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洛陽，禁宮。

    夜慕韜對著如山的走著與戰報發愁時，忽覺御書房內一陣陰森之感。

    他疲憊地抬起布滿血絲的雙眼，差點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二哥，噢不，”夜慕參衣擺一揚，單膝跪下，“以宣叩見陛下。”

    他的聲音清洌得像剛化開的雪水，沒有半分的不敬或戲謔，卻也聽不出半分臣服之意。

    夜慕韜手中朱筆落地，心頭說不出的駭然。

    如今他才是皇帝，而老皇帝夜弘初當初立下的規矩也早就撤換了。

    夜慕參就算可以憑著當初留下的宮牌進宮，但悄無聲息地在這多事之秋的深夜溜進御書房，又是幾個意思？

    “我沒有惡意。”夜慕參淺淺笑道，“陛下還要當我是刺客么？”

    夜慕韜定了定神，輕輕揮了揮手，“平身。”

    他聽說了夜慕參在關東的事跡，對他已然沒有往日的親近了。

    其實也怪不得夜慕韜如此忌憚。

    他籌劃了不知多久才勉強名正言順地登基稱帝。

    這帝位還沒坐熱，沒想到接二連三地碰上棘手無比的麻煩，朝廷內外卻是找不出幾個能信任托付的人。

    兄弟情義與千里江山，孰輕孰重，夜慕韜早就做出了選擇。

    放眼整個中原，還就沒什么地方是真的太平的。

    相比之下，關東反而算得上是比較安穩的。

    如今的關東已有崛起之勢，原來在周邊虎視眈眈的異族也不敢鬧出太過分的動靜。

    但這并不意味著生活在這里的人就沒有后顧之憂了。

    對于夜慕參和上官晚晴這樣見識過真正的繁華的人而言，關東之地簡直沒有什么掠取的價值。

    在這對貌合神離的神仙眷侶眼里，那些蠻夷若想侵占這片土地，那才是真的愚蠢。

    關東之地若真的遍地是寶，那為何從來都沒有哪一朝的君主將都城建于此地的？

    就是養老，這地方也寒磣了點。

    而這種狀況也并不是靠某個人一朝一夕之間就能改變的。

    十年百年也不一定夠。

    上官晚晴不常與夜慕參討論天下大事。

    但她每次談及，夜慕參都會覺得，她的見地甚至比軍營里幾位將領還要深刻。

    夜慕參說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

    如果什么也不做，那他這輩子也已經看到頭了。

    他在這荒涼之地的生活，當然也是讓無數百姓艷羨的。

    有大都司的庇佑，有軍營的后盾，有江湖上的人脈，有整個商會中人的尊敬。

    還有美麗聰慧的妻子，以及那出生不久便顯露不凡的孩子。

    然而他人眼里的美好生活，在夜慕參眼里卻只剩下絕望。

    好像自己的靈魂都被挖去了一大塊，什么都填補不了那種空洞。

    夜慕參常常覺得，凌商是個很不幸的人。

    他的那些無藥可醫的痛苦，許多時候都來源于他的偏執。

    夜慕參又覺得，比起凌商，自己卻是可憐到了極點。

    因為他連偏執的對象都沒有。

    好像沒有什么是不可以放棄的。

    什么家國大義，什么利益名聲，什么情意癡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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