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覺自己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夢,在夢里一會兒我是人人喊打的盜墓賊,取出一件青銅冥器以后被鬼魂追殺;一會兒我搖身一變,成了考古學家,一刷一刷洗盡古董溝壑里的鉛塵;一會兒又變成了一個見不得光的特工,在盜墓賊和考古隊之間周旋,好似在追尋些什么東西……
有人在給我喂水,我短暫清醒了一會兒,但是喂完水之后我又馬上陷入了昏迷,偶爾我會回到那個圖書館里,如饑似渴地翻閱著每一本“記憶典籍”,圖書館的燭火光亮范圍越來越大,而第二個“我”的生存范圍被我壓縮得越來越小,但是他卻甘之如飴的樣子,哪怕別困在角落里出不來,他臉上卻越來越高興。
直到圖書館的燭火光亮擴大到了三分之二的范圍之后,任憑我怎么努力,光亮都停止擴張了,第二個“我”微笑著告訴我,回去吧,在這兒耽擱時間太久了,很容易找不到回家的路。
然后我又是一陣天旋地轉,掙扎著千鈞重的眼皮慢慢睜開眼之后,只覺得恍如隔世。
眼眶紅紅的胖子第一時間撲上來,拽著我的衣領咬牙切齒道:“你小子是真能睡啊,媽的,一睡就是七天七夜,沈爺我還以為你不舍得醒了呢!”
我還沒等說話,小妖已經把他拉開,沒好氣道:“老唐剛剛醒來,身體正是虛弱的時候,你要是再這樣晃,非把他晃散架了不可!”
我虛弱地看了看周圍,我依舊處在我的睡袋里,這應該是古墓的一個角落里,兩面石壁形成一個夾角,夾角前還有一堆不知燃燒了多少次的篝火,篝火旁還散落著很多食物的包裝袋。
小妖向我解釋道:“這是考古隊四年之前留下的一個據點,雖說大部分東西都腐爛變質了,但是像煤炭啊、睡袋啊還有那些密封性極好的軍工食品,還是可以用的,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陷入昏迷了,洪景龍說你一時半會是醒不過來的,但是我們下井匆忙,帶的食物又不多,只能背著你來到這個據點休整。”
再度看到小妖和胖子,我本該滿心喜悅、歡天喜地才對,但是或許是在幻境之中呆的時間太長的緣故,我總覺得心底跟他們之間有一層淡淡的隔閡,說不清摸不著,但是隔閡就是存在。
我搖搖頭,強行把這個奇怪的感覺壓在心底,開口問道:“我睡了七天了?”
不開口不知道,我嗓音已經沙啞到自己都聽不出來的地步。
小妖點點頭,說:“自從我們找到你之后,你就陷入昏迷,這七天里你除了說些沒意義的囈語之外,從沒恢復過意識,老唐你是怎么搞的,為什么不跟我們走,反而從河道邊的白骨堆里挖出了一條通路出來?”
“我自己挖了一條路出來?沒有啊!”我被小妖說的話嚇了一大跳,趕忙解釋道,“我怎么可能自己挖一條路呢我又不傻,我是游著游著看到了兩條岔路,一大一小,上面都有標記,我覺得你可能走大的那一條,就順著這條路去找你,在河道里還碰到一條尸體擋路,我費了好大勁才把它弄開,結果上岸之后,就陷入了某種幻覺之中了。”
這時洪景龍不知道從哪兒回來了,點起篝火在我們周圍坐下,淡淡地說道:“你不是上岸之后才陷入幻境的,而是發現那兩條岔路的時候,就已經陷入幻境了。”
我傻眼了,忙問:“什么意思?”
洪景龍夾起一顆特制煤球扔到火堆里,不緊不慢地說道:“從下井到上岸,只有一條通路,我們不可能留記號,而我從發現你的地方倒著找回去了,發現你是從道路一旁的尸骨堆里挖出一條路來游過來的,說實話,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那一堆尸骨后面有另外一條通路的?”
讓他這么一說我更迷糊了,我馬上把我在水下所有經歷都告訴他,當然隱瞞了第二個“我”和圖書館的存在,他聽我說完之后陷入了沉吟,好一會兒之后才抬起頭,追問道:“你說在尸體嘴里飄出了一朵花?那朵花長什么樣子?”
“花不大,但是很精致,甚至可以說美的有些驚心動魄,讓人看一眼就移不開視線,顏色嘛,這朵花外面是紅的,里面是白的,呵呵,挺詭異的。”我努力回憶著那朵花的細節,慢慢將那朵花的形狀說出來。
“曼珠沙華,是曼珠沙華!”角落里突如其來傳出的聲音嚇了我一條,我循聲望去,赫然看見在陰暗角落里逗弄蠱蟲的巫離風風火火地沖了出來,一張丑臉上竟然溢出難以言表的驚喜。
洪景龍向我解釋道:“你說得這種話的模樣和特征,特別符合曼珠沙華的特征,曼珠沙華,在傳說里又被叫做彼岸花,就是你說得那個模樣,傳說是生長在黃泉兩岸的奇花,很多新死的冤魂都留戀陽間,不想重新投胎做人,只要聞到彼岸花的味道之后,就會在一瞬間內陷入飄飄乎不知所以的極樂狀態,不知不覺就跨過黃泉,再也無法回頭。”
巫離以沙啞的嗓音補充道:“這是傳說之中的彼岸花,但是無風不起浪,如果現實之中沒有這種東西,人們又如何把它編排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呢?雖然在現實中沒有任何資料記載過發現彼岸花的存在,但是在我們盜墓的群體之中卻口口相傳,所謂的彼岸花,不過就是一種致幻性質的花朵罷了,只不過這種花朵扎根于尸體上,尸體腐爛后的微量元素,是它生長所必不可缺少的東西,等把它移植到那些專家的實驗室里以后,沒有了這些微量元素,彼岸花自然就沒有了致幻效果,也會在短時間內就枯死了。”
我不解地看著他,追問道:“既然是擁有致幻效果的普通花朵,那你為什么表現得這么激動和……狂熱?”
巫離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又恢復了之前那副陰測測的死人臉,意味深長得看了我一眼之后,轉身就離去侍弄他的寶貝疙瘩去了。
洪景龍淡淡地說道:“唐老板,巫離這種人心理扭曲,陰晴不定,而且身上不知道揣著多少秘密,我勸你最好不要嘗試試探或者激怒他,他害人的手段千奇百怪,如果他真的先殺了你再自殺,我也保不住你。而且,你或許不知道,這次,是他救了你。”
“什么?我是被這個死人臉救的?”我大驚失色之下,心底里的話語都一股腦的說出來了。
小妖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沒錯,在我們下井之前,不知道那個……死人臉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在我們每個人的腳底都抹上了一些信息素,我們會和之后遲遲沒有發現你的蹤跡,他就從懷里取出了一只淡青色的甲蟲,那甲蟲一落地就往前爬,我們就跟在它后面,蜿蜒曲折的,終于找到了你。”
聽小妖說完,我心里五味陳雜,這他媽的叫怎么回事兒啊!
洪景龍趁著小妖說話的功夫,已經在地下畫了一幅河道的簡圖,指著中后斷的一處跟我說:“唐老板你看,你是從這兒的白骨后面挖出的洞,也就是說,往前推大概二十米。”他把手指往前移了一點,指著那個地方說道:“就是在你發現岔路的時候,你已經被曼珠沙華帶到幻境中去了,你以為你是走了大的河道,但是你一直在原地徘徊,等到你發現并且破壞尸體的時候,其實就是你打開了白骨堆,并且從那個洞口里面走了岔路,后面來的胖子和巫離自然不會想到,你自己打開了洞口游了過去,他們自然會順著這條路游過來,和我們會和了。”
聽到這里,我心中對這個洪景龍滿滿的全是敬佩,不愧是下地的老手啊,根本不是和我一起下來的,就是聽我一說,自己反著走了一趟,就把事實推測得八九不離十了。
洪景龍看著我,輕聲說道:“還有兩個問題我無法解決:第一,為什么彼岸花的致幻效果只對你一個人起作用?我們走了同樣的道路,如果真出現問題的話,應該我們都中招才對。”
“第二個問題,唐老板,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從曼珠沙華的幻境里出來的,據我所知,我從來沒有聽說過誰陷入曼珠沙華的幻境里面還能出來的,看你在這睡袋里躺了七天,其實我已經對你不抱希望了,沒想到你能自己……活過來。”
洪景龍的這兩個問題,實在是太尖銳,簡直可以說是一針見血,第二個問題我知道答案但是不能說,第一個問題我想說但是不知道答案,這搞得我也很糾結啊,只能撓著頭發沖著洪景龍傻樂。
洪景龍或許是看出了我的糾結,站起身來搖搖頭說道:“這兩個問題我就是隨口一問,唐老板你不用放在心上,既然你能醒來,那是最好不過的了,這個據點是考古隊臨時的據點,儲存的食物和裝備都不多,這七天里咱已經消耗了不少的食物了,唐老板你好好休息,咱們明天就要出發去下一個據點了。”
說完洪景龍就離開了,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是感覺到這個洪景龍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似乎他有些秘密壓在心頭,把他整個人都弄得沒有一點精神頭。
胖子走過來,撞了撞我的肩膀,眨眨眼睛神秘兮兮地說道:“你知道為什么他們聽到曼珠沙華,這么激動緊張嗎?”
我一愣,趕忙問道:“難道你小子知道?不可能,你丫除了吃喝玩樂,腦袋里還能裝開別的?”
“別小瞧人,沈爺我當然知道。”胖子壓低了聲音,左顧右盼之后輕聲說道,“這所謂的曼珠沙華,就是那紅藩娃娃最喜愛的吃的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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