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 sep 19 13:53:09 cst 2016
第四十八章 狼羊一處 苦苦尋夫
林安縣縣城。隆慶街二十九號。方家大院。前院大客廳。
日軍少尉高木弘智快步走到中川榮一的面前,立正敬禮,用日語說道:
“中川司令官,打擾了。河谷隊長命我前來,請你現(xiàn)在去縣城西門檢查防務(wù)。河谷隊長已在西門恭候!
方達先驚詫駭異、惶惑費解地看著高木弘智,腦筋飛轉(zhuǎn):小穆怎么來啦?!他怎么會是日本軍官?這下可要大禍臨頭了,真的是離死不遠了。難怪中川榮一會知道二弟抗日犧牲的事情,小穆知道方家的事情太多了。怎么辦?方家怎么辦?
中川榮一站起身來,看著臉色蒼白、額頭冒汗的方達先問道:
“方先生,你怎么啦?臉色這么難看,身體不舒服嗎?”
“不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是被你剛才說的那幾句話嚇的,我好害怕。懇請中川隊長雅量闊達,不要跟我計較!
“好,好。我不計較。但是,我要提醒你記住,方先生,以后應(yīng)該只吃敬酒,平安無事。最好不要吃罰酒,招惹災(zāi)禍!
“記住了,我都記住了。謝謝中川隊長!
中川榮一用日語向高木弘智下達命令。然后,邁開大步走出客廳、前院、外院,離開方家。鉆進轎車,向西門駛?cè)ァ?br />
方達先呆坐在沙發(fā)上苦苦思索著小穆是這么回事……
一軍曹帶著一群全副武裝的日本兵蜂擁著沖進客廳,把方達先團團圍住。軍曹左手握著軍刀,右手按在右腰的手槍上,兩只陰森森的小眼睛瞪著方達先,用蹩腳的漢語蠻橫強硬地說:
“方先生,你地,馬上帶著你地全家人搬到西院、北院住。前院、中院、東院,皇軍地征用。你地,明白?快快地。”
“好,好。我這就走,這就走!狈竭_先抓起放在身邊的手杖,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兩個日本兵端著步槍跟在他的身后。
田媛秀領(lǐng)著女兒妞妞找到位于縣城中心隆安大街168號坐北朝南的濟世大藥房。她走到柜臺前,從厚布花提兜里拿出方濟仁的素描像放在柜臺上,滿懷希望地向站在柜臺里的伙計問道:
“請問房琪仁在不在?”同時遞上一塊銀元。
藥房伙計接過畫得十分逼真的素描像看了一眼后頓時神色緊張起來,矢口否認(rèn):“不、不認(rèn)識,俺們這里從來沒有這個人!
藥房伙計的表情、躲閃的眼神、說話的語氣讓田媛秀明白了,他一定知道丈夫的下落。她提高聲音,語氣非?隙ǖ卣f:
“房琪仁以前在這里當(dāng)過幾年學(xué)徒、干過伙計,你怎么會不認(rèn)識、不知道他吶?請你告訴我吧!
中年男掌柜聞聲走了過來,拿起素描像看了看也肯定說:
“小姐,很抱歉,本號確實沒有你要找的這個人,你去別的地方、別的店鋪再問一問、找一找吧,也許能找到。”
田媛秀不依不饒地說:“房琪仁以前真的在你們濟世大藥房干過伙計,是他親口告訴我的,現(xiàn)在他在哪里。课襾碚宜屑笔聝,你們?yōu)槭裁床桓嬖V我吶?你們不說我就不走了!
坐在藥房東墻南窗下柜臺后面的藥房老板(方濟仁的大舅郭
懷義)聞聲望去,眉頭緊皺地想了想后站起身走了過來。他從掌柜的手里拿過素描像,認(rèn)真地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穿著淡米色細布短袖上衣、淺駝色大擺裙、白線襪、黑皮鞋年輕美麗、端莊優(yōu)雅的田媛秀,和依偎在她身旁漂亮可愛的女孩,初步判斷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于是,他柔聲溫和地問道:
“小姐,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么非要找這個人吶?你是他的什么人。空垎栃〗阕鹦辗济俊
田媛秀仔細端詳著眼前身穿天藍色絲綢長衫,帶著金絲邊眼鏡斯文儒雅、慈祥和藹的郭懷義,微微鞠躬客氣地說:
“您好,您是藥房的老板吧?”
“是的,在下郭懷義。小姐,不要著急,有什么事慢慢說!
“郭老板,我是房琪仁的妻子田媛秀,這是我們的女兒,F(xiàn)在兵荒馬亂到處打仗,我們母女生活艱難,只好從北平一路逃亡來到林安縣投奔丈夫,請您告訴我,現(xiàn)在房琪仁在哪里?”說著說著,田媛秀悲從中來禁不住潸然淚下。
郭懷義伸手慈愛地輕輕地撫摸著妞妞的頭,安慰地說:
“田姑娘,別傷心,以前這個人確實在這里干過,但是他在幾年前就辭職離開了,我們確實不知道現(xiàn)在他在哪里,不過我可以幫你托人四處打聽打聽、找一找。田姑娘,你來到林安縣住在哪里啊?你帶著女兒怎么生活吶?”
來藥房排隊等著抓中藥的老根叔碰巧看到了這一切,他先是驚詫疑惑,隨后站在旁邊背身不動聲色認(rèn)真地聽著。
“唉!”田媛秀掏出手絹擦抹眼淚,重重地嘆了口氣說:
“三個多月前,朋友介紹我來到林安縣城國立模范中學(xué),教美術(shù)課,我?guī)е畠鹤≡趯W(xué)校的宿舍里?墒俏覄倎硪粋多月就打起仗來了,學(xué)校就停課了,薪水也停發(fā)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沒錢了,我和女兒的日常開銷沒有著落,生活非常困難。所以,我要盡快找到我丈夫,如果你們打聽到了房琪仁的消息,請你們務(wù)必來學(xué)校告訴我。拜托各位啦?”
郭懷義把素描像還給了田媛秀:“一定,一定!
“謝謝,謝謝!碧镦滦憬舆^素描像放進提兜里,道謝后拉起女兒的手走出藥房,心情沉重腳步遲緩失望地走在大街上。
滿腹疑惑的郭懷義走到藥房門口,心情沉重地看著漸漸走遠的田媛秀母女,愁容滿面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唉!”
老根叔拎著中藥包走到門口謙恭地笑著拱手道謝:
“大哥,謝謝了啊,俺這就回去了!
郭懷義拱手還禮:“不用謝,身上哪兒不舒服了就趕快來藥房找我。老根,請慢走。”
一個伙計快步走到郭懷義身邊輕輕地喚了一聲:“老爺。”
郭懷義不動聲色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精明強干的伙計小聲應(yīng)道:“明白!闭f完拔腿走出藥房,向著田媛秀離去的方向快步追去。
愁苦無助的田媛秀領(lǐng)著女兒在大街上慢慢地走著。老根叔拎著幾包中藥從后面快步追了上來:“哎、哎,姑娘,你等等。”
田媛秀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來警覺疑惑看著老根叔,把女兒摟在懷里不解地問道:“你是在叫我嗎?你要干什么?”
“田姑娘,你別害怕,剛才你在藥房里說的話俺都聽到了,俺沒歹意,俺是想幫你。能把那張畫紙給俺看看嗎?興許俺能幫你找到你要找的那個人!
“你?你幫我?你能找到我要找的人?你是誰?”
“俺是林安縣的老人了,縣城里的人十有七八俺都認(rèn)識,大家都叫俺老根叔。你看俺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俺是不會蒙你、騙你的。前邊有個小茶館兒,走幾步就到了。你要是相信俺就跟俺去坐坐,俺跟你好好兒說道說道。你看這大太陽,別讓孩子在街上曬著啦,來吧!
田媛秀抱起女兒跟著老根叔走進小茶館,在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了下來。此時茶館里人不多,一個小伙計跟著走了過來。
“伙計,給俺們沏一壺茉莉高碎,快著點兒啊。”
田媛秀:“伙計,給我們來一壺上好的綠茶吧!
“好嘞,請二位稍等。上好的綠茶一壺!”伙計轉(zhuǎn)身離開。
田媛秀從花布提兜里取出素描像將信將疑地遞給了老根叔。
老根叔雙手接過素描像一看,便脫口而出:
“小六子,方濟仁。嘿!畫兒得真像畫得真好,畫的跟真人似的。瞅瞅,瞅瞅,這小六子多精神呀!
“什么小六子?誰是方濟仁?老根叔,我丈夫叫房琪仁,房琪仁,你聽清楚了嗎?你是不是認(rèn)錯人啦?”
“不會的不會的。田姑娘,如果你這畫紙上的人沒畫錯嘍,那這畫紙上的人他就是小六子方濟仁。俺是看著他從小光著屁股長大的,還能認(rèn)錯了嗎?不信,你自己好好兒的仔細看看,這小丫頭的眉眼鼻子嘴巴,多像他爸爸方濟仁?”
“來嘍!毙』镉嫸酥颈P走了過來,麻利地把茶壺和兩個茶杯輕輕地放在桌上:“請二位慢用,還用什么您言聲兒。”
看著小伙計轉(zhuǎn)身離開后,田媛秀大惑不解問道:
“我丈夫不叫房琪仁?他叫方濟仁?那小六子又是誰啊?”
“哦,俺忘了告訴你啦。小六子是方濟仁的小名,在這縣城里有一大半兒的人都知道,不信待會兒你出去隨便找個人問問,方濟仁是不是就是小六子?”
“老根叔,您沒看錯人嗎?”
“俺看錯了人?田姑娘,你沒畫錯人吧?”
“這張畫像是我自己畫的,我怎么會畫錯自己的丈夫呢!
“好。田姑娘,要是你沒畫錯了人,俺就沒有認(rèn)錯人,這就是方濟仁。你要不信俺也沒法子!
“他不叫房琪仁,叫方濟仁。原來他告訴我的姓名和家庭都是假的,他?他為什么要欺騙我。俊
“咳,這還用問嗎?是他小六子混蛋唄,從一開始就蒙騙了你,他壓根兒就沒想真心的對你好!
“我不信。我對方濟仁是一心一意、死心塌地的好,他不會對我始亂終棄的,他不會是您說的這種玩弄感情的負心人!
“哼,信不信是你的事兒。可眼下明擺著是小六子蒙騙甩了你們娘兒倆嘛。田姑娘,你怎么還不信吶?”
“好,好,我信我信。老根叔,我問你,以前方濟仁在濟世大藥房當(dāng)過伙計嗎?”
“他從來就沒當(dāng)過伙計,這濟世大藥房是他姥爺家開的,差不多快有一百年了,方濟仁是這藥房的半個老板,剛才你見到的那個老板是他大舅郭懷義。以前方濟仁還常來藥房坐堂診病吶!
“哦?是這樣!那藥房的伙計和掌柜的為什么都說從來沒有這個人啊?郭老板為什么不告訴我實情吶?”
“這?這俺就不知道啦。興許是他們方家和郭家有什么說不出口的難事兒吧?”
“您是說方家、郭家有不便說出口的難言之隱?老根叔,您知道那會是什么事。俊
老根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這誰知道?”
“老根叔,我和房琪仁,不,是方濟仁,我們分開有幾年了,他是不是又娶親結(jié)婚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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