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如斯卻像是什么都沒有感覺到,順著顧琛的話答道:“傅如斯,目前是一個孤魂野鬼,至于以前是什么,確實是不記得了。”
“你認錯人了。”
顧琛自行結束了這段對話,轉身繼續前行。
傅如斯前后反差有些大了,從最開始的呆傻,不知所謂,現在卻仿若是換了一個人,顧琛一時分辨不出這究竟是不是傅如斯故意為之,即便他暫時沒有從傅如斯身上看什么出來什么太過于明顯的目的性,也許是傅如斯掩藏得太好,至于傅如斯說的那些話他自然是一句都沒有信,他已將他身上有聚魂環碎片這一誘餌拋出去了,不論傅如斯是為著什么而來,他都并沒有看做是多大的威脅。
只看傅如斯什么時候會露出馬腳了。
兩人跟隨著許昀來到不久前他們才來過的集市上,不過在這時的街道比他們之前看到的要寬廣許多,熱鬧程度卻是差不多的,鼎沸的人聲鬧得顧琛再次皺起了眉。
傅如斯在一邊看著倒是下意識想要去捂住顧琛的耳朵,不過想到下場可能是被顧琛當即掀翻在地,便也罷了,老老實實的跟在他旁邊也挺不錯。
許昀長了一張好看的臉,穿的卻比乞丐還要破爛,引得過路人“嘖嘖”搖頭。
仔細看會發現他走起路來尚且有些不穩,傅如斯想這時的許昀大概是剛化作人形沒多久,剛學會走路就急吼吼的不知道從哪里找了幾塊破布就裹在身上往山下走了。
這要換做現在的許昀,是怎么也不可能以這樣糟糕的形象出現在人前的。
許昀身上有股傲氣,大概是出生時便有了的,也或許是為了給自己壯膽,總之即便他現在穿著一身破爛,也并沒有畏畏縮縮的低小狀,甚至微微揚起了下巴,仿似看不到其他人的眼光和指點,自顧自昂首挺胸的走著,似乎和周圍的人沒什么區別,又似乎是他比周圍的人還要特殊一些。
許昀曾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和傅如斯說過人心十分難以揣摩,而由人組成的世界更是充滿了各種隱患,而今他竟然看到總喜歡對他說教的許昀這樣懵懂而又莽撞的在這人來人往的集市上晃蕩,著實是有些夢幻。
許昀也不知是要往哪里去,邊走邊張望周圍,卻也一直都沒有停下腳步,大概是不想顯得自己十分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他還刻意給自己加了許多掩飾性的動作,比如想多看幾眼街邊小攤上顏色靚麗的首飾時,會做一個擦汗的動作,用來遮掩自己好奇的目光。
傅如斯忍不住想,若是被許昀知道自己看到了他曾經這般惺惺作態帶著些蠢氣的樣子,大概會將他揪在太陽下面曬。
由于集市上人太多,而不論是許昀還是顧琛,都有些引人注目了,顧琛在他自己和傅如斯的身上分別貼了兩道符,傅如斯還好奇的問了顧琛這是做什么,顧琛卻連個眼神都沒有勻給他,大抵是在告訴傅如斯,你自己想。
傅如斯只好仔細觀察了一下他和顧琛,什么都沒有看出來,于是傅如斯將目光投向了周遭的路人,卻發現他們像是沒有看到街上還有他們兩個大活人一般,對著傅如斯的方向徑自走了過來,傅如斯連忙躲開,卻不小心撞到了另一人,而那人卻只是有些吃痛的捂住肩膀,奇怪的看著傅如斯站立的地方。
大抵是顧琛怕集市上人多,動靜大的話會引起許昀的注意,于是便用兩道符讓他們“隱身”了。
傅如斯總想和顧琛搭話,卻礙于顧琛一直不太愿意理他的樣子,雖然顧琛一直都是不愿意理任何人的臉色,但是礙于現在集市上太過于吵鬧導致顧琛的心情只會比以往更差,所以傅如斯便沒有再自討無趣了。
不過他此刻有許多疑惑,實在是有些憋不住了。
他小心的湊近顧琛,不解的問:“我們剛剛跟隨許昀下山時你怎的沒用這道符?”
顧琛依舊望著前方,道:“一道符維持一個時辰,多用易損害自身。”
傅如斯點點頭,又問:“許昀夢醒了我們便能出去?”
顧琛點頭,側身讓開了一個行人。
傅如斯見兩人的距離又被離開了,忙腆著臉又貼了過去,維持著剛剛偏近的距離,顧琛低頭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多說什么。
傅如斯“嘻嘻”笑了兩聲,又問:“若是我們強制讓他夢醒呢?”
顧琛沉默了片刻,答道:“大抵會永遠困在其中。”
曾有古籍中寫道千年前有一修仙捷徑,便是進入人的夢境之中實現其人心中所想。
世人皆有夢,有人對這現實了無生意,卻又怯懦于死亡,而現實中得不到的,只能妄想的事物卻可通過人為在夢境中實現,哪怕只是一場夢,也自是有人愿意換這樣一場好夢。
即便醒來后面對的依舊是與平常一般無二的日子,可似乎有過那一場夢,便多了些活下去的動力,亦或是有了勇氣,可再無遺憾的離開這人世間。
做夢之人將燃盡自身大半的精神靈氣供給織夢之人修行,夢醒后便會迅速衰老,壽命不會超過十年。
傳言有用這邪術成功飛升成仙之人,于是這一方法便開始在世間瘋傳,最終也都付出了相應的代價。
古籍中寫道編織夢境之人一旦進入對方的夢境,則不可被打斷,若是中途做夢之人受到外界驚擾試圖醒來,那兩人的命都會折進去。
而若是做夢之人意外見到了織夢人,以至于意識到了自己正在做夢,那織夢人再也出不得這夢境。
至于下場究竟是被困在這小小的一方夢境無限循環,還是被困在了別的什么地方并無人知道,總之這世間再無這織夢人的身影。
燃他人生氣以供自己修行,是為邪術,大多數修仙門派聯合起來明令禁止并抓捕仍在修習該法之人。又由于這方法太容易將自身搭進去,傳出幾起相關出事事例之后效仿的人便也漸漸少了,再到之后,曾經瘋傳的方法漸漸遺忘于眾人的以及當中,再不被世人提起。
而那古籍中也只描述了發生過這樣一件事,至于究竟是怎樣進入人的夢中,而又該怎么織夢卻不曾提起。
顧琛不知是否真的有人靠這方法修成了仙家,即便真的飛升了,想必最終也未必有什么太好的下場,將不屬于自己的魂力納為己用去修習,總歸會反噬自身。
如今他和傅如斯被意外卷進了許昀的夢中,雖說極有可能是兩片聚魂環的碎片之間發生了感應,卻也不排除其他的可能。而即便進這夢境非他特意為之,應當與織夢人那般情況不同,但萬事小心謹慎為上。
傅如斯沒有即刻答話,他冒出了一個有些說不出口的念頭。
他想,若是能和顧琛兩人一同存在于這夢境之中再也出去不得,想來居然倒也不錯。
許昀終于停下了腳步,在一家成衣店前。
兩人看到許昀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腰間,而后踏步走進了店子,不過卻沒有伙計迎上來,也不知是因為此刻店中人已有許多伙計忙不過來的緣故,還是看許昀這一身打扮店小二不屑于搭理他的緣故。
不過平心而論,傅如斯覺得這家店子倒挺有素養,許昀這一身邋遢竟也沒有趕他出去。
許昀消失在了這成衣店中,不知去了哪個角落看衣服,一旁的顧琛并沒有跟著一同進去的打算,傅如斯便也跟著站在一邊沒動,秉承著絕不離開半步的宗旨。
傅如斯左右看看,有預感過不了多久他們便會看到許昀心中念念不忘的濟恒,這是許昀的夢境,那夢中,必然也會有他最想見到的人。
傅如斯半天沒有找到許昀心上人的身影,本想回憶一下他是不是記錯了那人的長相,卻突然想到另外一點,不解的問顧琛:“我們為何要一直跟著許昀?”
既然這般避諱會被許昀看到他們,那干脆不跟著好了,他們可以隨意窩在哪個角落等著許昀夢醒便是了,顧琛應該不至于是對許昀的夢境有什么興趣?
顧琛沒有驚訝為何傅如斯會問這個問題,他看了眼腰間的錦袋,道:“碎片。”
碎片間的感應讓他意外入了這夢境,或是許昀的念想太過于強烈,碎片間產生的共鳴也如此,顧琛本人多少受到了些波及,事情有些超出了顧琛的意料,便只能循著這碎片及許昀的意思走,免得離得太遠迷失在這夢境中,那便得不償失了。
傅如斯似懂非懂的“噢”了聲,猜這大抵又是什么所謂的感應。
說話間,許昀又出現在了兩人的視線當中,不過這次是被人一掌推出來的,推他的人是個彪形大漢,許昀再怎么是個妖也是個不禁打的妖,此刻被這壯漢用力一推,險些便摔出了門檻,幸好身后有一人扶住了他,否則定會摔得很難看。
被許昀撞到的人也踉蹌著往后退了一步方才站穩,雖然身形看上去屬于弱不禁風的那一類,倒也沒有真的到那地步,起碼身上倚著許昀的同時沒有被連帶著一同摔倒,站定的同時還及時扶穩了許昀。
傅如斯定睛一看,那人便是濟恒了,身著布衣,依舊是一副書生打扮,之前沒注意,現在看,發現這人還挺高的。
許昀大概是沒有精力向身后的人道謝了,專心于冷眼看著那推他的大漢和大漢身邊罵罵咧咧的婦人。
婦人并沒有太過于瘦小,臉上的顴骨卻很突出,眼睛細長,此刻嘴里罵個不停,愈發顯得尖酸刻薄。
她指著許昀的鼻子,猛然提高了語調:“你個黑了心的小畜生,還不把你姑奶奶我的銀錢還來,不怕我剁了你這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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