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 aug 13 13:00:00 cst 2015

    “孫大哥，再見。”程子介揮著手臂，目送著直升機緩緩升空，然后在晨曦中飛向北方的天際，心中悵然若失。直到視線被一座山峰遮擋，才輕輕地嘆息一聲。回過身來，卻正好看到崔哥正坐在一片草地上，拼命抱著自己的槍，將一邊臉頰緊緊地貼在槍管上，渾身抽動著，雖然沒有聲音，卻哭得撕心裂肺。

    晶瑩的淚珠映照著變幻的霞光，大顆大顆地滾落在草地上，如同清晨的露珠。程子介遠遠地看著，不由得為她感到難過，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心里疑惑萬分：她為什么這么珍視這把槍，甚至不惜違抗軍令，冒著被處決的危險？她為什么每打死一頭喪尸都會報數？難道她也和候凱莉一樣，為了什么特殊的目的才上前線？

    不久，包少尉就來到他身邊，請示道：“長官，大伙準備好了。現在撤退吧？”

    程子介收回目光，看到其他士兵們已經全部列好了隊，整裝待發。于是點點頭：“走吧，我來斷后。”

    方上尉的那輛坦克隆隆發動了，帶頭駛進了黑暗的隧道。接著，包少尉帶著苦戰一夜的士兵們排著整齊的隊伍，踏過隧道口那一段尸橫遍野，血流成河的公路，跟在坦克后面開始了撤退行動。最后出發的，仍然是偵察班的成員。他們都背著孫志高換下來的老式步槍，情緒輕松，腳步輕快。

    “走吧，撤退了。”程子介最后巡視了一圈陣地，看了看那些被放棄的重機槍和高射炮，壓抑著扛一部回去的沖動，走到還呆呆地坐在草地上的崔哥面前，輕聲招呼道。

    崔哥這才發現大家都出發了。趕緊默默地站起來，哽咽著對程子介道了聲謝，滿面淚痕地抱著槍，追向自己的隊友。遠處停下腳步，一直注視著這兒的余能闊這才松了口氣，等崔哥回到隊伍里，才跟上自己的偵察班繼續前進。

    程子介也跨開大步，走向黑洞洞的隧道口。從天際的第一縷曙光亮起的時候開始，就沒有喪尸從陽門方向趕到這兒了，但程子介還是習慣了在撤退時斷后。畢竟自己面對突然的意外時，遠比普通士兵生存能力更強。

    那段血河般的公路除了到處蔓延的濃黑污血，碎肉和殘肢斷臂，還有許許多多的小彈坑。若不是已經被那輛坦克用履帶碾出兩道車轍，走過那一段路的時候絕對會踩進某個血坑中。即便是如此，進入隧道后程子介的鞋子也幾乎被腥臭的污血浸透了。

    坦克的隆隆聲在隧道中回蕩，隨之回蕩的還有縈繞在鼻尖的惡臭。山風呼嘯著穿過隧道，吹得人遍體生寒，但完全吹不散沾滿了每個人的鞋子的污血散發出來的味道。不過，大家都是開心得很，不少人一邊大步行軍，一邊互相開著玩笑。當然，這樣的時候，也不會有軍官出面制止的。

    穿過四公里黑暗悠長的隧道后，程子介突然心懷一暢。遠遠近近的幾座山峰峰頂都沐浴著第一縷朝陽，更顯青翠欲滴。這山谷中雖然還沒能被陽光照到，但也已是頗有豁然開朗之感。幾片縈繞在樹梢間的薄霧被輕風吹拂，緩緩地順著山坡的走勢上升，然后悄然消失在碧藍的天空中。

    這一邊的出口外更是觸目驚心。數百米公路已經被炸得看不見一塊完整的路面，兩邊的山坡上也是密密麻麻地布滿彈坑。不過這邊比較好的是，喪尸們的尸體沒有堆積在出口外。

    過了這段出口外坑坑洼洼的公路，前方的路邊停著數輛裝甲車和坦克，車體上都是染滿了大片的污血，還有不少硝煙的痕跡。山坡上則是一群軍人保護著一些平民正在休整，一架運輸直升正停在他們身邊一片平整的草坪上，遠遠地程子介就能看到機艙里坐著不少人了。

    還沒等程子介走到那片山坡，已經在先到達集結點的方上尉就遠遠地迎了過來，揮手大聲喊道：“程長官――”

    既然已安然通過隧道，也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于是程子介跨開大步，越過前面的隊伍，迎著方上尉喊道：“什么事？”

    方上尉一直等程子介來到自己面前，才笑道：“程長官，你又在親自斷后啊。直升機等你好久了。”說著自顧自地轉過身去，帶著程子介走向那架直升機，對著直升機做了個手勢。于是直升機的旋翼開始緩緩轉動起來。

    “等我？等我干什么？還有一架呢？”程子介跟著方上尉走向直升機，奇怪地問道。

    “還有一架已經載著一批比較虛弱的婦女小孩和病患先回基地了。這一架專門給程長官留了個位子，就等程長官登機出發了。”方上尉說著已經來到了直升機艙門邊，回身對程子介笑道：“程長官。這一夜實在是辛苦你了。現在我們已經出來了，就不會再有什么事了。你就坐直升機先回基地休息吧。”

    程子介停住腳步，笑道：“這怎么行，先讓女人孩子回去。”

    方上尉呵呵一笑：“身體情況不理想的女人孩子都走了。幾個脫水虛弱的戰士也在直升機上。程長官，快上去吧。”

    程子介目光掃過不遠處山坡上的平民，目光敏銳的他馬上就發現了一個十余歲的小姑娘，正在和保護著平民的兩個年輕士兵說著什么。兩個士兵都是笑得前仰后合，那小姑娘銀鈴般的笑聲也是遠遠地傳了過來。于是伸手指著那個小姑娘，笑道：“都走了？那不是還有個小女孩嘛。”說著徑直大步走向那小姑娘。

    “哎。”方上尉正想解釋什么，程子介卻已經走遠了，于是只得跟了上來。兩名士兵正蹲在小姑娘面前，都是一只手握著槍，向著小姑娘伸出另一只手掌。

    小姑娘彎著腰，從口袋里掏出兩顆薄荷糖放在兩名士兵的手心里，認真地說道：“給你們吃了薄荷糖，就一個小時不許抽煙了。抽煙太多的話，以后怎么找老婆啊。真是讓人著急。”

    “好。好。”兩個士兵顯然都很喜愛這個小姑娘，接過糖果塞進嘴里，笑得合不攏嘴。小姑娘看著兩人，像個大人般鄭重其事地說道：“你們誰要是能戒煙，我就介紹芳姨給你們認識。怎么樣？”說著伸出手，指著不遠處的一位女平民：“就是她，漂亮吧。”

    兩位士兵正要答話，其中一位就發現了程子介和方上尉正徑直走向自己，趕緊拉了同伴一下，兩人一起筆直地站起身來，敬了個軍禮，嘴里還含著薄荷糖，含混不清地喊道：“長官！連長！”

    “稍息。”方上尉趕緊喊道。程子介也微笑著對他們點點頭，看著那小姑娘笑道：“沒事。這小姑娘怎么不坐飛機走？”

    那小姑娘剛剛轉過身來，站直了身子以后，程子介才發現她個子還挺高挑的，頭頂已經差不多到自己下巴的高度了。但看臉蛋就能非常明顯的看出她的年齡：瓷娃娃般光潔的面頰還帶著稚氣，兩條秀氣的眉毛也是淡淡的，完全沒有成年女性的韻味。一雙點漆般的瞳仁清澈單純，小鼻子一皺一皺的，被這山間清晨的涼風吹得冒著鼻涕。淡淡的雙唇娟秀可愛，卻沒有多少血色。兩腮也有些陷了下去，可見一直以來過得很是艱苦，腮邊的兩個小酒窩讓人心生憐愛。只有那尖而挺翹的小下巴，給她增添了一份嬌艷的感覺，實在是個還沒來得及長舒展的美人坯子。

    身材更是如此，包裹在寬大的舊校服下的身體雖然足夠高挑，但顯然還沒開始長肉。只是剛才那一扭身之間，讓人注意到她纖細的腰肢，毫無疑問將來會是個身材曼妙動人的姑娘。

    小姑娘轉過身來，看了看程子介，有些驚訝，又看了看程子介身后的方上尉，一下子開心地笑了起來：“方連長！”然后又有些不服氣地看著程子介，鼓著腮幫子：“你是誰？我不是小姑娘，我是大人。”

    兩位年輕士兵含著糖，抿著嘴吃吃地笑了起來，方上尉也忍不住笑道：“盈盈，這就是程長官，這次行動的總指揮。就是他把我們救出來的，不許胡鬧啊。”

    “啊？”小姑娘吃驚地睜大了眼睛，臉上一下子浮現出崇拜的神色：“你就是那個程長官！難怪這么帥！比我想的還帥！不過你怎么沒穿軍裝呢？也沒帶槍……這是什么？弓箭！”小姑娘說著，竟然上前一步，直接大著膽子伸手來摸程子介背著的弩箭。

    程子介趕緊一側身子，笑道：“小孩子別摸，危險。”

    “說了我不是小孩子！真是的。”小姑娘收回手，生氣地一跺腳：“我都十四歲了！”

    程子介忍俊不禁，笑了起來：“十四歲？不像。”

    “怎么不像了！我都這么高了！虛歲馬上就滿十四歲了。”小姑娘顯得非常著急，轉向方上尉，軟語道：“方連長，你跟程長官說一下吧，我不是小孩。”

    程子介只得擺手笑道：“好好好，那這位小姐怎么稱呼？”

    “我叫柳麗盈。你叫我柳小姐就行了。”小姑娘終于取得了勝利，稚氣的臉上一下子綻放出一個燦爛如同朝霞般的笑容。這純凈的笑容一下子讓程子介完全忘卻了這一夜所有的危險，艱難，苦戰，烈火和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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