以殺掉王芳的怨魂,繼而讓她有了變魙的可能。
會不會是他把吉他給了劉星星呢?
可是如果真的是她師父把吉他給了劉星星,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單純的幫助王芳一家復仇?
那么后來他又為什么不把吉他取走,而是讓它和劉星星一起沉溺在翡翠湖呢?
一沉就是二十年。
……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重陽節就到了。
重陽節是道教最重大的節日,今年白云觀準備辦一場盛大的斗法論道大會。
本來白云觀這種小道觀就算辦一場盛會也不會在玄門引發多大的震動,但是這次不一樣。
盛況空前強盛,不僅五大道統都有重要弟子前來參加,連一些偏遠的小道門也有人來。一時之間,酆州城內多了千百道士。
這種情況其實也很容易理解,畢竟酆州城出了魙這種罕見的陰物,還隱藏著一位可能擁有神通力的女巫。最關鍵的是,魙和女巫還處于敵對狀態。
如此一來,自然可以引發天下道門的興趣。
白云觀要辦重陽盛會的消息傳出去之后,當天晚上魙就現身巫道館。距離小舅媽和它交手,現在已經過了差不多快一個月了。
魙顯化的還是王芳的樣子,只是換了身衣服。灰色西裙套裝,黑絲美腿,雪白的臉蛋上還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一點煞氣都沒有,反而多了一種知性美。
我緊張的抱著吉他站在小舅媽身后望著她,心里很好奇她怎么敢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來。酆州城滿地道士,它雖然還沒有入魔,卻也是道門禁忌的存在之一。要是和小舅媽現在打起來的話,倆人都會吃不了兜著走。
“你來做什么,皮又癢了?”小舅媽冷冷的說道。
“咯咯,任君爽,我承認我現在還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你敢一直和我耗著嗎?我今天來不是來和你打架,而是想和談一個交易。”
“我們之間沒有什么好談的。”
“咯咯,你知道為什么白云觀一直無視我的存在嗎?即便明知道我肯定會找老牛鼻子報仇,他們也沒有任何動作。”
“還不是為了逼出我小舅媽的神通力。”我插嘴說道。
“咯咯,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你小舅媽了。世上并不是只有她一個巫師,她不過一個巫士而已,根本不值得天師府的老牛鼻子苦守酆州城二十多年。”
這件事小舅媽自己也懷疑過,因為確實很不合常理。小舅媽是本分人,雖然擁有神通力在身,也從未違反玄門法則,沒有對普通人出手,也從不在人前顯露。
巫道館幾乎全靠小舅一張嘴在支持,實在遇到了解決不了的事情,小舅媽也只是從巫門學識中找對策,幾乎沒有使用過巫門神通力。她師父當年也特意告誡過這一點,說巫士為巫門而戰,除非事情涉及到了巫門,否則絕不可動用巫士的神通。
而魙就不一樣了,尤其是殺過二十三口人的魙,按理說它才是道門要對付的首要目標才對。
“為什么?”小舅媽問道。
“因為道門真正要對付的人既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當年的那個巫師!”
二十年前,有位巫師來到了酆州城,專門為希夷琴的琴魂而來。
希夷琴只剩下琴魂,游蕩于天地之間,無形無色不可琢磨。為了捕捉琴魂,巫師找來千年烏木做琴身,又耗費巨資收購的隕石練出精鐵做琴弦。
烏木常年深埋在地下,陰氣最重,可通地埋。而隕石來自九天之外,其中蘊含的精鐵帶有星辰之力。
巫師要用這兩樣東西做一把六弦琴,來捕捉琴魂。遺憾的是他并不會制作六弦琴,后來打聽到了白鴿樂器廠,機緣巧合之下找到了吉他技師王芳。
六弦琴和吉他本來就很相似,于是王芳就按照白鴿牌吉他的造型為他制作了我懷中的這把吉他。
“樂器廠那么多技師,你知道他為什么找我嗎?”說道這里,魙問了我們一句,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
“為什么?”我很配合的問道。
“因為他從我臉上看出了六月飛雪之冤。”
那位巫師對王芳說,前世因今世果,他沒有辦法為她化解這場災厄,但是他有手段為她復仇。
當時的王芳不懂他這話什么意思,直到她化成魙多年以后才明白。
吉他制作完成之后,巫師就在酆州城定居下來,慢慢的感應琴魂的存在,用吉他來吸引琴魂。
王芳死后,怨魂不散化鬼跟著劉星星。
她看著可憐的兒子是如何的悲傷,如何的被人欺辱,也看到了兒子眼中的絕望和憎惡。她雖然怨氣沖天,奈何卻也只是個新鬼,根本沒有辦法為自己復仇。
在劉星星萌生死意意圖解脫的時候,巫師帶著吉他找到了他。
他先問劉星星求生還是求死,求生的話就放下一切仇恨,他愿意教他本事。求死的話,他就出手幫他們一家復仇。
劉星星選擇了求死,于是巫師就帶著他來到了白鴿樂器廠對面的翡翠湖,為他彈奏了一曲懺魂曲。
懺魂曲不僅讓劉星星自溺湖中,同時也把王芳所化的鬼給殺死了。
鬼要化魙很難,稍有不慎就會直接冭滅。所以,巫師在彈奏懺魂曲的時候用吉他鎖住了王芳的一絲殘魂,事成之后又把吉他和劉星星一起沉在了湖底。
這故事很哀傷,聽得我忍不住濕了眼角。我甚至還代入了劉星星的角色,如果我面臨這樣的生死選擇,是生還是死?
活著一生痛苦,倒不如死了解脫的好。
“現在你們應該已經明白我和吉他之間的關系了吧?”魙凄然一笑,繼續說道,“巫師許我報仇,可我的仇并沒有完結,所以這把吉他應該交給我才對。”
“你錯了,巫師許的是為王芳報仇而不是現在的你,王芳的仇怨已經了結了。”我說道。
“咯咯,隨便你們怎么說,我都要得到希夷琴,血洗白云觀。”
接著,魙繼續往下講。
百人不見一鬼,死千鬼不見一魙,魙這種罕見的鬼物出世必有征兆。
天師府出來的新人柳隨風正好在酆州城白云觀歷練,第一時間感知到了魙的形成。
他立刻返回天師府匯報此事,天師府高人作法推測天機,算出魙的出世是人為原因造成的,而且很可能和巫師有關,就讓柳隨風暗中調查此事。
這一查就是好幾年,隨著柳隨風能動用的力量越來越大,巫師不得不離開酆州城。
巫師走后,線索斷絕,柳隨風卻依然沒有放棄。他在等魙的出現,他早已經查出了魙的身份。
他相信等魙完成復仇之后,巫師肯定會再次回到酆州城。
因為魙是他弄出來的,也必然要由他親手來收。這就是道門為什么一直不對付魙的原因,因為巫師會來。
“巫師會回來嗎?”我問道。
“會的,即便不是為了收我,也會為了希夷琴而來。至于白云觀為什么要對付你小舅媽,原因就更簡單了,因為你小舅媽就是那位巫師的徒弟。”
聽到這里我和小舅媽對視一眼,顯然都認可了魙的話。
“你要和我們做什么交易?”小舅媽問道。
“把希夷琴給我,只有我的懺魂曲才能幫他。這次白云觀的重陽盛會,不僅天師府精英出動,各大道統也都派了高手來酆州。他們已經在酆州布下了天羅地網,只要巫師敢回酆州就必死無疑。”
小舅媽陷入猶豫,事關她師父的性命,希夷琴令她難以抉擇。
懺魂曲的威力很強,而魙恰好可以彈奏。有了她的幫助,巫師有很大幾率逃出升天。
“這樣的交易咱們兩不虧欠,我能殺了柳隨風,你們也能救下巫師。而且你外甥也不會死,只要他主動切斷和希夷琴之間的因果就行了。”魙再度相勸。
“希夷琴不會給你的,即便我們都會死在酆州,也絕不會把希夷琴給你。”小舅媽沉默半晌,最后語氣堅決的說道。
“呵呵,很好。現在還有三天時間,如果重陽盛會之前我還沒有拿到希夷琴的話,到時候你們就等著看那位巫師萬劫不復吧!”
說完這句話,魙就離開了巫道館。
“舅媽,其實她的提議很值得考慮。”我猶豫著說道。
“你以為她真的有那么好心?別忘了它殺過二十三口人。要是讓它魙拿到了希夷琴,一旦入魔,到時候我們巫門就真正成了人類的罪人了……”
白云觀重陽盛會召開的前一天小舅媽也收到了請帖,送請帖的道士說了,我小舅已經被他們保釋出來了,現在正在白云觀做客。
到了第二天,我和小舅媽早早離開了巫道館前往白云觀。
和往年的重陽節不同,這一年不允許俗世之人參加,而酆州市官方也一致配合白云觀搞這場盛會,白云觀方圓十里都采取了交通管制措施。
除了官方的人,謝家也動用了他們的私人力量,限制民眾靠近白云觀。
我們進去之后,立刻被引進了后院的一間客房。
小舅憔悴的近乎可憐,看到我們后又充滿了擔憂。他這段時間沒少吃苦頭,小舅媽差點為他心疼落淚。小舅雖然人長得丑,對小舅媽卻是一個心眼的好。
看到他們兩個動情的樣子,我想到了謝青青。自從那天她來找過我一次后,又沒了音訊。
剛想到她,就看見她在門外露了頭。
“秦桓,你過來,我要和你說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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