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來,唐心并沒有提筆研墨作畫,或者說,她的纖毫再勾勒不出符合她心境的畫作。
一連數日,日日如此。
直到第五天的早晨,少女才在自己的閨房中閉起門窗認真的研起墨來。
就在這時,有臉色紅撲撲的丫鬟輕輕叩開唐心的閨房們,兩人低頭耳語幾句,唐心匆匆忙忙扔下手中的畫筆,快步繞過一條水榭長廊,向著一處偏房而去。
離唐心住處不遠,一間翰墨飄香的書房中,一穿著隨和得體的老者很隨意的附身在寬大的紫檀木長桌前,桌上橫著一副卷軸,卷軸似乎已年久,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腐朽味道,老者沿著卷軸一寸寸看過去,神情極其認真。
少傾,老者似乎有些眼睛發酸,他這才抬起頭來,出神的望向窗外,似在對著那卷軸畫喃喃道:“都說你出自一位盲畫師之手,但老夫為何沒此眼光呢?”
幾息后,唐心推開書房門,沖著老者含笑之后,引進一個白衣束發的俊朗少年。
少年提起衣擺,小心跨過門檻,認真的邁步而行,給老者行禮。
“晚輩,見過唐大家。”
少年看似鎮定如常,實則內心并不平靜,路上唐心告訴他如何稱呼自己的祖父,還說祖父是個性格怪異的人,讓他見機行事,但當他一跨過那道門檻的時候,那些話就變模糊了。
少年能看到出來,老者并不是修行者,但身上卻散發著一種讓他壓抑的味道,這可能是和他久居上位,加之經年累月的書香熏陶有關,所以,簫劍生有些拘謹。
老者沒有抬頭,依然沉寂在畫中,他粗重的眉毛緊凝一下,開門見山道:“聽下人說,你來自無極宮?”
老者聲音不高,但很有穿透性。
少年略作驚訝,但看著自己這身嶄新的衣衫,想到那塊玉牌后很快釋然,點頭道:“正是,只不過還沒有正式開始修行。”
老者似乎對修行者很反感,皺了皺眉頭,抬頭看向含首而立的唐心,厲色道:“以后不要隨隨便便往家里帶人,尤其是習武之人,他們身上的殺氣太重,練刀的手豈能和握筆的手相提并論。”
唐心輕輕頷首,眸子緊盯自己的腳尖,不敢言語。
老者接著說道:“至于葬山河圖卷,你就不用再操心了,而且我已命人將春風月柳那副畫高價收了回來,一會會讓下人將你的畫筆全部收走燒掉,至于陛下那里我自會有說辭。”
老者表現的極其不耐煩,沖著唐心和少年擺擺手,示意二人出去。
唐心目色中帶著一絲酸楚,少年倒是表現平淡,雖然他沒接觸這種級別的大戶人家,但在養父的書籍上看的多了,能如此待他就算不錯了,所以,少年看了唐心一眼,轉身向門外走去,正當他一腳跨過門檻的時候,老者突然轉身看著他的背影說道:“把那副臨摹的畫留下再走。”
氣氛忽然變的緊張起來,少年尷尬的騎在門檻上,臉色微冷。
唐心見此諾諾小聲道:“爺爺,那副畫是心兒愿意送出去的,所以,就不必收回了吧?”
老者威嚴的目光離開桌面上的畫卷,振振有詞道:“心兒你說,他一個舞刀弄槍之流,要一副畫何用,免得哪天橫死街頭,卷軸落在他人之手,豈不是壞了我唐家幾千年的名節?”
唐心還想說什么,被老者一道逼視的目光壓的低下了頭。
就在這時,簫劍生笑著說道:“唐大家此言差矣,首先,我會不會橫死街頭不是你說了算,再者,自古文人雅士,雖無舞槍弄棒的本事,但光憑一張嘴,口誅筆伐令的天下蒼生不安之事多如牛毛,你無非就是想把武者和文者分門別類,是不是有些太過武斷?”
老者猛的抬頭,不屑的看著喋喋不休的少年,怒道:“你還沒資格和老夫談論這些,把畫卷交出來走人,不然,別說我唐家欺你一弱小后輩。”
少年感覺這老頭豈只是性格怪異,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他后腳跨過門檻,就要閃人,不料身前忽然多了一個萎靡不振的老頭。
黃道凌看著少年吃癟的表情,老懷大慰道:“要不要老夫幫你點什么?”
少年知道這個老頭不好惹,而且對他有救命之恩,知道今日之事再不能由著性子來,本來他想帶著這幅畫卷好好的研究一番,如此一來,只好忍痛割愛了。
就在簫劍生打算從身后的包囊翻出那副畫卷的時候,唐心忽然走過來,看著黃道凌說道:“黃伯,連你也糊涂了,送出去的東西還有要回來之理?”
黃道凌笑道:“痛快人辦痛快事,走到哪都不吃虧,小子,你說是嗎?”
少年認真點頭,覺得這話說的好沒道理,但又合情合理。
少傾,他將葬山河畫卷拿出來,快步上前,輕輕放在老者身下的桌角上,就在他退身之余,眼睛余光掃了眼那副葬山河真跡,說不出來哪里不舒服,但有一種眩暈的感覺。
尤其那片紫色的天空,讓他目光不能自拔,似乎那紫色的天空在流動,目光透過那片紫色的天空,似乎是一個又是一方世界,那個世界中同樣有一個女子,也是目視紫色天空,和唐心臨摹的畫卷中女子竟是目光交匯在一處。
少年搖了搖頭,似乎要把自己搖醒。
他快速的抓起桌角上的畫卷展開,在老者的怒視下,將畫卷和真跡首尾對齊放平,似乎這才舒服了一點,但那種眩暈的感覺還是不能徹底消除。
為了不徹底激怒這位老者,少年小心向門口退去。
少年走后,老者竟是盯著兩幅拼接嚴合的畫卷輕咦出聲,似乎那畫卷再不是枯燥的一副荒山野嶺,那畫中的女子也鮮活過來,尤其是女子的目光
老者忽然抬起頭,看著少年離去的背影說道:“你要去哪,讓黃伯送你一程,龍炎城最近不安全。”
唐心會心一笑,乘機揪了揪少年的一角,小聲提醒道:“爺爺和你說話呢。”
少年能從話語中聽出,老者對他的態度似乎有所轉變,至于原因,他現在沒時間去琢磨,想起之前陳申平交代的話,少年直言道:“打算現在出城,去西北方位找個人,如果黃伯不方便的話,我自己去就可以。”
還是那輛馬車,馬夫黃道凌卷縮在車前,渾渾噩噩的似睡似醒,逐漸提速向城外駛去,車中少年與唐心面對面而坐,少年一路都在看天,看周圍的風景,唐心則是看著少年的側臉,眸色中有一絲難言的苦楚。
她的本意是想引薦少年給祖父,嘗試能不能以少年對那副畫獨特的見解,將祖父從畫卷中帶出畫外,不料,祖父今日的表現讓她有些很是無奈。
少傾,少年轉過身看著唐心說道:“唐姑娘不必如此,你爺爺脾氣確實古怪了些,但也是性情中人。”
唐心小心的避開少年直視的目光,輕聲道:“用不著你來安慰我,祖父他會理解我的苦衷的,倒是你不必耿耿于懷就行。”
少年輕笑,不再說話。
只是過來很久,少年才說道:“或許你祖父此時已經走出了畫卷也說不定。”
唐心吃驚的看著少年,一時語塞。
馬車又駛出十幾里,翻過一道緩和的山坡后視線突然開闊起來,就在這時一直卷縮的黃道凌沖著車中的唐心和少年招呼了一聲:“孩子們,坐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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