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張偉四肢的傷也好了很多，現在基本上已經可以自己行走了。

    當他再次走到附近的那個土溝之時，看了許久，才明白了這里為何叫虎溝農場。

    這個溝并不算十分巨大，只是它的形狀十分奇特，若是自己觀察就會發現這個溝的形狀看上去就像一只老虎。

    而老虎嘴巴的那里，正是這些苦民“埋葬”死者的地方。虎口之內，一片皚皚的白骨，張偉突然覺得這只老虎或許是活的，它在不停的吞噬著這些苦民。

    流放至此的儒士是如此不堪，說是苦民，恐怕連外界的苦民都不如，他們死后連埋葬的地方都沒有。

    張偉用力的搖了搖頭，似乎想忘卻剛才的想法，他轉身朝著土溝遠去，就這樣一瘸一拐的走著。

    一路之上所見到的苦民表情都是一個樣子，麻木、冷漠、死氣沉沉。

    這里除了管教能發出一些歡笑之外，再就是那些孩提之年的苦民兒童。

    孩童懂事之前不知人間疾苦，就算他們調皮的厲害，這里的苦民也都盡量不去訓斥他們，畢竟當他們長大之后，便再也找不到童年的那份快樂了。

    隨著張偉出來走動的次數多了，這里的苦民也都知道了阿蠻家有他這么個廢人。

    或許是張偉之前一直受傷，又或者他們見到張偉不用勞作，每日依靠阿蠻來養活，所以這些苦民對待張偉十分漠然，許多苦民見到張偉后，甚至根本都不理睬他。

    而和阿蠻關系最好的阿娟，她見到張偉之后，對張偉的態度更是不客氣，經常對張偉冷嘲熱諷的。而阿蠻知道此事后和阿娟吵了不止一次，結果阿娟對于張偉的態度越來越差了。

    這一日，張偉在午睡時又被身體疼醒，他不由苦笑著搖搖頭，本想在睡夢中忘卻身體的傷痛，誰知連半個時辰都不到就被疼醒了。

    阿蠻遞過來一塊濕布，讓張偉擦擦額頭的汗水，然后她坐到張偉身邊說道：“阿偉哥哥，你怎么了，是腿上的傷又疼了嗎？”

    張偉沒有說話，這兩個月身上疼痛發作之時，阿蠻都以為是張偉斷掉的四肢在疼，她根本不知道張偉身中世間最惡毒的九生九世苦死輪回咒。對于阿蠻而言，她連一些基本都法術都不知道，更別提其它的了。

    張偉自然清楚阿蠻不了解，他也不說破，搖了搖頭而已。

    阿蠻見張偉搖了搖頭，她說道：“阿偉哥哥，我想求你件事情，嗯~就是你別生阿娟姐的氣，好不好？”說完之后，阿蠻可憐兮兮的看著張偉。

    張偉瞅了一眼阿蠻，不禁心想：阿蠻可憐兮兮的樣子也好難看。然后他說道：“既然你都開口了，我自然不會生她的氣。”

    阿蠻一笑，說道：“嘻嘻，阿偉哥哥你不生氣就最好了，我都擔心幾天了。”

    “對了，為什么阿娟每次見到阿更，她的眼神都是怪怪的？”張偉不解的問道。

    阿蠻猶豫了下，然后說道：“其實以前阿更和阿娟姐他們兩個關系很好的，倆人都是在這里長大的孩子，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了，只是后來阿更成了管教之后……”

    張偉嘆了口氣，說道：“竟然是這個樣子，你不用說，我也能想到了。”

    說到了這里，似乎氣氛變得不是太好，張偉和阿蠻都沒在開口，一夜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去了。

    張偉四肢的傷快好了，現在走起路來已經穩當了許多。

    農場里有些調皮的孩童，在張偉腿腳不好的時候，他們喜歡拿石子砸張偉玩。現在當張偉腿腳逐漸好了之后，那些跟在他身后的調皮孩童便少了許多。

    此時張偉坐在一個土丘上，看著漫天的風沙感慨萬分，一時心中有感便念到：“風卷黃簾繞孤山，云起云落白骨殘。東方來客吐心腹，難暖虎溝半尺寒。”

    張偉話音剛落，站在張偉身后的一個孩童手愣了一下，手中的石子掉落在了地上。

    只見這名孩童兩眼之中閃著異樣的神采，沖著張偉喊道：“瘸子，你竟然認識字？”

    張偉扭過頭去，發現這孩童正是平日里那個調皮的小石，他沖小石找找手說道：“怎么今天改了心性，不砸我了？”

    小石摸了摸腦袋，還是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走到張偉身邊，興奮的說道：“大家都說你是個好吃懶做的殘廢，可我真沒想到你會寫字啊。”

    聽到那句“好吃懶做的殘廢”，張偉的臉紅了紅，他給小石說道：“我剛才那叫作詩，可不是寫字。”

    小石疑惑的看了張偉一眼，說道：“以前我爹還活著的時候，他偶爾會像你剛才那樣，說點莫名其妙的話……”

    “這不叫莫名其妙的話，這叫做詩。”

    “石？就是我的名字么？”

    張偉搖搖頭，說道：“言寺詩，你爹沒教你識字？”

    小石不高興的說道：“以前我想學，我爹死活都不肯教我。后來我爹死后，我娘更是不準我認字，還說要是我認字，她就把我打死。”

    張偉對著小石笑了笑，然后抬頭看著天空愣愣的出神。

    “瘸子，你怎么了？”小石低聲問道。

    “我在想，西番國的權貴們制定的律法，來管教國內臣民。又通過制定的律法，使他們自己免于服從他們所制定的律法，并且在制定和執行律法時，使律法保護他們的私人利益。而那些敢于對他們律法說不的人，便都成了異己分子。于是權貴們又用律法來壓制這些有良知的人，還美其名曰教化眾人。使你們這些在苦寒之地的儒士后人目不識丁，還以為天道縱是如此……”說到這里，張偉語氣有點哽咽，似乎說不下去了。

    “你說的都是什么呀，那么的繞口，雖然我能記住一些話，但是卻一句都聽不懂。”

    看著小石那不解的神色，張偉嘆口氣說道：“我的意思是說，你們這些被迫害的孩子，都麻木到習以為常。”

    “迫害？不會呀，再過上半個月，等物資來了之后，我那天就能吃到丸子湯了呢。”說到這里，小石不自覺的咽了下口水。

    張偉摸了摸小石的腦袋，說道：“小石，你想不想認字？”

    “想啊，想啊……”小石猶豫了下，繼續說道：“那你可不準告訴我娘！”

    “好，不告訴你娘，我誰都不告訴。”

    嘻嘻……土丘之上小石高興的笑了出來。

    風沙微微的吹著，小石朝張偉身邊坐的更近了一些，快靠在了張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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