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后,柒小染忙前忙后地把陳芳寧安頓好,給向暖陽發了句“晚安”后就睡了。
正睡得半夢半醒之間,耳邊隱隱約約傳來隱忍的啜泣聲,她狐疑地睜開眼,發現床頭燈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打開了,旁邊的陳芳寧也已經醒過來蹲坐在地上的毛毯上,趴在膝蓋上哭泣,肩膀微微抖動。
“芳寧?”她坐起來,掀開被子走過去,在陳芳寧旁邊坐下來,柔聲問道:“你怎么了?”
陳芳寧抽抽搭搭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后,復又低下頭,腦袋悶在膝蓋上,聲音哽咽地說:“小染,我心里難過。”
柒小染伸手搭在她的后背上,俯低了頭,“你......去找陸衍培了?”
今晚吃飯的時候,她就看出了陳芳寧的不對勁,狀態就跟當初和陸衍培分手時一模一樣,她不由得擔憂地再次探問,“芳寧,你真的去......”
“我不是特意去找他的!”
陳芳寧猛地抬起頭,嘴巴扁著,臉頰上滿是淚痕,她吸了吸鼻子,夾著哭腔解釋:“我是去北郊療養院的時候碰到了他,我沒想到他居然已經回來了!
“北郊療養院?”柒小染錯愕,關于過去的記憶一股腦地沖向了她,身形微晃,“你怎么會去那里?”
“顧院長找不到你,就給我打電話了!标惙紝庲嚨叵肫疬有件事沒來得及跟她說,于是抬起手背胡亂抹了幾下臉,快速收起自己的情緒,“院長說傅允這段時間的病情突然有了變化,想讓你去看看,但是你的電話打不通!
“說起來,我還想問你呢,你的電話怎么回事?怎么總是提示無法接通?”
柒小染難掩焦慮,細彎黛眉緊緊蹙起,聽到她的問話,緩緩神,才說:“我的手機剛好在那天摔壞了,電話卡明天才補上!
“暈!還真是時候!”
“那他現在怎么樣了?”她雙手緊緊地抓著陳芳寧的肩膀,心跳如雷,鼻頭酸澀,“你這幾天不是都在療養院嗎?”
“你先冷靜下來!标惙紝幏词治兆×怂氖滞螅安凰阌惺,哎呀,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看著沒什么不一樣啊,還是得你親自看看才知道怎么回事。”
柒小染點了點頭,自責愧疚和焦慮的情緒一并吞噬著她,收回手環抱自己,低頭略作思量后,再抬頭時眼眸中已經水光盈盈,“你說的對,我現在就去.....”
“小染,你冷靜點!”陳芳寧急忙按住她,“現在都凌晨了,非探視時間不得入內,你別著急嘛!”
“我.....”柒小染喉嚨發緊,剛發出一個單音,一滴晶瑩的淚珠便直直地落下,落在米白色的短絨地毯上,瞬間被吞噬無蹤。
傅允是她同母異父的哥哥,六年前的一場車禍里,傅允為了救她而導致脊柱受到了嚴重的挫傷,腦部也受到了重創,陷入了深度昏迷。
直到兩年多以前他才轉醒過來,卻因為不能接受下半身癱瘓的事實,消極地放棄任何治療以及復健的機會,并且還得了嚴重的抑郁癥和狂躁癥。
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柒小染只能瞞著所有人,謊稱傅允出國接受治療。而實際上,她拜托了外婆柒麗君的世交好友顧朗幫忙,將傅允安置在了江城北郊郊外的精神療養院里接受治療。
第二天一早,柒小染就趕到營業廳拿到補辦的電話卡,安裝上后就就立刻打電話給經理,請了一天的假期。
陳芳寧從汽修店把車開過來接她,看她站在路邊,雙眼無神的樣子,略感心疼,稍稍嘆氣,朝她揮了揮手,高喊:“小染,上車了!”
柒小染聽到聲音后立即回神,打開車門坐了進去,“芳寧,謝謝你!
“謝什么呢!都這么多年的姐妹情了!
“還是謝謝!彼^頭,眼前浮現出那段最艱難的日子。
傅允車禍后,莫甄對她更恨之入骨,斷絕了她的全部經濟來源,禁止她去醫院探視傅允。
當時,陳芳寧無意中得知了她的情況后,不僅沒有和其他人那樣疏離自己,反而想了辦法讓向暖陽參加學校的貧困生資助項目,她才能有幸成為他的資助對象,完成了大學四年的學業。
“小染,你安全帶系了么?”陳芳寧正開著車,無意間往旁邊瞥了一眼,看見她神色憂郁,擔心她又鉆進死胡同里,便隨口找了個話題打斷她的思緒。
柒小染果然即刻回神,下意識低頭檢查安全帶,“系了啊!
“哦,我就突然想起,隨便問問。”
“嗯!彼醋鞫嘞,捏著手機重新登上微信,剛登陸上,手機就在她手里震動不已,微信的消息提示音也一直沒有停下來過。
陳芳寧皺了皺眉,“誰呀這是?就這么幾天,居然給你發了這么多信息?”
“這人是不是傻啊?發了三次,就沒必要發了嘛,怕不是什么瘋狂追求者哦!”
“不知......道。”柒小染猶猶豫豫地回話,眼睛盯著之前被她消息置頂了的聊天窗口,狐疑地點開,瞟了一眼陳芳寧,喃喃道:“芳寧,是你表哥!
“......”
片刻后,手機的震動終于停下來,柒小染首先點開了和向暖陽的對話框,看到了他之前在墨西哥出差時發來的消息和照片,原本一片荒涼的內心,此時被填充得滿滿的,如同一股暖流淌過她的心間。
她看完信息后,想到昨晚兩人約好的事情,心慌了一下,手指敏捷地在屏幕上輕點,“向總,我今天臨時有事,我們改天再約吧,對不起!
發完信息后,她緩緩吐了一口氣,退出了對話框,往下劃屏幕,準備查看這段時間的未讀信息,向暖陽卻已經回復過來了。
“是什么事?”
她看到幾乎是秒回的信息,從凌晨開始低落陰郁的情緒頓時開朗了不少,扭過頭看向陳芳寧,急切地想把自己這種欣喜的心情傳達給別人知道。
陳芳寧眼角瞥到她在看自己,側過頭剛想開口問什么情況,對方卻已經不再看她,而是低頭認真地發著微信,她忍不住翻了一記夸張的白眼,小聲嘀咕了一句,“重色輕友的家伙!”
柒小染專心致志地回信,還沒點下發送,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的號碼是固定電話打來的,這個號碼她早已爛熟于心,正是療養院顧朗顧院長辦公室的電話。
“顧叔叔!彼齽濋_接聽鍵,聲音微顫。
“傅允想見你。”
握著手機的手指無意間跳了一下,她怔怔地扭過頭,與陳芳寧迅速地對視了一眼,緩了緩神,說:“我現在正在過去的路上,我哥他......”
“你放心,傅允最近的情緒出乎意料的穩定,初步診斷是在逐漸的好轉當中,只是每到夜里,就在房里晃悠,也不暴躁,就是碎碎念,我們今天才聽出了他這是在念著你的名字!
寂靜無聲的醫院走廊,不時地傳來某個病人痛苦嘶啞的吼叫,柒小染雙手環抱著自己的身體,每一步都走得艱難而不安。
她害怕會再次見到歇斯底里的傅允,也害怕他會埋怨自己當初的沖動行事,害得他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站在病房門外,隔著門上一塊正方形的透明玻璃窗,她看見了坐在輪椅上身形削瘦的傅允。
他雙眼無神,眼周是散不開的黑眼圈,棱角分明的俊臉瘦削得顴骨凸起得可怕。他就這樣呆呆地坐在那里,如果不是身體因為費力呼吸而輕微晃動,她根本感受不到他身上還有活著的跡象。
柒小染艱難地抬起手搭在了冰涼的門把上,手指僵硬得不聽使喚,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手腕才開始緩緩轉動。
看著門把被自己擰開,門邊露出一絲縫隙,她似乎能夠感覺到從病房里滲出了一絲猶如冰窖一般寒氣,撲面而來。
她緊咬著嘴唇走了進去,唇瓣顫抖著開合,“哥。”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緩緩地轉過頭來看她,目光平和,沒有一絲情感。
柒小染撐不住地往前跌了幾步,眼里盈著水光,艱難地咽下嘴里的苦澀,“哥,我是小染,你不是想見我么?”
病房里靜默了片刻,傅允呆怔的臉上有了一絲松動,蒼白無血色的薄唇輕啟:“小染!
她靜靜地看著他,晶瑩淚珠像是決堤的洪壩滾滾落下,她蹲到他的身邊,雙手握著他的手,哽咽著低聲喃喃:“哥......哥......”
記不清有多久沒有聽到他喊自己的名字了,從小到大,只有外婆和傅允會關心她,在乎她,心疼她。外婆去世以后,她就只剩下這個同母異父的哥哥了。
當初如果不是為了救她,他應該早就事業有成,甚至會有一個溫柔賢惠的妻子,還有乖巧的孩子陪伴在他的身邊。
所有的事皆因她而起,可偏偏所有的后果都由他替自己承受了。
傅允抽出自己的手覆在她的臉上,輕輕地為她擦掉眼淚,用著極其虛弱的聲音說:“怎么還這么愛哭?”
“哥......”她努力地睜著已經被淚水模糊了視線的雙眼。
“這幾年辛苦你了。”傅允說著,嘆息一聲。
“不辛苦,這都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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