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 sep 27 16:36:43 cst 2016

    “心腸歹毒的女人！”申屠司狐握緊拳頭，手心的血琥珀“啪啦”一聲裂開，頓時化為液體從指縫間流下，猩紅一片染大地。

    “也就是說，我們誤殺了好人？”硫沙腦海里展現出狼人熟悉的面孔，猛然意識他們死前安然笑容的含義，那是痛快得以釋放，解脫的微笑。

    他捂著心，仿佛有千萬利刃在胸口割切，十分內疚。

    在他心中，為了替天行道行俠仗義，殺多少惡人都是痛快人心，可是殺一個好人，即使是錯殺，也是犯下深重的罪孽，過得了別人也過不了自己心中那一道坑。

    夜幽上前輕拍著硫沙的肩膀，鮮有的溫柔，說：“世界上的好與壞，對與錯，黑與白，哪能分得清清白白，我們只要恪守本心就好了。”

    “那三條無辜的生命都是我殺的，你們能了解到我的痛苦嗎？”硫沙用力一把甩開夜幽的手，往旁邊的叢林里跑去，斷然不顧后面伙伴的呼喊。

    申屠司狐和木槿想上前去追，卻被夜幽攔了下來，“想要在這個世界上生存，憑他這點是遠遠不行的。”夜幽淡淡得說，看著硫沙遠去的目光里毫無波動。

    彎月悄悄掛上枝頭，在云霄中若隱若現，月光在縫隙中偷偷流瀉而下，為漆黑的夜添上柔亮的一筆。

    在高峰上，懸崖峭壁邊，一個瘦小的人影坐在月下樹邊石頭上。

    他躲在黑暗里，將頭深深地埋在兩膝間。從小，他就見過許多血腥的場面也殺了許多生命，可是，那些生命都威脅著他的親人，朋友，都是些邪惡的生命，他殺得理所當然，心里毫無負罪感。當他知道誤殺了無辜的狼人時，心中好像堵上了一塊沉重的巨石，仿佛犯下不可饒恕的罪孽，即使后者是獸非人，可是也是一條條善良的生命。

    此時的他，發現自己的雙手是多么的骯臟。

    “不善著，人恒殺之。”有力的雙手搭在硫沙肩上。

    硫沙一言不語，沉重的心緒讓他沉浸在自己自責的時間里。

    “你今日不殺他們，他們明天還會陷在被控制的痛苦中，做身不由己的事。你不是在做昧良心的事，你是在救人，你沒有錯！”

    “你清醒清醒，不要鉆牛角尖。”

    “這世界上就是這樣，無所謂對與錯，只要對方沒有覺得你錯，你就是對的。”

    ……

    夜幽嘮嘮叨叨的，越說越激動，看著頑固而一動不動的硫沙，一股悶氣涌上心頭，疾步走到他的面前，抓住他的衣領，就往上提。

    硫沙如小雞般被領著，仍無動于衷，陰暗下蒼白的臉無一絲血色。

    “既然你一昧認為自己錯了，那就為你所謂的正義，去贖罪吧。”語罷，便將他甩在樹上，震地綠葉落紛紛。

    “咳咳。”硫沙捂著疼痛的胸口，眼里掠過一絲光芒，掙扎著站起來，“對，我要去贖罪。”說著，拖著搖曳的身軀，慢慢走著，走去臨近眼前的懸崖。

    一切都那么抑郁，風搖樹葉的沙沙聲，腳步拖地嘶嘶聲，還有胸膛波濤起伏的沉重呼吸聲。夜幽厭惡地看著那慘白的臉，看著他毫無欲念死氣沉沉地拖著瘦弱得不堪輕輕一折的身軀，那雙泛白的眼睛，沒有色彩，沒有生機，就像死人一般。

    夜幽沒有硫沙那般的童年，不明白他心中的掙扎。硫沙也不是夜幽，故而不明白他眼中的世界。

    當那具木偶般的身軀緩緩經過，夜幽眼中閃過一絲狠戾，隨既又深呼吸，壓下心中的怒火，平復了心情。

    他相信，硫沙為了填補心中的傷口，一定會跳下懸崖的，可他也有不能讓他死的理由。

    “你以為你是誰，你的命很值錢嗎？你死了他們就會原諒你了嗎？”

    已經邁出在懸崖外的一只腳頓時在空中停滯，心中念頭猛一閃過，是啊！人死不能復生，自己何德何能用生命償還。

    看到他的腳緩緩收回，夜幽頓時松了一口氣，繼續引導：“如果你真的要贖罪，就找出那白衣女子藍庭，將之滅殺，已祭狼人亡魂。”字字珠璣，擲地有聲，“亡魂”二字更使回音飄蕩，久久不息。

    頭慢慢低下，看著腳下的懸谷，眼簾上的睫毛在冷風中顫抖。一股仇恨在他心中慢慢醞釀，化作磅礴的生存希望與力量的渴望。有了目標，有了希望，他又變得開朗起來，堅毅的臉上眼睛凝聚著光亮。

    轉過身，向夜幽歉了謙身，道了句抱歉，便回到篝火旁。

    望著他逐漸消失在黑暗里的身影，夜幽皺了皺眉頭，硫沙表面上是恢復了平靜，不會再陷入誤途，可他知道，在硫沙的童年世界里，他早已經對“善良”的意識根深蒂固，不可改變，但是在這個殘酷的年代，善良一文不值，比路邊狗糞還要低賤，物競天擇，強者為尊，一切以實力說話，若沒有冰涼而殘酷的心，只會成為別人的傀儡或獵物，玩弄于手掌中。

    如果不是之前硫沙拼了命去救他，他也不會說這番話。

    見硫沙安然無恙地回來，并且毫無異常，大家都松了一口氣，齊齊為這天的死里逃生慶祝。

    幽靜的夜，灼熱的篝火，香噴噴的山雞野兔，歡笑聲繞著綠樹飄蕩，大家大塊吃肉大塊喝酒，不亦樂乎。看著硫沙狂笑著撕咬雞腿的樣子，夜幽眼簾下垂，嘆了口氣，隨即表情恢復自然，加入到歡聲笑語中，仿佛什么事也沒發生過。

    夜更加黑暗，如濃墨似雨傾盆而下，侵染大地，偶爾幾只夜鴉掠過，留下聲聲凄慘的哀鳴。眾人玩累了喝足了，酒勁過后，昏睡感驟然襲來，紛紛倒頭大睡。而就在皋牛與石磊如雷的鼾聲中，一個瘦小的身影悄悄睜開眼睛，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累攤在地上的他們，隨即，輕抬腳步，悄悄離開。

    而就在那個瘦小身影離開的時候，仰面枕手的夜幽也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又慢慢閉上。

    山中雞鳴，百鳥齊集，一層白霧悄然出現，籠罩著整個山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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