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5點35分了。
“老爺子,你們稍等我一下,現在剛到飯點,街上的攤子都剛剛開張,大家就算做飯也是先緊著生意,而且等會保安就過來了。
你看這樣,快7點半的時候辛苦你和小敏再來一趟,我這邊給你們留一點飯菜,以后不好說,今天起碼讓你們吃飽。”
小敏爺爺一看晚飯有了著落,有些激動,拄著木杖上前一步。
“老板,真……真的太謝謝你了!”
小敏瘦削的臉龐也樂開了花。
陳凱點點頭,和爺孫倆道個別,小敏爺爺蹣跚著拽著小敏走出了美食街。
轉身的時候,陳凱不經意發現,周圍的攤主和老板們,臉上都帶著一些感慨和不忍。
陳凱微嘆了一口氣,用雙手拍了拍臉,打起精神開始忙活晚上的事情。
洗洗切切,青椒絲、肉絲和輔料備好,陳凱點起液化氣,倒油下鍋,這香氣就飄起來了。
陳凱的攤位在美食街已經成了一大熱門。
這第一鍋還沒出,穿著校服的學生、拎著公文包的老師、附近的大爺大媽、年輕的男女都已經開始在攤子前排起了長隊。
陳凱一邊顛勺,一邊和臉熟的食客打著招呼,因為同樣的美食口味,排隊的食客們彼此間的氣氛也很融洽,不時地互相聊聊天。
“第一鍋出來了!”排在最前面的幾個學生開心地議論。
陳凱招呼他們坐下,把翠綠飄香的青椒肉絲蓋飯盛出端上,接水把炒鍋刷干凈,馬不停蹄地又開始了下一鍋的準備。
創業果然還是最好的鍛煉,幾個月前,陳凱還是一個沒有錢賺,懵懂無知的畢業生,現在也已經適應了自食其力的感覺了。
陳凱一鍋一鍋炒得飛快,面前的食客們也吃得火熱。
傍晚,天氣漸漸轉涼,美食街的照明和各檔口的夜燈陸續打開,黃白藍各色都有,明亮又好看。
做完第十五鍋后,陳凱拿起塑料水壺大口地灌了幾口涼白開,感覺喉嚨受到滋潤,舒服極了。
打眼往旁邊看去,陳凱發現黃平又做回炒飯了,胡玉琴也不再扯著嗓子吆喝,而是按部就班地招呼客人,攤位前也坐著不少人。
最好的生活可能就是原本的樣子吧。
陳凱挺直了身子伸了伸腰,抽出濕毛巾往臉上一抹,順便活動一下肩膀,看著眼前的隊伍,心里也有一些自豪。
經過這些天的高強度鍛煉,自己做菜的效率已經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第一天略微有些手忙腳亂,十幾分鐘才能走完一輪,現在七八分鐘就搞定了。
陳凱的隊伍里,今天也逐漸開始出現很多講求打包效率或者快速吃完的年輕上班族。
抬眼看去,整個美食街的晚高峰差不多接近尾聲了,最主力的學生們或者去上晚自習,沒有晚課的也已經回家了。
就餐區的客人坐的滿滿當當,排隊的客人還有一些,陳凱得空稍微點了一下排隊的人數,翻開口袋看看青椒。
“嗯,差不多夠用。”
今天總算是準備充分,不至于提前收攤了。
陳凱看了一眼手機,已經7點18分了。
擔心材料不夠,從袋子里拿出三人份的青椒放在一邊單獨備用,陳凱四下張望,看有沒有小敏爺孫倆的身影。
隊伍中并沒有倆人。
陳凱把小敏倆人的材料先擱在一邊,轉頭繼續忙活生意。
這時,兩個身穿白襯衫,西裝褲的上班族急匆匆地排到了陳凱攤位的隊尾。
兩個男人似乎是一個單位的人,一個挎著公文包,一個帶著黑邊眼鏡。
好像是剛剛下班,倆人的心情看起來還不錯,一邊指著陳凱的大鍋一邊笑著說著什么。
陳凱看著這倆人,感慨現在上班也不容易,在小小縣城加班一兩個鐘頭都是家常便飯了。
“您拿好,小心湯水。”晚點過來的食客基本都是打包的居多,陳凱熟練的打包裝餐,快速遞給客人。
隊伍逐漸往前挪動,不多時,排在隊伍后端的食客聊天的聲音傳來。
“王東,你前天的走訪目標做完了沒有?”
聽見聲音,陳凱抬頭一看,發問的正是剛才挎著包,穿著白襯衫的上班族。
“沒有啊,最近棚戶改造期,很多孤寡老人登記的地址都有變化,如果社區沒有變更資料,就只能通過鄰居或者房管部門查詢了。”
戴著黑邊眼鏡的王東一邊擦汗一邊回復道。
“也是,慢慢來吧,就是天氣太熱了,跑外勤有點辛苦。”挎著包的男人從包里抽出一張濕巾遞給王東。
“已經不錯了,你看劉姐她們坐在離婚登記窗口,每天面對那些感情破裂的人,壓力更大。
還要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勸和,這個事情沒點耐心的人可做不來。”王東有些感慨。
陳凱送走面前的一個年輕食客,王東二人往前一步來到攤前。
“老板,請給我們來兩份青椒肉絲蓋飯打包。”王東很客氣,手機掃碼結了賬。
“好嘞,馬上盛好,二位第一次來嗎?”陳凱一邊盛菜,一邊詢問。
王東笑著說道:“昨天我們就想來吃了,可惜排隊的人有點多就放棄了,今天正好加完班,想著過來看看,沒成想還吃上了。”
陳凱微笑著點點頭:“下次常來,我沒那么早收攤的。”
把兩份蓋飯打包裝好,遞給兩人,二人打了個招呼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抬頭一看,陳凱發現小敏爺孫倆從街口走進來,就揮揮手跟他們打了個招呼。
老爺子拽著小敏,蹣跚著來到攤子前,想進又不太敢進,臉上顯得很不好意思。
已經沒有排隊的食客了,陳凱看老爺子站在外面,忙走上前將二人招呼進來坐在桌邊,回到灶臺,給兩人各盛了滿滿一大盤蓋飯。
端上餐桌,小敏已經不像上一次那么拘束了,脆生生地跟陳凱道了謝,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來。
“真是謝謝你了老板。”老爺子也稍微放開了一點,慢慢吃起來。
其他食客都吃完陸續離開了,美食街其他攤主也都陸續開始收拾。
中間陳凱各給小敏爺孫倆添了一些飯菜,然后就坐在旁邊陪著兩人。
老爺子吃完了小敏還沒結束,陳凱和老爺子閑聊起來。
“老爺子您怎么稱呼?”
“我叫許大福,這娃是我的孫女,叫許小敏。”
“你們住在這附近嗎?”
許大爺搖搖頭:“住的地方不算近,在縣郊的豐西里街道。”
“我看小敏年紀不大啊,他父母出去打工了嗎?”
小敏沒聽見二人的對話,專心地吃著自己的飯菜,許大爺頓了一下,指指小敏,又指指天上,搖了搖頭。
“對不起,不該問的。”陳凱正起身子,覺得很不好意思。
許大爺擺擺手,正好,小敏也吃完了,滿足地長出一口氣,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
許大爺和小敏起身與陳凱告別,再次表示感謝,望著二人漸漸離去的背影,陳凱心里很復雜,覺得似乎能做點什么又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對了,我這也算做好事吧,為什么沒有善緣點呢?”
陳凱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似乎沒聽到短信的聲音。
算了,老天爺的事情想不明白很正常,陳凱不再多想,開始收攤。
收拾完攤位,陳凱到醫院探望完陳海,半夜十點多,拖著一天的疲憊回到了出租屋。
趁著還有些力氣,陳凱洗漱完畢,躺在床上,一邊吹著風扇一邊劃拉著手機,
漫不經心地瀏覽著網頁,腦中卻全是白天的事情。
想到許大爺和小敏,忽然間,陳凱回想起一些細節,那個叫王東的,聽口氣似乎是在民政局上班。
陳凱放下手機,平躺著努力回憶白天聽到的看到的事情。
腦中好像充滿了畫面,似乎又有些別的東西,風扇聲好像越來越小,天花板逐漸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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