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對了,”時歲跟上樓長云的腳步,“今天上午來了兩個人,說是村南的,好像叫安枝、安月。”
“安枝、安月?!”聽到這兩個名字樓長云心里暗叫一聲不好,“她們有跟你說什么嗎?”
大安村大部分都是安姓,這樣的村落往往比較敵外,他當初能夠順利在這里定居,還是因為正好救了偷溜進山結果被妖獸叼走的安月,也或許是這樣,安月的一腔少女心便全寄在了他的身上。
安月對樓長云的心思,不僅樓長云一人瞧出來了,而是太過顯眼,村里可以說是人盡皆知。
但這兩年來,樓長云將安月與村里其他的小姑娘一般對待,久而久之,村里人也都知道樓長云對安月沒有旁的心思,可偏偏安月自己走不出來。每每有什么人與樓長云走的近一點,安月總是第一時間到這兒來旁聽側擊。
樓長云記得上次有個四十來歲的寡婦,孫兒都有了,他不過幫了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安月都巴巴的跑了過來。
樓長云先前還以為農忙時節,安月會抽不開身,就沒叮囑時歲,哪成想安枝都被她拖了過來。
“也沒說什么,就是想來看看我,再看看我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時歲道。
樓長云嘴角忍不住抽搐兩下,“那你跟她們說什么了?”
“我當時不知道她們是什么人,沒說兩句她們就走了,”時歲一拍手掌,“對了,我說要去拜訪她們呢,要不下午你帶我去?”時歲仰頭看著樓長云,大眼睛眨巴眨巴實在讓人不忍拒絕。
樓長云將手上的妖獸肉猛地砸向案板,一旁的調料罐驚得蹦了下,時歲也驚得呆了下。
就著這聲巨響,樓長云裝作沒聽見。
然而已經無聊到睡了一上午的時歲怎么可能隨他的心意,重復道:“下午帶我去她們家好不好?”
“咳,改日吧。”
“那改日是什么時候?”時歲繼續追問。
“……”改日,改日當然是沒有期限。樓長云沒辦法,只好又搬出元叔,“被元叔看到了我就慘了。”
“多走動走動才能對身體好,等今日午后元叔來了,我就去問問他!”時歲一臉的歡欣雀躍,“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背元叔訓的。”
罷了,樓長云重重的剁下最后一刀,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只是,“你怎么這么想去安月家?”
時歲小臉一垮,“沒事做嘛,再說,下午我肯定睡不著了。”
聽到時歲這樣的回答,樓長云莫名的松了口氣,他還當時歲同安月一見如故。
“既然你是嫌無趣。那不如你若是能出門,就同我去里正家,讓他給你開一份證明。”
“什么證明?”
“你若是要置辦田產、房宅,或是出遠門等等,都需要戶牒,里正開了證明,你才能去官府將戶牒辦下來。“樓長云解釋道。
“哦。”時歲點頭。
話題結束,時歲揪著房梁上垂下來、原是掛臘肉的繩子無趣的扯著。過了一會兒又蹭到樓長云身后,也不嫌廚房生了火后溫度太高,時不時提幾個問題,總算打發了一段無聊時光。
“好了,吃飯吧。”樓長云將炒肉端上桌。
“沒、沒了?”時歲一臉呆滯的扯住樓長云的衣袖,“不做菜了?”
樓長云瞥了眼桌上的三菜一湯,他做的分量很足,兩個成年男子吃應該還是夠的。但是又考慮到時歲的家境,聽說大戶人家都是擺一桌子的菜,每一道只嘗一口,若真是這樣,這四樣菜還是少了。
可時歲哪是嫌這個,嘴一癟道:“全是肉,不吃青菜嗎?”
一碗燉肉、一碗肉湯加兩碗炒肉,不管從嗅覺還是視覺上來說,色香俱全沒有半點水分。綠色倒也有,可也只是其中點綴,湯里好歹還多點,有不少干菜沫在湯水中沉浮。
可問題是,時歲因為身體原因只能吃素,葷菜只能偶爾的吃那么一小口,否則上吐下瀉絕不是一句玩笑話。
但樓長云哪里不知道時歲的這個毛病,只以為是時歲嫌棄菜色不夠豐盛,“家里沒有蔬菜了,我下午去鄰里家換些果蔬回來,這一餐先將就一下?”
灶爐里的火已經滅了只留了火星預備做晚飯,但一直在廚房里忙活的樓長云早就汗濕了衣裳。
“好吧。”這樣的樓長云,時歲哪里還好意思再不依不饒。
時歲挑著將蔬菜夾進碗里吃了,對面的樓長云不樂意了,“怎么不吃肉,嫌棄我的手藝?”說著就是幾塊肉夾進時歲的碗里。
好在不是很多,時歲深吸一口氣決定解決掉,結果解決掉這一批,下一批又到了碗里,時歲只好匆匆扒拉幾口飯便說自己飽了。
樓長云自然不信,雖然時歲看起來瘦瘦小小、身體單薄,但這也只是和他這個村里長得最高大的人對比。
樓長云只以為是飯菜不合時歲的胃口,眸光黯淡下來,是啊,山珍海味喂養長大的人兒,吃不慣他這些野味也是應當。
雖是這般想,可樓長云的心里怎么也不得勁。
“我的能力有限,只能做出這樣的飯菜,還要勞駕您跟我吃苦了。”
樓長云這話一擲,原本還在耳邊喋喋不休的蟬兒似是被人全都捉走,竟瞬間失了聲。
話一出,樓長云便后悔了,可說出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
覆水難收。
“我……”樓長云張嘴想要補救一下,可看著時歲眼眸中黯淡的星辰,縱有萬般的巧思,此時也說出一句好聽的話來。
時歲在樓長云說出含著不滿的話來時,怔愣了一下,隨即低頭垂眸看著自己糾纏在一起的手指,低聲道:“是我有病,與常人不同,不能過多地吃葷,否則身體會虛弱。”
“以后,還需要你多多擔待了。”時歲抬頭,朝著樓長云抿嘴笑了一下。
時歲只神色黯淡便讓樓長云悔不當初,這下更是心里泛上密密麻麻的疼,恨不能時光逆流將說錯話的自己抽幾個大耳光。
然而偏偏就是這樣,他的腦海里明明浮現了各種應對的話或是動作,可就是抓不住一個,最后嘴張張合合,也只擠出了三字的道歉。
時歲訝異的睜圓了眼睛,“是你收留了我,該是我感恩才對。”
樓長云想也不想的就要反駁,可腦子就像被灌了漿糊似的,最后化悲憤為食欲,風卷殘云般將桌上的菜一掃而光。
時歲已經溜達了出去。
畢竟在這里氣憤太過尷尬。
樓長云收拾完碗筷,就瞧見時歲蹲在屋檐的樹蔭下,雙手托著腮幫子,雙眼出神的看著平坦的黃土地。
幼小、可憐、又無助。
讓人心疼。
“我……”樓長云走過去,“我出去一趟,馬上回來。”
時歲看著樓長云點頭。
等樓長云一轉身,時歲繼續低頭看著地面。
樓長云以為時歲因為他的態度難過,其實是時歲已經找到了一個打發時間的小玩意兒——螞蟻。
雖然樓長云的話的確讓人難受。
樓長云回來的時候,時歲正伸了根手指擋在一只背了糧的螞蟻面前,等著螞蟻翻越手指大山,歷經磨難回家。
身前多了一團陰影,一個紅彤彤的果子出現在時歲眼前,“給。”
樓長云不知從哪里拿了桃子回來。
“你中午只吃了那么一點,定沒有吃飽。”
“謝謝。”時歲用沒有碰地的手接過桃子,笑的眉眼彎彎。
“今天中午……”樓長云在時歲的身前蹲下,“……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會說那樣的話。”
時歲有不同的看法:“如果要說對不起,也是我來說。如果我早點告訴你我不吃葷,也就不會有后面的事了。”
時歲與樓長云都堅持己見,誰也奈何不了誰。
但是手中的桃子太甜,之前的難受被這蜜水滌蕩干凈。
看著時歲啃完了桃,樓長云道:“我剛剛問了元叔,說你可以在外面走走。”
“真的?”時歲一激動雙手扯住了樓長云的衣袖,幸好樓長云衣服是褐色的,這才沒有將時歲一手土地的黃色,和一手桃汁的艷色在其上留下痕跡。
“我還能騙你不成?”
“走吧。”樓長云將先前儲存在水井里的獸肉扛在肩上。
時歲連忙起身屁顛屁顛的跟在樓長云身后。
這還是時歲第一次真正的走到村莊里,樓家在村尾,離最近的一戶人家都有兩三百丈的距離。
“哎喲,長云啊,這位就是——”沒走多久,一位約莫三十歲的婦人迎面而來,“表弟吧。”
樓長云和人寒暄,時歲則站在樓長云的側后方朝著來人微笑。
此時的日頭還毒辣著,可小村莊平日里也沒個什么趣事,突然來了個人,還是個仙子般的人物,留在家中忙活家務事的婦人和半大孩子們紛紛問訊趕了出來。
大安村不大,原本一盞茶就能達到的里正家,就這樣被堵在了半道上。
就在樓長云疲于招架時,救星來了。
“喲,這個娃娃,長得可真俊啊!”一白發蒼蒼的老人被小孫子牽著顫顫巍巍的走到時歲的身前。
老人是村里最長壽的,已有一百余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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