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沖一把將馬曉筱拉到了馬路旁邊，電動車從兩人身邊擦身而過。這人身穿藍騎衫，背上印著餓了么外賣的logo，正是一個送餐APP的騎手。

    馬曉筱怒道：“開車不長眼睛啊！”

    騎手停下車來，不住道歉：“對不起，有個訂單馬上就要超時了，是我不好。“

    馬曉筱見他態度尚可，也就沒有計較。

    王沖忽然想起李宜書幫她查的關于羅大成電話的事，道：“羅大成電話每天十二點多開機半小時到一小時，卻沒有電話進出，一開始我還以為是他要等電話，如今看來會不會是……”

    馬曉筱也附和道：“他們點外賣！”

    王沖道：“不錯，臨時的白號是無法綁定微信和支付寶的，他們隱藏起來，肯定不能隨便出行，要解決吃飯問題，只有通過網上訂餐，所以每天中午才開機。”

    “可是晚上呢？”

    “如果是我，為了掩人耳目，肯定會一次性點夠兩頓飯的量，這樣就減少暴露的機會。”

    馬曉筱贊道：“王沖，你真聰明。”

    王沖打電話給張非凡，讓他收集一下城東區送餐公司的地址及聯系方式。張非凡道：“整個東華市的送餐基本上被美團和餓了么壟斷了，剛好我有個同學在餓了么外賣上班，我可以讓他幫忙問一下。”

    半小時后，張非凡跟王沖二人匯合，三人來到了餓了么東華分公司，見到了張非凡同學李然，一番介紹之后，李然帶三人來到了電腦前，進入了管理后臺。

    “這件事是客戶隱私，你們不會做什么非法的事情吧？”

    張非凡道，“我們不過是要尋人而已，你要不幫我，我恐怕工作都要丟了。“

    李然這才輸入羅大成的手機號，檢索最近一段時間的送餐記錄。

    “找到了！”張非凡指著電腦喊道，羅大成手機號注冊的餓了么賬號，每天中午點一次四人份的外賣，送貨地址是：城東區中華小區37號樓2單元5號。

    王沖抄下地址，連忙告辭，“走，抓人去。”

    張非凡問，“就我們三個，要不要多找點人？要是他們真逼急了，沒準做出什么瘋狂的舉動，咱們也不好辦啊。”

    王沖暗道自己疏忽，馬曉筱一旁道：“要不然讓李宜書幫忙？”

    王沖撥通了李宜書電話，“你們不是正在調查石魁、石虎涉嫌參與非法集資事件嘛，上次拜托你幫忙查的那兩個人，我們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了，要不要一起行動？”

    李宜書倒也干脆，“等我二十分鐘。”

    二十分鐘后，一輛普通的捷達車停在了中華小區門口，李宜書身穿便衣，帶著三名便衣警察跟王沖匯合。

    “情況怎么樣？”

    王沖道：“我得到的消息，他們應該在37號樓5號，這件房子白天窗戶拉著窗簾，看不到里面情形，十分可疑。”

    李宜書道：“行動。”

    中華小區是城東區最老的一批小區之一，整個小區都是四層的陳舊建筑，小區里面環境臟亂不堪，37號樓是筒子樓，到處都是違章建筑，在這里居住的也以外來務工人員為主。

    眾人來到37號樓5號門外，這種小區的房子是內外兩道門，墻上貼滿了防水補漏、修理下水道、空調等小廣告。

    一名便衣上前敲門，里面有人問：“誰呀？”

    便衣回答：“你家樓下，你們廚房漏水，都把我家天花板弄濕了，麻煩開一下門，想辦法處理一下？”

    內門打開，羅大成隔著外門看到了躲在不遠處的張非凡，“砰”的一聲把門關上，喊道：“大哥，快跑。”

    王沖心說壞事，連忙向樓下沖了出去，李宜書讓其中一人守著正門，帶著其余人跟了出去。

    “嘩啦！”

    王沖隔著圍墻看到兩人從三樓跳在了樓下一個違章搭建的棚子上，喝道：“別跑！”那兩人怎肯聽話，拔腿向遠處跑了出去。

    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兩人，如今引起了兩人警覺，要是再讓他們跑了，找到他們恐怕難比登天，他將外套一脫，與公文包一起扔給了馬曉筱，縱身翻過圍墻，緊緊跟了上去。

    追了將近三四百米，兩人在一個街道拐角處，喊了一句“老地方見”，兵分兩路分別向兩個方向跑了出去，等王沖跑到那邊時，羅大成已經上了一輛出租車，李松源卻不見了蹤影。

    王沖氣得一拳打在電線桿上，鮮血直流。

    李宜書等人追了過來，看到王沖，“跟丟了？”王沖點了點頭，李宜書吩咐兩位便衣：“去附近調取相關的監控信息，找到這兩人的逃跑路線。將兩人照片發到警務中心，通知關卡盯緊這兩個人。”

    “李隊，他們不是嫌犯，這樣不好吧？”

    李宜書道：“出了事情我負責。”

    馬曉筱穿著高跟鞋，這才小跑了過來，看到王沖手上流血，“你怎么弄成這樣子？”王沖沒有回答，馬曉筱道：“趕緊去醫院處理一下吧。”

    王沖說不用，找個水龍頭洗洗就行了。

    李宜書安慰道，“王沖，你也別急，既然在東華市，總會有辦法揪出他們的。你先回去，等我這邊一有消息，立即通知你。”

    王沖將馬曉筱送回報社，自己與張非凡回到了城東支行。

    張非凡此刻的心情可以用沮喪來形容，他低著頭往二樓辦公室走去。反觀王沖面無表情，絲毫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張非凡記得王沖說過一句話：遇到問題，處理問題，遇到坎兒，趟過去。這就是王沖的處世哲學，總結成一個字就是：干！

    隔壁二科李清泉拿著保溫杯，在過道里遇到二人。這兩天李清泉一直對他們冷嘲熱諷，讓人覺得討厭，可又無法反駁。

    因此張非凡的頭沉得更低了。

    “把頭抬起來！”王沖看了一眼張非凡說道，“做事可以低著頭，但做人一定要昂起頭，一個人職務可以不如別人，但只要心中無愧，沒有必要覺得自己低人一等，更何況面對一些人浮于事的閑雜人等？”

    李清泉不高興了，“你說誰是閑雜人等？”

    王沖連正眼都沒看他一眼，從他身邊走了過去，氣得李清泉想要摔杯子，不過還是忍住了。

    回到二科，王沖開始處理一些日常行政事務。與在總行不同，支行的科室不用每天面對寫不完的報告、開不完的會議還有各種調研、在支行業務部，所有指標都只剩下兩件事：存款和貸款。

    王沖見桌面上并沒有其新的業務，問道，“這幾天我在追不良，你們的業務也不能停下啊？”趙大剛等人面面相覷，沒有人接話，王沖問，“怎么回事？”

    李巧薇這才鼓起勇氣道：“主任，顧行長說你馬上就要被撤職了，這段時間二科的業務先由李清泉主任來代審批。”

    王沖蹭的站了起來，徑直走到了三樓顧天德辦公室。

    “為什么停了二科的業務？”

    顧天德不悅道，“不知道敲門嘛？”

    王沖心中厭惡這張官僚的嘴臉，“我的處理結果還沒有下來，程序上我依然是二科的負責人，你這樣停了二科業務，我需要一個解釋。”

    顧天德怒聲道：“解釋？我還需要向你解釋？王沖，你也不擺清楚自己位子，以前你我平級，我讓你三分，如今你不過是部門負責人，我是行長，城東支行的怎么管理，還需要向你解釋嗎？”

    顧天德氣呼呼道，“更何況，天禽養殖社這筆貸款，你給行里造成了兩千萬的損失，我停了你的業務，有問題嘛？”

    王沖道：“截至目前，損失是一千五百八十萬。”

    “有區別嗎？”

    王沖走到顧天德桌前，壓低了身子道，“天禽養殖社這批貸款，究竟是怎么回事，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嘛？當初是誰拍著胸脯說出了問題你負責的？”

    經過張立羽錄音這件事后，顧天德如今已經很是小心了，他冷笑一聲，”王沖，我說過這種話嘛？凡事要講證據，不要信口開河，更不能血口噴人，聽證會的委員們又不是傻子，單憑你的一面之詞，他們會相信你？”

    “證據？”王沖笑了笑，“我當然有，不過到時候顧行長可別被嚇到了。我之所以費勁心思的去找羅、李二人，不過是不想看到我們東華銀行的資產受到損失而已。”說罷，他走出了辦公室，留下了發呆的顧天德。

    “他能有什么證據？”顧天德心中也沒有底，他將整個事情的經過想了一邊，整件事安排的天衣無縫，根本不可能讓他抓住什么把柄，唯一的不利因素，那就是張立羽的錄音，但兩人早已經達成了協議。

    他拿起座機打給了營業部張立羽，“小張啊，扎帳后先別走，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沒等到下班，營業部主管羅素娥來到了顧天德辦公室，一進門便把門給關上了，嗲聲的撒嬌道：“顧行長，不是說好了這次晉升營業部主任助理要提我的嘛，怎么把張立羽給搞上去了？”

    顧天德道：“素娥，你先委屈一下，等年后，我想辦法把你調到營業部副主任上去。”

    羅素娥不愿意了，“你又拖我，準備拖到什么時候？好歹我也被你白玩了兩年多了，你總得有些表示吧？”

    顧天德道：“張立羽手中有些對我不利的證據，你要顧全大局啊。”

    羅素娥道：“哦，你怕他把你做的事情嘟嚕出來，顧行長，我是女人，女人鬧起性子來，你就不怕嗎？”

    顧天德上去哄她，“行了行了，等忙完這段時間，我陪你去香港購物好不好？”

    羅素娥這才軟了下來，她是有夫之婦，老公還是武術教練，要是真鬧出事情來，她自己也吃不消，好在她也聰明，知道什么時候該鬧，什么時候該放，于是坐在顧天德大腿上，摟住他脖子，撒嬌道：“那你得準備好你的信用卡了。”

    下班后，張立羽來到行長辦公室，“顧行長，您找我？”

    顧天德站起身，拉了下凳子，“坐下說。”說著又給張立羽倒了一杯水，“上次營業部主任助理的事情，我已經把你報上去了。”

    張立羽連忙道謝，“謝謝顧行長了。”

    顧天德又問，“那錄音的事？”

    張立羽道，“顧行，您放心，我做了好幾套備份，丟不了。”

    顧天德氣得直想揍他，心說我巴不得你都弄丟了呢，口中卻道：“那就好，沒有給別人吧？”

    張立羽笑著道，“顧行，看您說的，我升官發財，還指望您呢，怎么會做出賣您的事情？”

    顧天德點了支煙，吸了一口，問，“小張啊，以你的能力，在咱們城東支行干一個營業經理真是屈才了，我剛好有個朋友，在東華農商行，他們總行正在招一個運營中心主任，薪水差不多在二十萬左右，你有沒有考慮過，換個單位試試？”

    “那敢情好啊！”

    “要是你有興趣，我可以幫你推薦一下，他們的人力總監是我黨校的同學，不過呢你也知道這個崗位有很多人都盯著，要去競聘可能要花點費用，你放心好了，我爭取讓你少破費一些。”

    張立羽心中暗罵老狐貍，這是要做個順水人情，順便把我打發走了啊，口中道：“顧行長，其實在東華銀行這么多年了，我還真有感情了，要讓我走我還有些舍不得呢。“

    顧天德道：“行了，你有話直說吧。”

    “我呢，最近剛看上了套房子，全家湊了湊首付，還差十萬塊……哎！”

    顧天德咬了咬牙，“行啊，十萬就十萬，不過我怎么相信你不會再留下備份？”

    張立羽：“您只能相信我的人品了。”

    “你的人品我實在不敢恭維，這樣子，到時候我給你錢，你給我打個三十萬的借條，只要你不把錄音泄露出去，這個借條也將永遠不會生效。”

    張立羽說：“那十五萬，現金！外加東華農商行運營中心主任的推薦。”

    顧天德冷然道：“成交！明天我就給你取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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