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過去,天氣漸漸轉涼。
這日時歲又在元叔家,原因自然是樓長云去了山上打獵,但也不知為何,最近元叔總讓時歲看醫書,哪怕知道時歲看不了幾頁就會打瞌睡。
未時已過,陽光不算炙熱,既可以將曬曬藥材,人站在太陽底下也不會覺得太熱。
時歲過不了幾天就會跑來元叔家里白吃白喝,時間久了也不好意思,便幫著元叔曬曬藥材,有人來看病便幫忙抓幾味藥。
令元叔驚奇的是,時歲平時極不愛看醫書,總愛打瞌睡,但每次看過的那幾頁書,過后讓他認藥材,就連藥性都能一字不落的說出。
這讓元叔收徒的心思又活泛了起來,安意致是玄士,基礎是元叔教的,可為了不浪費安意致的天賦,玄醫的本領是在學院里學的;安月雖聰明,可心思不在醫術上,元叔也不強求。故而元叔這一身醫術臨到老了竟面臨無人繼承的地步,如今出現一個時歲,元叔怎能不喜?
元叔覺得,時歲可能是上天派給他的驚喜。
小驚喜時歲突然大聲呼喚:“元叔,你快來瞧瞧,這個絲隱花是不是錯了?”
元叔聞聲跑出去,只見時歲手里捏著一朵干花,在金烏的照射下,隱隱有如絲般的銀光一閃而過。
《萬草錄》上有記載:絲隱花開八瓣,以其在日下隱約可見的銀光而得名。
絲隱花的銀光,哪怕將其磨成了藥粉,都能隱隱約約的瞧見那么點光華,讓人稱奇。
元叔接過時歲手中的絲隱花,仔仔細細的在陽光下打量,可不僅是外形還是在陽光下才有的銀光,這朵絲隱花全部符合。
“歲歲,你跟元叔說說,《萬草錄》中是如何描述絲隱花的?”元叔以為是時歲沒將書看仔細,犯了錯。
莫名的,元叔竟還有的小開心,時歲之前將醫書記得牢,他欣喜,但一直未曾犯錯卻也讓他擔憂,就怕以后時歲從他這走出去犯錯,到時沒有他在一旁指點,小錯還好,若是大錯,可就難以彌補了。
可時歲張口就將絲隱花的外形特征,乃至藥效都說的一字不差。
這下元叔犯迷糊了,分明記得清楚正確,怎么還會認為此朵絲隱花有誤?
“元叔,書中不是還說,有一種雜草長得和絲隱花一樣,但是沒什么作用,”時歲朝著元叔手中的那朵花抬了抬下巴,“這朵花就是《萬草錄》所描寫的雜草,不是絲隱花。”
《萬草錄》中亦有記載,絲隱花叢中常生有雜草,外貌與絲隱花一致,就連銀光也有,常人難以用眼力分辨。
玄士倒是能分辨,但絲隱花乃凡花,通常是沒有玄士會紆尊降貴的。
幸好這種雜草無毒無害,兩者混在一起使用,就是藥效會打折扣,其余并無大礙。
元叔奇了,嘶了一聲,“那你是如何分辨出來的?”
關于絲隱花的分辨方法,《萬草錄》同樣有記載,雜草雖同樣含有銀光,但與絲隱花的不同,辨別的方法便是將二者放入火中炙烤,絲隱花燃燒時銀光會浮于表面,整朵花會有一瞬間猶如銀子一般亮閃閃,但雜草不同,一入火中便化為灰燼,一絲銀光都不會有。
至于其他的分辨方法,《萬草錄》的著作者沒有寫明,也是,若是有其他簡便的方法,書中將這種把藥草焚燒殆盡的方法編寫進內。
而《萬草錄》傳承至今,不知過去多少年頭,其作者已不可考,但書中的藥理知識至今仍在沿用,乃是所有醫者入門典籍。
時歲的回答倒也簡單,“昨日您不是給我看了絲隱花嗎?這朵和您昨日給的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書中不是有寫嗎?”時歲還以為是元叔在考他昨日看的內容呢,但是后面一頁關于分辨的方法,他當時睡過去了,沒看,便企圖裝的理直氣壯蒙混過關。
“書中是怎么寫的?你去將那本書拿來看看!”元叔卻被時歲的回答給帶偏了,激動的連聲音都不自覺的大了起來。元叔以為是有其他的書里描寫了關于絲隱花的分辨方法,只是他當時看的時候忽略了。
時歲被元叔的大嗓門嚇得一愣,心頭閃過一絲不妙,于是連忙跑去書房打開《萬草錄》一瞧——得火燒才能辨別,當下臉就苦了下來。
這幾日元叔也不知為何,說他整日在家無所事事,不如跟他看點醫書,好幫他打打下手。雖然時歲一直想幫忙做家務來著,但是不管是樓長云還是元叔,都不讓他動手,元叔說他無所事事,時歲是真的委屈。但元叔說要他曬曬草藥、搗一搗藥粉什么的,時歲倒還挺開心的。
不然他也怕自己被養成一個廢人了。
只是醫書實在無趣,哪像游記那般描述的生動,時歲每每看著看著就忍住打瞌睡,最后撐不住睡過去。
昨日就是元叔規定的十頁,時歲看到第八頁就撐不住了。
若是時光能夠逆流,時歲保證自己一定老老實實的將后面的兩頁看完,也不至于現在面臨這般尷尬的境地。
他哪里能夠憑肉眼分辨絲隱花與雜草的區別,無非是靠他的天賦,感知出來的。
怎么辦,怎么辦……時歲急的在書房里打轉,額上冒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
“歲歲。”元叔在院里喚道,聲音由遠及近。
糟了,元叔要進書房了,可他還沒想出應對的方法。
正好這時院門被推開,熟悉的爽朗聲在外面響起:“元叔,歲歲,看我今天找到了什么。”
“噢喲,你小子不錯啊,竟能獵到一只火云狐幼獸!”元叔的聲音遠了。
樓長云一臉喜滋滋被元叔夸獎,火云狐善火,速度又極快,尤其是剛生完幼獸的母狐,為了保護幼崽,能發揮出超常的戰斗力。
通常與火云狐對上,往往被火云狐發現自己不敵之后,便會一溜煙地逃跑,一般同階玄士難以擊斃,更別提捕捉了。
樓長云抱著連眼睛都還不能睜開火云狐幼崽,疑惑時歲怎么一直沒有出現。元叔倒是很喜歡這頭幼獸,見幼崽張了張口,就跑廚房里打算弄點米湯喂養。
“歲歲?”樓長云喚道。
時歲聽到元叔的聲音遠了,這才從書房里探頭出來,朝樓長云招手。
樓長云一進書房,時歲便將方才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復述一遍,隨后可憐兮兮的望著樓長云。
秀氣的眉頭緊蹙,和方才探頭招手的模樣如出一轍。
樓長云立馬聯想起之前在鎮上發生的事,“所以你能夠知道灼瑩在張大夫的手上,也是靠著這個?”
時歲點頭,“嗯,我從小就能感知草木。”
“所以你那日夜里身體虛弱,也是因為感知了草木后引起的?”樓長云明明記得之前時歲還同他說過,若是需要進食血液,他會提前告訴他,但是那夜明顯就是突發情況。
樓長云原想著每個人身上都有秘密,他也不例外,時歲不愿說,他也就不問,等到時歲什么時候愿意說了,他再聽便是。
時歲猶豫了一下,點頭。
“那你還敢隨便使用?”樓長云將手中的火云狐隨手一放,抱著時歲就往外沖。
“你、你干什么!”時歲下意識的摟住樓長云的脖頸,被樓長云突然的舉動嚇得音都變了,“快放我下來!”
樓長云抱著時歲就沖回家中,從廚房里出來的元叔只來得及看著兩人的背影在他的視野中消失,不禁感嘆世風日下。
一碗冒著寒氣的紅色液體端在手中,樓長云緊盯著時歲,頗有一種時歲不喝,就往他嘴里灌的跡象。
時歲還沒明白是怎么了,一臉疑惑的看看碗又看看樓長云,“我還不用喝血。”
經過一番艱難的溝通后,兩人終于知道彼此之間是鬧了個笑話。
之前安意致那事,時歲身體虛弱的不成樣子,樓長云以為這次的時歲也會這般,所以才焦急的帶他回來。
而時歲則解釋,之前因為藥粉中含有玄氣,才會身體虛弱,但是感知普通的草木,于他而言,就如同呼吸一樣,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一直緊繃的樓長云這才松口氣。
“可是,絲隱花這件事怎么辦?”時歲問道。
樓長云才松的氣又提了起來。
在元叔這里出了這么大的岔子,樓長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完美的解決方案,他對這些醫術一竅不通,頂多在元叔和安意致的耳濡目染之下知道一點,畢竟經常去山里采藥,可要他研究出個《萬草錄》作者都未能發現的分辨方法,那真是為難他了。
“要不,”樓長云遲疑的開口,“跟元叔說吧,元叔是自己人,我相信他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啊?”時歲的第一反應便是拒絕,但后一想,除了樓長云說的這個方法也沒有別的法子了,而且……元叔待他極好,除了每天逼著他看醫書之外,事事都順著他的心意,舍不得他受半點委屈。
“那便告訴元叔吧,”時歲拽著樓長云的袖子,“你同元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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