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使得中國經(jīng)濟、中國社會在急速轉(zhuǎn)型，提高，人們的思想認識自然會有各種不同的變化，已是見怪不怪的事。在學(xué)校里也會有各種變化，但學(xué)生還是以學(xué)習(xí)文化科學(xué)知識為主，以學(xué)習(xí)成績的優(yōu)劣作為評定學(xué)生的主要標(biāo)準(zhǔn)。所以，杏雖然衣食行為有些不合時宜，在廣大師生中，還是以同情和贊揚者居多。她同宿舍的室友林慧敏就是她的一個熱情贊美和崇拜者，常常主動找她談心，一起學(xué)習(xí)，討論問題，還經(jīng)常從生活上關(guān)心她，幫助她。一個省城同學(xué)能這樣對待她，這讓杏很感激、感動。以前在學(xué)校里，杏總是依戀李和桃，一是感情融洽，三人從小一起長大；二是生活習(xí)慣相同，他們都是大梁山春風(fēng)里村的人。三人一體，意見相同，一致對外，因此朋友圈子小些也無所謂。如今離開了他們，三人兩處，又沒有別的朋友，她常常感覺寂寞無助，也希望有個知心朋友可以談?wù)勑模涣鹘涣魉枷敫星椤＜热换勖艨粗厮鲃由靵碛颜x、友愛之手，她何樂而不為？于是兩個人很快就成了最要好的同學(xué)和無話不談的朋友。
一個星期天，剛吃過早飯，杏就忙著到圖書館看書，查資料。慧敏一把拉住她說：“每個星期天都干同一件事，也不嫌枯燥乏味？”杏說：“雖然是做同一件事，但是每次查閱的內(nèi)容不一樣，所以每個星期日都是新鮮的，并不感覺枯燥乏味。”慧敏說：“在學(xué)習(xí)上，我總說不過你，甘拜下風(fēng)。今天咱不談這個。我要回家拿換洗的衣服，順便再拿些錢來。你陪我走一趟好嗎？來回也不過一個多小時，不耽誤你看書。”既然是好朋友，這點忙自然要幫。杏點點頭說：“你花錢這么厲害！上個星期不是剛拿來一百元？”慧敏說：“我買了條絲巾，再買點零食，就沒有了。我打電話給媽媽說過了，她叫我回家拿的。”杏說：“你真厲害！一百元，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你一個星期就花光了；將來分配工作，也不知能拿多少錢，你難道還指望一輩子花父母親的錢？羞不羞？”慧敏說：“那你就別管了，車到山前自有路，還能餓死？至于父母親的錢，他們只會賺錢，不會花錢，你不幫助他們花掉一些，都存在銀行里，物價飛漲，其實也是貶值；與其貶值白撂，不如資助子女花費了。所以外國人都懂得超前花費。”“真是強盜的邏輯！不想干活掙錢，先講花費，錢從何來？”杏搖搖頭，不以為然：“錢只有花光用盡了，才會激發(fā)干活掙錢的欲望，也才會拼命干活掙錢啊。”慧敏擁著她邊走邊說：“你知道嗎？強盜比老實人高明一百倍：強盜沒飯吃，知道拿刀去搶，也不管官宦貴族，公子小姐，在鋼刀面前都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他要什么，他們就得給什么，理直氣壯，一點沒有商量余地。老實人沒飯吃，要么當(dāng)苦力，要么去要飯，人家給他點殘羹剩飯，他還要說聲謝謝，一副卑躬屈節(jié)的樣子，也不覺得難為情。”杏反駁她：“這么說，你將來要當(dāng)強盜了？我卻愿意當(dāng)老實人，憑自己勞動吃飯，自食其力，何難為情之有？”“我那只是個比喻，說明人都是要求生的，只是方法不同。我也不愿當(dāng)強盜，那很危險，不知哪一會就進去了。我只愿當(dāng)一個孝順女兒，叫父母甘愿掏錢給我花。”慧敏看著杏咯咯地笑。
兩人回到宿舍，洗了臉，梳了頭，慧敏又化了妝，說：“杏，你也來化化妝。”杏說：“又不是去相親，化什么妝？”慧敏笑了，說：“你這人真逗，以為只有相親才化妝？我們是大學(xué)生，出去要有個大學(xué)生的樣子。”杏說：“大學(xué)生要什么樣子？那要憑學(xué)問，不是憑樣子。”慧敏把杏按坐在椅子上，說：“我知道你有學(xué)問，但是，你的學(xué)問并不能寫在臉上，所以還是要化化妝，做到秀外慧中，表里如一。”杏知道今天要到慧敏家去，見她父母親，不能太隨便，便任由慧敏化妝。不一會慧敏給杏化好妝，端詳著她說：“杏，你知道嗎？你長得很漂亮！我敢說，你認真裝扮起來，在我們系，甚至全校，能和你媲美的也沒有幾個。”杏對著鏡子看了看，也很滿意，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但她還是說：“我是學(xué)工的，將來的工作是到工廠做事，不是去唱歌、唱戲，上舞臺，要這么漂亮干什么。”慧敏拿出一件紅色的連衣裙遞給杏，說：“今天穿這個，不要每天打扮得都像個打柴的。”杏接過連衣裙說：“打柴的有什么不好？鐘子期就是個打柴的，但是他聽得懂俞伯牙彈奏的高山流水，鍾子期死了，俞伯牙失去知音，就再也不彈琴了。”慧敏說：“鍾子期再懂音樂，也只好去打柴，皇帝并沒有請他去當(dāng)樂師。可見表現(xiàn)、展示自己，還是很重要的。你看電視上鋪天蓋地的廣告，明星的包裝，都是在展現(xiàn)他們自己。聽說將來大學(xué)生也不包分配工作了，要自己到社會上去找工作，自己推銷自己。”杏說：“那就更需要好好學(xué)習(xí)，具有真才實學(xué)，否則，徒有其名，還找不到工作呢。”慧敏說：“真才實學(xué)，需要，包裝，也需要，二者缺一不可；這就叫惠外秀中。”杏想了想說：“你這消息從哪里聽來的？你聽說從什么時候?qū)嵭校俊被勖粽f：“我也是聽人謠傳，未必就是真的。我只是要說明現(xiàn)在的人要注意包裝自己，展現(xiàn)自己，把自己的知識才能都悶在心里，茶壺里煮餃子，倒不出來不行。”
杏穿好連衣裙，在鏡子前看了看說：“叫你這么一打扮，我都不認識自己了。真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無論什么人，打扮起來就不一樣。”慧敏說：“這觀點就跟上時代潮流了。要不現(xiàn)在滿大街都是裝潢公司。以前房子蓋好粉刷粉刷就住進去了；現(xiàn)在不行，非要請裝潢公司來裝潢，有的裝潢的錢比買房子的錢還多。”杏聽了直搖頭說：“難道好的衣服，比人還貴？”慧敏說：“你錯了，是有了好衣服，好的包裝，人就更貴、更值錢了。”這觀點杏同意，她笑著說：“等我有了錢，真要買幾件好衣服穿穿，否則，就被人看不起，找不到工作。”隨之又犯愁道：“我什么時候才能有錢呢？”慧敏說：“現(xiàn)在不同以前了，賺錢的門路多著呢。等我?guī)湍阆胂朕k法，有了好頭緒，我會告訴你。”
兩人出了學(xué)校大門，慧敏說：“我家就住在‘錦繡花園’，很近的，我們就步行走吧。”杏說：“最好。我也不習(xí)慣出門就坐車，長此下去，大約人的兩條腿都要退化了。”慧敏笑了，說：“你這種觀念倒是很時尚的。”杏嘆息道：“其實，其他方面我也想時尚，但是家里一個月只給我一百元生活費，我時尚起來嗎？上個月，我買了一瓶洗發(fā)液和兩瓶護膚膏，生活就緊張些。”慧敏忙說：“有困難，你早說，我借給你幾十元不就行了。”“不，緊一緊也就過去了。在高中也是這樣，這種生活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
說到杏生活困難的事，加上她剛才的話，倒讓慧敏想起一件事來。她問杏：“我有一件打工的活，不知你有沒有興趣？”“什么打工的活？我是來上學(xué)的，再困難，再需要錢，也不能丟了學(xué)業(yè)，去做工。”杏還是第一次聽說“打工”這個名詞，所以感覺驚奇不解。慧敏解釋說：“不是叫你丟下學(xué)業(yè)去做工，不過只是要你利用星期日上午兩個小時，去人家做家教，每小時二十到三十元錢，一個月就能賺近二百塊錢。絕對比你家給你的生活費多。”
她介紹說，她家的一個鄰居叫劉瑞，妻子出國了，他在一家大公司上班，一個兒子讀小學(xué)三年級，放學(xué)回到家沒人管，很孤獨，叫孩子到外面玩，又怕出事，不放心，而且這孩子學(xué)習(xí)成績也不夠好。劉瑞就想找個家庭教師來教育孩子，最好是女的，一來可以輔導(dǎo)他兒子的功課，二來周日也可以陪陪孩子，使他找回一些母愛。這樣，劉瑞工作就能放心了。劉家比較有錢，只要幫他教好、帶好孩子，工資還可以高些。所以她就想起了杏。
杏聽了介紹，說：“這倒可以考慮考慮。”慧敏說：“我看你也別考慮了，這個機會不錯，別讓人家再請了別人。今天是星期天，劉瑞在家。回到家我就去對他說。你們見見面，談一談，雙方覺得合適就定下來，從下周日開始上課。”杏想了想，既不耽誤學(xué)習(xí)，又能賺些生活費，也是件好事，便答應(yīng)了。
不一會來到錦繡花園。這是市里新建的花園小區(qū)。一排排樓房高大美觀，兩排之間皆有花園和小型活動場地；花園里花開鮮艷，綠草如茵，活動場地運動器具井然有序。花園和體育場地外面鋪著水泥路面，道路兩旁綠樹成蔭，枝蔓披拂，鳥鳴聲聲，環(huán)境幽靜而祥和。
慧敏家住在九號樓一單元三零三室。叫開門，只有慧敏的母親在家，父親出外了。杏連忙問候：“阿姨好！”慧敏介紹說：“這是我最要好的同學(xué)杏，也是我們班上學(xué)習(xí)成績最好、長得最漂亮的一位同學(xué)。媽，你看我眼光不錯吧？”杏有些不好意思，說：“阿姨，你別聽她胡說。”慧敏的母親打量著杏，說：“真是一位漂亮的姑娘！又樸素，長相又好。”
說著慧敏斟上茶來，對母親說：“媽。你替我招待客人，我到劉叔家去一趟就回來。”母親說：“又到哪里去？同學(xué)來了還要亂跑。”慧敏附到母親耳邊小聲說：“我介紹杏給他兒子作家庭教師的。”母親想及劉瑞的兒子小明，點點頭說：“他家也確實需要個家庭教師。你快去快回。停會我還要做飯。”一邊招呼杏在沙發(fā)上坐下，慢慢問她一些家庭和學(xué)習(xí)情況。
不多一會慧敏回來，對杏說：“你的情況，我已經(jīng)向劉叔介紹了。他要見見你，交談交談；正好他兒子小明也在家，你們也見個面，彼此熟悉熟悉。”杏便起身和慧敏母親告辭，跟著慧敏到劉家去。
劉家住七號樓，和慧敏家比鄰。慧敏和杏來到時，劉瑞已經(jīng)敞開門等待了——一個白白凈凈，又文文雅雅的“大齡青年人”。杏聽慧敏喊劉叔，原以為起碼四五十歲了，如今看見卻只有三十五六歲年紀(jì)，甚至還稱不上中年人。慧敏作了介紹，劉瑞主動伸過手和杏握手，招呼入座。保姆送上茶來。
劉瑞首先介紹了家庭情況和兒子的情況，說：“孩子確實是好孩子，從小就聰明，懂事，只是因為缺少家教，缺少母愛，搞得現(xiàn)在年齡大了反而不如小時候懂事、懂禮貌，學(xué)習(xí)成績也退步了。這么下去，實在讓人擔(dān)心！所以，我才決定請個家庭教師教育他。”說完看著杏。杏不覺臉紅，說：“我沒有做過家庭教師，只怕不能勝任；不過，我會盡其所能教育他的。”劉瑞說：“你的情況，慧敏都介紹了：聰明、勤奮，學(xué)習(xí)成績優(yōu)異，又樸實、要強。剛才一見，印象極好。我想，小明一定會喜歡你的。”說著去喊兒子。
從房間里走出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圓圓的臉蛋，大大的眼睛，白白嫩嫩的面皮，大約一米四五的身高。他猛地看見杏，立即站住腳步，瞪大眼睛看了一會，又快步跑到父親身邊，伏在父親耳朵上說：“這個姐姐，我好像看見過，她有些像媽媽。”劉瑞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道：“胡說！她是你慧敏姐姐大學(xué)的同學(xué)，你怎么會見過？今天請來是給你做家庭教師的。快說杏老師好。”“不，她是慧敏姐姐的同學(xué)，我也喊她姐姐。”劉瑞想了想，沒有堅持，說：“不論喊什么，都是你的老師，學(xué)生要尊敬老師。”于是小明立正站好，對著杏大聲說：“老師好！”杏的臉羞紅了，向小明伸出手說：“到姐姐這邊來。”小明聽話地走到杏跟前，杏讓他在身邊坐下，摟著他說：“你愿意和姐姐一起玩嗎？”“愿意。”“你愿意和姐姐一起學(xué)習(xí)嗎？”“愿意。”“你愿意聽姐姐的話嗎？”“愿意。”總之，不論杏問什么，小明都回答“愿意”，這讓杏很滿意，覺得小明是個不錯的學(xué)生，她有信心教好他。
慧敏見杏和小明相處得很融洽，高興地說：“太好了！小明，從下個周日起，叫杏姐姐來給你上課好嗎？”小明轉(zhuǎn)動著大眼睛說：“為什么要等到下個周日？這個周日不行嗎？媽媽不在家，我一個人學(xué)習(xí)太沒意思了。”慧敏和劉瑞一起看著杏。杏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拉著小明的手說：“好吧，這個周日，我先了解了解你的學(xué)習(xí)情況，興趣愛好。停會，我到你房間去，你拿出課本來告訴我，你的語文、數(shù)學(xué)、常識都學(xué)習(xí)到哪里了，哪些知識你會了，哪些知識還不會。我看看書，也好備備課。從下周日，咱們正式開始上課，你看怎么樣？”小明見老師答應(yīng)了，高興地說：“好！”說著立即拉杏到他房間里去。杏說：“小明，你看，爸爸和慧敏姐姐都在這里陪我說話，還有事情要商量，我這么走了，就是不禮貌。你先到房間里，把我剛才說的問題準(zhǔn)備好，我一會再過去，好嗎？”小明依舊拉住杏的手不放，說：“不好，你要是偷著走了呢？”杏說：“我不會走的，我說話是算數(shù)的。我要是偷著走了，你就找你慧敏姐姐，叫她一輩子不要理我。”慧敏對小明點點頭：“這個你放心，杏老師是我介紹來的，我負責(zé)。”小明聽了，才戀戀不舍地回到房間里去了。
劉瑞對杏說：“看到小明這么依戀你，我就放心了。好吧，就從今天起，你先試教一個月，每個周日上午八點半到十點半兩個小時，每個小時開薪三十元。一個月后，如果教學(xué)效果好，我會給你加薪的。”杏點頭稱謝。
慧敏站起來對杏說：“你進去和小明交流交流吧，別叫他等急了又跑出來。我回家?guī)蛬寢専垼冗@邊結(jié)束了，你就到我家吃飯。午飯后，我們一起回學(xué)校。”劉瑞說：“你就別回家做飯了，等他們交談結(jié)束，我們一起到外面吃吧。一來，你幫了我這么一個大忙，請來這么好的老師，我要好好感謝你；二來，杏小姐第一次來我家當(dāng)老師，小明這么歡喜，我要給她接風(fēng)洗塵。”慧敏見劉瑞這么說只得答應(yīng)，說：“好吧，我打個電話給媽媽，就說我們不回去吃飯了。”說罷去打電話。杏便進去和小明作進一步交流，詳細了解他的思想情況和學(xué)習(xí)情況。
小明學(xué)習(xí)結(jié)束，他和杏的關(guān)系更加融洽了，緊緊拉住杏的手，姐姐長姐姐短的喊個不停。劉瑞看了十分高興，說：“小明是個好孩子，很聰明，只是缺少母愛，如今有了合適的家庭教師，他一定會進步很快！”于是四個人一起到外面吃飯，通過進一步交談溝通，彼此更加了解和信任。
從此，杏在劉家做家庭教師，她教學(xué)認真，耐心，小明進步很快，劉瑞很滿意。杏領(lǐng)到第一個月的工資，就買了自己心儀已久的一件連衣裙，接著又陸續(xù)買了幾件較時尚的衣服和化妝品。不久，同學(xué)們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個傳統(tǒng)守舊的山里妹，也在隨著社會轉(zhuǎn)型而悄悄地改變著自己。最明顯的變化是形象變了，不再是純粹的山里妹，服裝中有了新時代的氣息。其次是行為變了，星期天不是總呆在圖書館里，她開始走出校門，走向社會，近距離觸摸時代的脈搏，分享社會變革的紅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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