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一看，進來的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不就是張宏老爺子的兒子嘛，記得好像是叫張坤。
張老爺子一看兒子來了，臉上的皺紋一下子好像舒展多了，咧開了嘴，跟個孩子一樣說道：
“你們看，我就說吧，到這兒就能找到我兒子了。”
周圍的不少食客對于老爺子這種有些反常的行為都很好奇，眼神不時瞟向這邊。
張坤一看有人在看，臉上帶著一些尷尬，上前拽住老爺子的手，幾乎是哄著說道：“爸，我們先回去吧，回家吃飯。”
張老爺子擺了擺手，左手指著前面的保溫臺，一邊笑著對兒子說：
“吃什么飯，今天這家飯店剛剛開張，這家的炒面很好吃的，兒子，老爸帶你來吃好的。”
陳凱在旁邊一愣，張老爺子在合力快餐開張的時候是第一個進屋的客人，難不成因為老年癡呆癥的影響，他的記憶還只停留在那天？
張坤在旁邊也愣了一下，自己父親的病情肯定是了解的，只能慢慢對老爺子說：“爸，這邊這么多人呢，我們回家吃吧，家里飯也快做好了。”
張老爺子突然間臉色很難看，表情看起來非常的失望，帶著顫抖的聲音說：
“兒子，明天你就又要到外地去上班了，這家炒面真的很好吃，老爸請你吃，你吃的慢一點，多陪我待一會好嗎？”
張坤有些著急地解釋道：“爸，你記錯了，我剛放假回來了，明天不走，這次在家能待整整兩天呢。”
“你要是不走，為什么連和我吃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我總是覺得在這個店里能夠找到你，讓你陪我吃飯。
你回家電話太多了，我也不敢和你說話，這家剛開業，你一定喜歡吃的，我總覺得自己好像來過這里。”
張老爺子緊緊拽著兒子的手，臉上又期待，又有點恐懼，似乎一放手就再也看不到兒子了。
周圍的食客們有一些在那邊竊竊私語，張坤嘴緊緊抿著，明顯想先走再說，但是老爺子不肯，張坤又勸了兩句，老爺子只是搖頭。
陳凱在旁邊，忍不住對張坤說道：“大哥，老爺子可能只是想吃一頓飯，要不先坐下吃飯吧，吃完了可能就愿意回家了。”
張坤看了看陳凱，又看了看父親期待的眼神，也不想站著成為別人眼中的焦點，猶豫了再三，就坐下了。
老爺子一看兒子坐下了，一邊拽著兒子的手，高興地拍著，轉頭對陳凱說：“老板，來兩份炒面嘗嘗！”
旁邊的客人們一見這兩父子坐下吃飯了，也就沒有在關注這邊。
陳凱微笑著點了點頭，鉆進了廚房。
仔細在心里過了一遍肉絲炒面的做法，陳凱定了定神，從架子上抓出一大把堿水面。
點火，燒水，加入油鹽。
片刻之后，咕嚕咕嚕，水燒開了，面條一把放入，煮了到七成熟的樣子，面撈出過涼水。
水分瀝干的面條加一勺油，拌勻備用。
肉絲切好腌制，洋蔥，圓白菜切好，
陳凱把鍋中的水倒掉，打開大火把鍋燒熱，然后沿鍋邊淋入少量食用油。
滋滋，油五成熱了，面條放入鍋內，輕輕掂鍋用筷子翻炒。
大約兩分鐘，面條煎熟撈出來晾在一邊。
再往鍋中倒入少量油，鍋燒熱，里脊肉絲倒入滑散，加入蒜片爆香，洋蔥絲、圓白菜絲一次加入翻炒，香味四溢。
看準時機，把面條全部倒入，陳凱從旁邊拿出玻璃瓶，滴入少許仙界醬油。
好香啊！
陳凱自己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翻炒均勻，炒面出鍋！
陳凱把炒面盛在兩個瓷盤里，面帶微笑端出來。
面條炒熟之后，本身就有一種谷物特有的香氣，配合肉絲的香味以及仙界醬油的強力增鮮。
張老爺子鼻子猛地抽抽，從陳凱走出廚房的時候就是一副翹首期盼的樣子。
當兩盤炒面端到張宏老爺子面前的時候，不僅老爺子臉上一陣歡喜，張坤的臉色也是一變。
張老爺子笑得跟小孩一樣，對著兒子說：“我記得，我記得就是這個味道，這個炒面好吃極了，小坤，快嘗嘗。”
張坤看著父親好像小孩一樣的笑容，臉上的表情也逐漸舒展開來，一邊把盤子往父親那邊推一點，從旁邊抽出了兩雙筷子，遞給了父親一根。
“爸，我們一起吃吧。”
張老爺子搖頭晃腦地接過筷子，夾起了一大口炒面，一邊笑著一邊放進嘴里。
“嗯！真香！兒子，這炒面做的比你媽做的還好吃，我第一次吃到這么好吃的炒面。”
看著父親吃的很香，張坤也被炒面的香氣吸引，忍不住拿起筷子，一邊吃飯一邊糾正父親：“爸，你上次來這里吃過，只是你忘記了而已。”
張老爺子用手比劃了一下，笑著說：
“是嗎？哈哈哈，不記得了，我就是感覺，上一次和你聊天說話，好像就是在這里，那時候你才十幾歲，才這么高。”
“爸，你又記錯了，上一次是半個多月之前吧，沒過多久。”
看著老爺子吃的有點狼吞虎咽，張坤忍不住出言提醒：“爸你吃慢一點，這炒面剛出鍋，還有點燙的。”
但是張老爺子完全沒有理會，自己吃的很歡。
張坤有些無奈，旋即搖了搖頭，慢條斯理一臉滿足地吃著自己的炒面。
張老爺子嘴里一邊嚼著炒面，一邊在旁邊絮絮叨叨：“你畢業之后啊，我也就過年才能見到你一次，每次想你了，就看看你小時候的照片。
再后來，你媽說我得了什么病，記性不好了，年紀大了嘛，想讓你回來，我說你正在外面掙錢，等條件穩定了再說。
現在，有時候我記不起來回家的路了，就只能看看哪個地方我還記得，就往哪個地方跑。
你放心，爸就算是把你媽忘掉，也不會忘記你的，你也不用惦記著我，我看著照片，看到你，還是能記起來很多事情。
你是剛剛畢業吧？現在工作不好找，回頭我托你李叔在家這邊給你找一份工作。”
張坤聽著父親的絮叨，忽然間越吃越慢了，慢慢地，嘴里停下了咀嚼。
三十多歲的漢子眼眶逐漸變得有些發紅，連忙從旁邊抽出紙巾，別過頭去。
稍微整理了一下，張坤輕呼了兩口氣，語氣盡量平靜地對父親說：“爸，你記錯了，我畢業都十幾年了，李叔前幾年就走了。”
張老爺子突然停頓了一下，有些意外：“是嗎？我怎么記不起來了呢？啊……可能是我這個健忘的毛病又犯了。”
一邊說著話，張老爺子拿筷子的手有些發抖，筷子上夾住的面條一時不慎，掉在了桌上，油漬有一些蹭在了外衣上面。
為了擦油漬，張老爺子低下頭，戴著的草帽又因為動作過大有些歪了。
張坤抿著嘴，從旁邊抽出紙巾，先把掉在桌上的菜清理干凈，然后輕輕幫老爺子把與衣服上的污漬小心擦掉。
一邊幫父親擦著衣服，張坤緩緩地對老爺子說：
“爸……我決定了，三天后回廠里去，和領導說一下，一個月后結完錢我就回寧港。
這邊有個朋友之前一直說要我過來幫忙，錢也不少掙，你放心吧。”
張老爺子好像沒聽到，見兒子幫自己擦衣服，就拿起筷子繼續吃，嘴里自說自話，一邊吃著炒面，一邊露出孩子一樣的笑容。
張坤也沒有再多說，幫父親清理完畢之后，伸手替父親把帽子扶正了，轉過身稍微穩了穩神，默默地吃自己面前的炒面。
一對父子，父親邊吃邊笑，兒子默默無聲，陳凱在旁邊看了一會，心里面有些百感交集。
沒多久，兩父子吃完了炒面，陳凱給兩個人各倒了一杯水，張坤看著陳凱，臉上帶著不好意思的表情。
“老板，我爸現在記憶力不太好，如果下次一個人再跑到你店里來，麻煩你先給他做一碗吃的，看起來，他很喜歡你家的飯菜。
請你多費心，讓他在店里待著，別往外亂跑，喏，這個是我的手機號，麻煩你存一下。
如果見到我爸來了，請第一時間打個電話給我，我會立即趕過來的。”
陳凱看了看張坤遞過來的手機屏幕，記下了電話號碼，面對著這個中年男人誠懇的眼神，重重地點了點頭。
叮咚，一條新的短消息。
陳凱輕輕瞥了一眼手機，沒有再多看。
張坤吃完之后，用手機掃描桌上的二維碼結了賬，扶起了老爺子，神情嚴肅，張大爺倒是看起來心情很好，不時和兒子說些什么。
兩個人慢慢離開了，父親開心的像個孩子，兒子在旁邊像個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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