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湛沒有說話,低下頭,欲言又止。
“師娘,師父他……”思慮再三,還是未將昨晚見到的場景說出口,“師父他現在很好,您就不必掛念了。”
昨晚他問出的話終究沒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師父是真的喜歡師娘嗎?還只是因為憐憫?”
“你就當是后者吧。”
杜湛皺起了眉,面上的神情如何都說不上有多好,谷汀嵐看著他的表情就明白了,杜湛心思純凈,不會說謊,但想必也知道青玄在什么地方,只是不便說出,怕她聽了難過。
“湛兒,他是你師父,”谷汀嵐口中勸解著:“我其實,算不上是你的師娘,我給不了你的東西,你師父可以給你,他雖然沒有完全盡到為人師的責任,但對你也不差,不要因為其他的事情而產生對他的偏見。況且,他也并未完全的拋下我。你師父這次回來,別再冷著一張臉對他了,知道么?”
“是……”杜湛悶悶地回答,師娘會這么說,是因為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去師父那邊踹過不少次的門了。
“其實,我很感謝他,有你住在一旁確實安心不少,”如果以后她有了孩子,希望也能像杜湛這樣乖巧懂事,“你還是個孩子,別把什么壓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從前,我如你這般年紀的時候也是把什么情緒都擺在臉上,但,學會偽裝自己的情緒不代表就會變得虛偽,只是對自己多了一層保護。”
“對了,我觀這幾日天晴,也不知山下的集市是否還開著。”谷汀嵐難得提起這些,住在山上的這一年多,她蝸居在此,從未有過下山的念頭。
“還開著,常有附近的鎮民攜了貨物過去販賣。”杜湛回答,平常采買的事情都是他來做的,所以對此很熟悉。
“辛苦你了,本該是我照顧你才對,卻要你反過來照顧我這么久。”她本就比杜湛年長了許多,又是他的長輩,卻要一個孩子對這些事情掛心。
谷汀嵐從前也曾仗劍而行,意氣風發,在各處風景優美之地留戀,從前除了烹飪一道,面對其他的事卻從來都靜不下心。
而現在,也能靜下心來栽花種草了。
院中還有一塊長滿雜草的空地,剛好這幾日落雨,土地松軟,便動手清理了出來,預備下山買些細竹和芒草,稼個籬笆,再養上幾只小雞小鴨。
也是她這次想要下山的目的,找些事情做,也免得整日亂想。
..
山下的集市依舊鬧熱,如幾年前一樣,似乎從未有過變化,許久未見人,谷汀嵐一時還有些不適應,看到什么東西想要買下帶回去,也是杜湛出面的,問價,遞錢,再將東西拿走。也虧得此地民風淳樸,否則這傻孩子還不知要被騙上多少次。
正在集市中逛著,卻被兩個打扮怪異的人吸引住了目光,那是兩個年紀不大的修行者,雖然能力不復以往,但是否修行之人她還是能認出的。
那兩個人的裝扮,其實也正常,只是在多穿粗布的鎮民中顯得有些突兀了,就連自己,因為要下山也換上了一件不起眼的衣服,至于杜湛,他的裝扮一向普通,長劍也收了起來,若是忽略了在外人面前冷漠的性子,倒與尋常市井少年無疑。
“師娘,怎么了?”杜湛隨她的目光望過去,也注意到了與此地格格不入的兩個人。
“你手上的蒜拿遠一些,別往我身上掛。”令狐非墨一臉嫌棄的看著葉心幽,他手上牽著一頭葉心幽覺得毛絨可愛的小胖驢,驢子口中嚼著甜脆的蘋果,背上是兩個不大的竹筐,里面多是些米面雜糧,以及油鹽醬醋。
而葉心幽想要掛在他身上的正是剛買下的一掛大蒜,尋常人家對菜蔬的儲存另有辦法,比如這大蒜,就要編成一掛掛在家中的門框上,若是哪日吃了湯面和餃子,便順手摘下一個,將風干的外皮揉碎,剝出七八瓣的蒜來做嚼頭。
“不讓掛就算了,我掛在酥油餅身上。”葉心幽哼了一聲,就把大蒜搭在了小胖驢的脖子上,又順手喂給它一個果子,酥油餅長長的睫毛下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還開心地打了個鼻響。
“啊!”這時,葉心幽忽然看向了谷汀嵐和杜湛所在的方向,抬手一指,雙眼放光:“哥!那邊有小雞仔!還有小鴨子!”說完就要沖過去買買買。
結果卻被令狐非墨一把拽住:“買了又沒時間照顧,你是要給它們收尸嗎?”
葉心幽委屈:“可是,可是酥油餅都買了。”
看著葉心幽活潑的樣子,谷汀嵐也笑起來,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想是從前很少見到這些東西,一見之下便什么都想要帶回去。
不過,她也要買些小雞小鴨帶回去照顧,琴棋書畫接觸地多了,過些田園生活似乎也不錯。
“這位夫人好眼光,這些雞仔都是最新出來的,公母都分好了,公的養了以后吃肉,母的留著下蛋,您看看喜歡哪種,各要幾只?”
雞仔裝在竹編的大筐里,被販賣的商人擺在車上,還未等谷汀嵐開口,便聽到身邊清脆的聲音:“那只頭上身上共有九個點,應該叫棗花酥,旁邊那只毛色淺的應該叫蛋黃餅,右邊那只……”
“好了,”令狐非墨面露無奈,“再逛下去天就黑了,等下去那邊買些點心,等明日再逛好不好?”
葉心幽看著里歪著頭看向她的小雞仔,滿臉都是深情凝望著的不舍:“哥我就看看,我一只也不買,難道就連這么微小的愿望你都要剝奪嗎?”
一番話下來,說得那攤主都笑了:“姑娘別難過,隨便看,這雞仔健壯是健壯,可沒做過這個的也的確不容易養得活,到時候可又要多難過一場了。”
聽了他的話,葉心幽難過的情緒更甚,吸著鼻子,兩條眉毛都要皺到一起去了。
谷汀嵐卻是心情大好,將她指點過的那幾只什么‘棗花酥’,‘蛋黃餅’通通點了名,要買了帶回去。又對葉心幽說:“別難過了,以后要是想它們,可以來我這里看,保證活蹦亂跳的。”
她容貌本就極美,低眉淺笑更令人覺得如沐春風,看著她的臉,葉心幽立刻就不難過了,只呆呆地說:“姐姐你真好看。”不僅人長得好看,笑起來也這么好看。
聽了她的話,谷汀嵐面上的笑意更是止不住,許久未見人,卻是很長時間都沒有聽人夸過她的樣貌了。不過,算起來她也快要三十歲了,斷了根基后,只怕容顏也會如常人一般很快的衰老吧。
“奇怪,”葉心幽再次開口了,“姐姐你身上,為什么有兩個人?”
聽了她這句話,攤主一臉疑惑,其余的三個人卻都變了臉色,杜湛更是警惕起來,可他再三觀察,都未發現師娘身上有何邪祟之氣,這是怎么回事?
卻是令狐非墨先反應過來,葉心幽所看到的的,恐怕不一定是邪祟,“這位夫人,可否容我診下脈?”
谷汀嵐一時呆住,結合葉心幽之前發出的疑問,莫非她是……
..
在街旁的一間茶館中,令狐非墨隔著一方絲帕為谷汀嵐診了脈,果然,是有身孕的征兆。
“夫人已懷胎三月有余了。”
三,三月……這么說,她腹中的孩子此刻已成型了?說來也是,這幾個月月事沒來也只當是自己身體太差,忽然得知到準確地消息,谷汀嵐一時卻不知心中是何想法。她是該開心還是……
青玄他,會希望這個孩子出生嗎?如果他不希望,那自己,能否保護他平安降生?
谷汀嵐心緒紛亂,站在她身后的杜湛卻沒如她一般想得那么復雜,他只是悄悄低下頭,在心中想著,自己以后會有一個師妹,還是師弟,但他劍法修習的不好,不知道能否為這個孩子做好榜樣。
“懷胎是什么啊?”這個提出不適宜問題的人就是葉心幽,“這位姐姐身上是多了一個小孩子嗎?”
令狐非墨沉默了一下,不知該如何與她解釋:“和你想的,差不多。”
“那,那個小孩子現在是什么樣子啊?”說著,便一臉期待的看向令狐非墨。
“我怎么知道……”他又沒懷過。
“它吃什么啊?穿什么?會冷嗎?怕不怕黑?身上帶著一個小孩子會不會很重啊,”葉心幽一連串的問題下來,令狐非墨別過臉去憂愁地嘆了一口氣,這要他怎么回答才好,葉心幽的常識比七八歲的孩子還不如,要認真解釋起來,又不是要說上多久了。
“現在還不是很重,他還很小,就在這里,不會冷的。”谷汀嵐輕撫著肚子說,面上全是慈愛。
“那你現在肚子里有一個小孩子,這么回去會不會不安全啊,要是碰到了,”葉心幽想去摸摸她的肚子,卻沒敢伸手,“你會痛嗎,小孩子會痛嗎?”
“有身孕的人只是不能勞累顛簸,也不可摔倒碰撞,其他與常人無異。”令狐非墨繼續給這個好奇寶寶掃盲。
“那姐姐你家遠不遠啊?又不能顛簸,不然我抱你回去吧,我力氣很大的,連我哥都能舉起來,保證走的又快又穩!”葉心幽一臉自豪。
在她身后,令狐非墨又長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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