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黑狗唯唯諾諾地趴在床上不敢下來。我看到醬油一個人趴在大方桌上哭,我心中如被車裂般的痛了起來。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就像是《挪威的森林》中古古怪怪的直子,義無反顧地往遠處走去,即使掉到井里,也很努力地想往上爬。如果可以,我希望不拖累任何人;如果可以,我希望不傷害一個人。可是,我終究是違背了我的愿望,只要我執意做自己,就必然會傷害到身邊的人,無法避免。
我輕輕地將臉盆放在腳邊,快步走到醬油的身邊,從背后抱住了她。我將濕漉漉的水汽,籠罩在她應該干燥溫熱的身子上,像冬日里霧靄沉沉的早晨:“我錯了,醬油,我不該和你說如此重的話,對不起。”我錯了就是錯了,我不會去辯駁,更不會虛偽地找借口偽裝,人生在世,承認自己的錯誤,才是最重要的事。
醬油哭得抽抽搭搭的,她握住了我冰涼涼的手,反手抱住我的腰,低聲說道:“小李子,是我錯了。君子有所為而有所不為,女子有所得而必有所失。這天平的兩端一頭重了,就一定會有一側是浮在天上,沒有辦法兩全其美。我們皆為凡人,就必須接受這個殘忍的事實,我是愛他的,不過我一時被勝負欲給蒙住了雙眼,忘記了罷了。謝謝你。”
“感情畢竟是兩個人的事,他愿意為了你犧牲,你也要學會投桃報李,為他著想。這是你們必定要面對的問題,但是這些,應該由傻大個來告訴你,而不是我。今天如此鬧騰一場,是我的不對。我居然將我和剎車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問題,用另一種方式發泄在旁人的身上,真是不堪回首。說到底,我應該做的是直面剎車,而非與你大吵大鬧。對不起,再一次,抱歉。”鬧也鬧過了,哭也哭過了,我又恢復了理智勝過情感的小李子,把自己的情緒深深地掩埋在迷宮地底,封上一堵堵圍墻。
“什么旁人,我是旁人么?你要是非如此形容我,我可才要生氣了呢。”醬油紅著眼睛,對我嗔怪道。
我破涕為笑,用手輕輕捏了捏醬油的小臉。
“說起來,你不過就是因為剎車早早地對你說了‘我愛你’三個字,而起了化學反應,尖叫著想要逃跑。你是覺著自己缺點太多,覺得自己性格不好,不值得被他愛上唄。”我暈。醬油果真是個職業紅娘,三言兩語把我內心中的糾結,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看你,如果你真的性格超差,哪里還會在這里糾結,腦中糾結就是因為心中良善,善良就是一個人最高的品格了。要不是如此,我怎么會喜歡你呢?再說了,假設你真的是個壞女人,早就腳踏兩只船了,你現在還是一心撲在剎車身上的,對不對?”
“是啊,我……喜歡還是喜歡他的,我也愿意和他一日一日談著戀愛,只是,我并不確定,戀愛的盡頭應該是婚姻還是分手。”
我不敢輕易把我愛他這三個說出口,哪怕面對的是朝夕相處四年的醬油,我有時候覺得自己過于成熟,而有時候,特別是對于感情的時候,我又覺得自己不夠成熟,唯唯諾諾地像是趴在我床上的黑狗。“當他和我表白的那一刻起,我的心中早就警鈴大作,他那眼神,分明是在和我說,喜歡上我吧,和我墜入愛河吧,和我共度一生吧。我好怕的。”
“那怎么辦呢,這家伙看起來就是適合做老公的料子,你不就是因為這一點,才被他吃的死死的么。你挑選了一個冰箱,是因為他能夠制冷;現在你反而抱怨他太冷,抱怨他只能制冷,是不是有點貪心不足蛇吞象啊,哈哈哈哈。”嚴肅的感情探討說著說著,就跑偏了路線。醬油那廝臉上還掛著淚痕,就開始手舞足蹈地和我開玩笑。
“哎,”我深深地嘆了口氣,蹲下去將自己的臉盆什么的一起撿起來放回柜子里。我的心早就在地上碎成一片片了,也不知道現在撿起來是否還來得及呢,“與其說是我對愛情和婚姻沒有信心,不如說是我對人性沒有信心,人生那么長,人總是會變的,只怕總有一天,會彼此跟不上彼此的腳步,最終一個人將另一個人遠遠地甩在背后。”
“你是在說你的父母么?不要和我說,是我一個朋友的父母哦?”醬油敏銳地察覺到了我的失落。
“是啊。”我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良久,終于點頭承認,將自己結痂的傷口扒拉開,暴露在空氣之中,“我不想要他變成我爸爸的樣子,為了討生活而卑躬屈膝,在家里卻依舊幼稚、不求進取而被老婆責罵;我更不想要我自己變成我媽媽的樣子,處處嘮叨著生活中瑣碎的不如意。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要把自己完完全全地奉獻給家庭,而失去了自己屬于人的尊嚴和自由。”
“你剛才還和我說感情生活中需要妥協,需要犧牲,需要體諒,怎么自己就轉頭忘記了。”醬油沖我笑笑,那個笑容,很久很久之后,我都忘記不了,“你還記得小時候,課本里達芬奇畫雞蛋的故事么?沒有一個雞蛋是完全相同的,婚姻也是一樣的,你們如果真的走到了一起,肯定不會和父母的婚姻狀況一模一樣。你們的人生是屬于你們自己的,嶄新的一段旅程,不是么……罷了罷了,現在談這個還為之過早,你們不過還在書本的開頭,不要早早去翻故事的高潮和結局,不是更好?”
“想不到你也有如此睿智的時候。”我嘖嘖贊嘆。
“是吧。”剛夸了一兩句她就立馬原形畢露,賤兮兮地小碎步跑過來,去聞我的頭發,“你是不是泡沫沒洗干凈,怎么這么香啊?”
我黑著臉把她踹到了一邊。
如此,我們一同度過了論文答辯前的一夜,出奇意外的,我們睡得都很好,沒有失眠,也沒有做夢,一覺睡到天明。鬧鐘響過之后,我照舊洗漱上班,醬油還在賴床沒有起來。臨走之前,寫了個便條貼在醬油的書桌上——“你是最棒的,一定要加油,我愛你喲。”
等我下班回家,我找了借口沒有去見剎車,而是筆直地回了宿舍。雖然和醬油已經談得清楚了,但是我對于剎車,還是有一些無法逾越的情緒橫在我們當中,無法就此忽視。
回到5016,八寶和醬油都在自己位置上看視頻,見我回來,醬油立馬撲了上來:“吶吶吶,小李子,你快來問問我答辯的怎么樣。”
我放下包,乖乖地按照醬油的劇本往下演:“怎么樣?”
“人家今天答辯可嚇死了呢。”醬油用力過猛地和我撒嬌道,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場下坐了四個專業課老師,我說什么,他們也不看我,刷刷刷地翻著我的論文稿子,最后還問了幾個我死活答不上的問題,讓我過五分鐘寫小紙條交給論文秘書!還好我腦子動得快,趕緊上網搜了幾個答案,草草填了,要不然掛科二辯也說不定呢。”
“那我肯定二辯了咯。”八寶抬抬眉毛,滿不在意地插嘴說道。
“怎么了,你昨天去網吧沒有復習答辯啊?”醬油故意問她,依舊是小事上爭強好勝的模樣。我在暗中嘆息,不過,這樣也好,如果她能夠一直保持這一股精神氣,就不會快速地衰老,變成對生活冷漠的大人模樣。
“我上次那么一鬧,還怎么去網吧玩游戲啊,我找打啊?”八寶語氣稀松平常,看不出差別。
“那你是去哪里了?”醬油順著話往下問。
“我去酒吧了啊,這么多免費券干嘛不用。”八寶回道。
醬油瞬間撲騰著跑到八寶身邊,瞪大了雙眼,像一對幾百瓦的大燈泡:“你說你去哪里了?”
“酒吧啊。”八寶字正腔圓地回答道。
“你不是說,你不喜歡霜刃么?”
“是啊,我不喜歡他,我和他也不會成為朋友的。”八寶信誓旦旦地回答。
“那你們現在是什么關系?”醬油小心翼翼地問道。他們這一來一往,一問一答,頗為有趣。
“炮、友啊。”
我和醬油兩人瞬間絕倒。我腳軟了一下,干脆坐到了凳子上,而醬油愣了一秒后,舉著雙手歡呼,在宿舍里轉悠了一圈:“哇——我這個紅娘真是了不得,一出手就是兩對情侶,真是不得了不得了,我要和傻大個炫耀去——”
醬油興奮地發完了信息,臨了哀怨地看著我說:“你還說我控制欲強不好,我看這不是很好嘛!”
我拱手抱拳,真是天有不測風云,哪里想到會進行到今天這番。
“你說兩對?除了我,還有誰啊?”八寶反應遲鈍異常。
“小李子和剎車啊。”醬油繼續低頭發信息。
“他們兩個?”八寶驚呼一聲,跑到醬油身邊,小拳拳打她,“完了,我闖禍了!我今天答辯完,碰到剎車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談戀愛啊……”
我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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