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層黑幕象征著被永遠隔斷的黃泉比良坂,永墮黃泉的伊邪那美歌舞著回憶那場神婚。
那時的大陸剛剛從大海中浮起,在洪荒的大地上只有一根擎天的玉柱,他們詢問著命運,問作為兄妹的他們是否能夠結婚繁衍后代。
命運說那你們便繞著柱子的兩側走吧,忘記你們的身份,當你們看到彼此的時候,就當作那是你們的初次相遇。
于是他們各自繞著柱子行走,相遇時伊邪那岐表現得好像只是一個偶然相遇的少女,驚訝地說“哎呀,好一個美麗的女子!”
伊邪那美也回應道:“哎呀,好一個英俊的男子!”
于是他們便締結了婚約,繁衍了無數的后代。
“后來怨恨那么深,只因為當初相遇那么美。”
訸鸰輕聲點評,她不是沒有聽過這個故事,可早川緒方卻將其演繹出了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歌聲回蕩在四周,只要閉上眼就能把早川緒方想成一個悲傷的女人,她穿著尸衣在地獄中歌舞,圍繞她的只有枯骨。
觀眾席上寂靜如死,有幾位擅長品鑒歌舞伎表演的客人默默地流下淚來。
中場休息的時候,休息廳內無人喧嘩。大家都沉浸在剛才的表演中,有人悵然若失,有人悄聲耳語。
下半場卻是歡快雄壯的故事,講述須佐之男殺死八岐大蛇的壯舉。
神話故事中的須佐之男是位勇武的少年,他孤身帶著天羽羽斬,流浪到了名為“出云”的地方。
在這里他遇到了名叫奇稻田姬的美麗女孩,奇稻田姬是一對老夫婦的最后一個女兒,她的七個姐姐都被山一樣巨大且有八個頭的妖怪八岐大蛇吞吃了。
八岐大蛇每年都要吞吃一個少女,今年輪到了奇稻田姬。
須佐之男喜歡奇稻田姬,決定殺死八岐大蛇為當地人除害。
他準備了八壇烈酒,把奇稻田姬變作梳子插在頭上,等待著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飲下烈酒后酣醉不醒,須佐之男趁機用天羽羽斬把大蛇砍作一截一截,砍到蛇尾的時候他發現天羽羽斬這樣的神劍也崩開了一個缺口,這才發現八岐大蛇的尾巴里藏著比天羽羽斬更鋒利的劍“天叢云”。
須佐之男把天叢云獻給姐姐天照,娶了奇稻田姬。
這一次早川緒方扮演八岐大蛇,他在素衣外罩了一件鱗片狀的長袍,舞姿跟扮演伊邪那美時一模一樣,只是沒有唱詞。
臺下議論紛紛,這在素來講究禮儀的歌舞伎表演中是很罕見的,但下半場的表演委實太詭異了,屠蛇之戰本該是場激烈的交鋒,但觀眾看到的卻是女人和男孩的對舞。
須佐之男的利劍反復地砍在早川緒方身上,鮮紅的染料沿著鱗片流淌。
最終早川緒方倒在了舞臺中央,須佐之男跪在他身邊高舉天羽羽斬,停滯一秒鐘后刺穿了他的心臟。
舞臺四面都噴出了冷焰火,火樹銀花中須佐之男撕掉早川緒方罩在外面的斑斕長袍,露出血色的女人,她靜靜地躺在舞臺中央的燈光中,像是一片飄落的楓葉。
畫外音響起早川緒方的低唱,幽怨蒼涼,便如孤魂在井中哭泣:
“倦兮倦兮,鬼骨面君,來路已渺,回首成空。”
“斷丹浮海,相望孤城,猶記日昔年恩重,恨水長東。”
短暫的沉默后,有身穿和服的老人起身,發出長嘯般的贊嘆聲,接著全體觀眾起身鼓掌,掌聲如雷。
結局匪夷所思,原來八岐大蛇就是伊邪那美的化身,多年之后她以蛇軀重返人世,就要是報當年被丈夫遺棄的仇,但須佐之男終結了她的復仇之路。
所謂“新編古事記”,創新就在結尾的地方,這是一個被拋棄的妻子對丈夫和他創造的整個世界的復仇,盡管復仇本身是邪惡的,可想到她曾經遭受的痛苦,又讓人心有不忍。
早川緒方的扮相太美,歌聲也太哀涼,愁云慘霧彌漫在歌舞伎座中,帶著觀眾們瞬息穿梭于神話和現實之間。
激動的歌舞伎評論家走上舞臺擁抱早川緒方,嘶啞地贊嘆說這是他有生以來看過的最完美的歌舞伎表演,全場觀眾淚如雨下,低低的抽泣聲仿佛海潮般在觀眾席中回蕩。
在黑幕中,藏羚和訸鸰悄無聲息的離場,演出剛結束,侍者就把一枚白色的信封送進了包廂。
信封里是一枚特別邀請卡,邀請藏羚和訸鸰去后臺參觀。
曲曲折折的走廊深入后臺,一群身著黑西裝、看起來像是保安一樣的人,夾道鞠躬。
他們的胸口都釘著一朵曼珠沙華似的徽章,這些徽章在燈下反射著明亮的光芒。
恭敬、沉默、彬彬有禮。
這是藏羚在看到這些人之后,最為直觀的感受。
走廊盡頭是一扇黑色的木門,穿著黑色和服的女人跪在門外,年輕美貌,明**人。
她把門拉開,匍匐在地向藏羚和訸鸰行禮,又在他們身后合上了拉門。
門背后是一間敞亮的大屋,窗外人聲鼎沸,觀眾們仍在為這場激動人心的演出喝彩,屋里卻寂寥空曠。
早川緒方披著猩紅色的袍子,正對鏡卸妝,左半邊臉的妝已經卸掉,鏡中的人介乎素白的少年和慘白的艷女之間,扭曲的美驚心動魄。
“二位來了?”早川緒方頭也不回地說著!罢埳宰,讓我把妝卸完再陪兩位聊天。”
“阿羚!”像是察覺到了什么,訸鸰扯了一下藏羚的衣袖,從剛才開始
“怕是等你卸完妝,我們已經成為門外那些人的刀下亡魂了!
藏羚抓住訸鸰的手,安撫著少女的同時,語氣冰冷的說著。
在踏入房間的一刻,擁有波導之力的他,敏銳的發現了那些夾道鞠躬的武士,現在就那么侯在門外,大有一言不合就會沖進來的意思。
【該死的,突破冠軍之后,有些太自信了,我早該想到的!
整合前因后果,藏羚在心中暗罵了一聲,其實有很多東西都暴露出了對方的真實身份,那請柬上的畫,那表演的內容以及那曼珠沙華的標志。
“白石先生,何出此言呢?”
早川緒方把頭發撥弄了幾下,轉過身來,“只要您配合,我保證你會是我們【彼岸】最好的朋友。”
“畢竟,我們在1000年前,就是朋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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