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聲炸雷，驟然雨大如瓢潑，砸得棚屋叮當(dāng)作響。

    林老爺子吧嗒吧嗒的吸了兩口煙，看了蘇鸞一眼，對(duì)旁邊的林青海道：“你是當(dāng)大哥的，這老二兩口子沒了，娃子理應(yīng)過給你養(yǎng)，曉得吧？”

    林青海皺著眉，半天才聲如蚊吶的應(yīng)了句：“曉得。”

    蘇鸞垂著眼，一下一下給她娘擦著臉，像什么也沒聽到似的。

    林老爺子嘆了口氣，不再哼聲。

    入了夜，雨停了，滴答滴答的水聲一下一下敲在石階上。林家人都回了屋子，只有蘇鸞一人還跪在棚屋里頭守著，身前的火盆里還燃著沒燒盡的黃紙錢。

    王氏捧著咸菜和黑面饅頭往她跟前一擱：“喏，吃吧！”

    見蘇鸞添紙錢的手停都沒停一下，王氏嘖了一聲：“別不知好歹！你爺說了，你以后跟著我過日子，我可不是你娘，在我這你得該干什么干什么！你娘干得活，你都得接著干！”

    她依舊垂著眼，一聲不吭。

    王氏這一拳就像打在了棉花上，打，打不進(jìn)去，收，收不回來，心里慪到不行。冷哼一聲，恨恨的剜了她一眼，念叨著句“晦氣”，扭著屁股出了屋。

    次日一早，林青山和許氏便被抬上了山。因著是意外死亡，林家族人說這不吉利，不能入祖墳，就葬在了小樺山，連個(gè)墓碑也沒有，就兩個(gè)黃土包，緊緊挨在一起。

    從山上回來之后，蘇鸞便像失了魂似的。由著林老太和王氏冷言惡語，聲也不應(yīng)一句。每天只把之前許氏干得活計(jì)做完，便呆屋子里愣神，一愣便是一整天。

    鄰居孫大娘來勸過幾回，最后都是搖著頭嘆著氣回去。

    轉(zhuǎn)眼就是頭七，夜風(fēng)呼呼的刮著，蘇鸞在炕上翻來覆去的。

    半晌，她披著衣服起了身，輕手輕腳的跑到了屋后頭的槐樹下。這樹下埋著一壇女兒紅，是林青山撿她回來的那年，在乞巧節(jié)特意和許氏一起埋下的，說是是學(xué)著鎮(zhèn)上人家，給她出嫁用。

    她依著樹，紅了眼，還沒等眼淚掉下來，就聽見一陣說話聲，那聲音小得，像憋著氣生怕人聽見似的。

    這大晚上偷偷摸摸的，準(zhǔn)沒什么好事兒！

    蘇鸞貼了過去，蹲在陰影里，細(xì)細(xì)的聽起了墻根兒。

    “娘，你聽我說，那小蹄子留著也是晦氣，你就說老二兩口子，沒準(zhǔn)是她命硬克死的！當(dāng)初撿她回來，誰知道她因著啥被扔道邊的，沒準(zhǔn)就是命太硬！”

    是王氏！聲音雖壓得低，可那語氣一準(zhǔn)是她，沒跑兒！

    “可這老二兩口子剛出頭七，就把她送出去，這要讓人知道了，你爹那……”林老太多少有幾分顧忌。

    “娘！那李員外在鎮(zhèn)上是個(gè)大戶，花婆子可說了，只要把那小蹄子嫁過去，就給咱二十兩銀子！娘，那是二十兩啊！”

    “可……”

    “娘！就算咱家把她養(yǎng)大了，嫁個(gè)農(nóng)戶，聘禮也就六兩銀子！況且她這也不算童養(yǎng)媳，人家李員外可是給那小少爺明媒正娶啊！”王氏見林老太有所松動(dòng)，再接再厲的勸到。

    “那……”

    “娘！你還考慮什么啊！這事兒，那花婆子可說了，就給咱們一天！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成！就按你說的！”林老太一咬牙，應(yīng)了。

    喲！這是打算要把她換銀子啊！還真把她當(dāng)成了砧板的魚肉了不成？！

    聽著兩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yuǎn)，蘇鸞眼神一暗，神色陰鷙得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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