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疏林,幽冷的青霧籠罩著空枝,月華落了一地綺麗,繁花開謝無語。
這一夜,水天宮里傳來消息,九皇子的病情急轉日下。
徐太醫是宮里赫赫有名的太醫,出生于醫藥世家,族中歷代出名醫。按道理來說這種人應該是派來醫治了不起的大人物,結果皇帝大手一揮,直接發落給了蕭清珝。
蕭清珝一直知道徐太醫不太喜歡自己,因為自從來到這里以后,徐太醫一直在打臉。
故而在徐太醫多次提著醫藥箱子,抖著胡子吹胡子瞪眼望著面容蒼白的蕭清珝,多次醫治無果之后,便一股腦都把自己關進房間里研究他的醫藥理去了。于是宮里都在傳,蕭清珝病的快死了,宮中一干御醫束手無策。
于是過了不久,皇帝所謂在民間招來的神醫如期而至。
蕭清珝懶洋洋的躺在病床上,眉眼盡是幾個月的逶迤頹然,房間里蔓延著苦澀的味道,屋子里關得密不透風,偶爾一絲涼風傾瀉出來,便被民間的神醫跳著腳,大呼小叫的關上。
一個月后,已經問罪了三個神醫,蕭清珝臉上蒼白得比白紙還白,仿佛捧起書來都覺得非常費力。皇帝親自來看望,回去后臉色也白了三分。
安神醫是最后一個民間網羅來被安上神醫名號賜為御醫頭銜的名醫,知道內情的人默默的看著安神醫努力的裝神弄鬼,故作玄虛的鼓搗著蕭清珝的病情,充滿了同情。
安神醫挺過了一個多月,當神醫被父皇召入宮的時候,蕭清珝披著幾件薄衣,赤著腳用那蒼白的臉色望著天上的寒月。
該好的,會好的。
后來,安神醫并沒有少一塊肉,因為他引了一尊大佛。
猝不及防的,蕭清珝又見蘇公子。
或許,這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有因緣際會的意味。
秋風吹落了布簾,蕭清珝懶散的躺在床上瞇眼,恍惚間聽到婢女們喊著蘇公子,蕭清珝猛的睜開眼了,直直的盯著那雙平波無瀾的眼睛,那人走進了房間,像當初的蕭清珝一般眼疾手快的關好了門。
蘇公子的目光依舊是平波無瀾,幾月不見,他嘴角的笑容更帶著煙火氣息。
蕭清珝怔了半響,望著眼前放大的容顏依舊是熟悉的樣子,欲言不言。最終心虛的別過頭來,閉目養神。
眼不見,心為凈。
臨走前,蘇旃意味深長的望了蕭清珝一眼,蕭清珝一默,有一種被看透的感覺。
“我需要一味藥。”第二日,蘇公子來,用他慣常的語調說出這句話。
蕭清珝將脖子扭了過來,干巴巴的,猶豫了半響問道,“是你需要,還是我需要?”
那是孟家藥局的鎮店之寶。
蕭清珝覺得自己并不需要,所以嚴重的懷疑蘇公子徇私枉法。
“你覺得?”蘇公子漆黑的眼神,望不見底的黑潭似的瞳中醞釀著點點的漩渦。
“聽說那鎮店之寶可以起死回生,我不覺得我已經病入膏肓,無可救藥。”蕭清珝斂眸,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一聲很淺的嘆息傳來。
“凡人渴望大道求長生,但生死自死天命,還是你覺得凡塵的藥物可以突破這層生老病死的桎梏?”頓了頓道,“不過是一味延年益壽的藥,怎的傳得神乎其神的。你先天性不足,才導致多病并且病情反復,一病不見好,卻又不足以致命。如果你想繼續,我并無意見。”
“你又知道我有本事取?”蕭清珝好笑的看著他。
“我以為,可以光明正大的搶。”蘇公子嘴角勾勒出一抹了然。
不日后,孟家收到了一道圣旨,一族的人哆哆嗦嗦的抱頭痛哭,雙手顫抖的將鎮店之寶奉上。
多年許多人打那藥的主意落空,孟家的戒心放下許多,如今一朝失足千古恨。
藥是蘇公子親自去取的,青衫落落,衣袂翩遷,眉目如玉,恍若仙人。
于是蘇公子不自覺的又大出了一回風頭。
不管是裝的有病,還是真的有病,反正半個月后蕭清珝病好了。
正是黃昏的時候,夕陽帶著一抹溫婉羞怯從窗子里透過來打在蕭清珝半邊臉上,她拿起細瓷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聽得宮里頭都在傳蘇公子有一雙化腐朽為神奇的手。于是,蕭清珝面容更加深沉了。
“去請蘇旃。”蕭清珝如是吩咐。
蘇旃來的時候甚是平易近人的坐到蕭清珝對面來,沖蕭清珝展顏一笑,打破了平常的高冷。
蕭清珝偏過頭,懶懶得支著頭,纖細蒼白的手不動聲色的將畫了一個細致入微背影的圖展開。
蘇旃目光如炬,一剎之后轉復幽沉,“你想表達什么?”
“留在宮中,一年為期。”蕭清珝干脆利落的開口,想了想,又覺得不妥,假裝禮貌的詢問道。“可好?”
“這幅畫你哪來的。”明明是疑問的語氣卻硬生生的被蘇旃問成了肯定句。
是的,來路不明。
蕭清珝沉默,不知過了多久,才突然笑開。“那人對你很重要?”
“既然是過去的事情,那就隨它過去。”蘇旃冷然開口,剛抬頭,觸碰到了蕭清珝茫然的目光。
聽說許多年前,蘇旃沒有進入仙門之前,有一個形影不離的青梅竹馬,青梅整日病熏熏窩在屋里,因此蘇旃習得一身醫術,可是還沒等約定成婚,他的青梅迫不及待的向閻羅王報到去了。
后來蘇公子再也沒有透露出他的醫術天賦,他的青梅竹馬更是扶風蘇氏未曾認可過的,這一段很快便被隱藏了下來,不為世人所知。
蕭清珝手上的畫像是當年蘇公子唯一為他的青梅竹馬畫的一幅畫像。
應該是無價之寶。
然而,蘇旃視之,棄擲擲邐,亦不甚惜。
蘇旃走后,蕭清珝在原地分不清該開心還是該傷心。
隔離了幾日后再見蘇旃,蕭清珝若無其事的將眼彎著,看著那張面上一派清朗文雅的臉上,看著他著了天色走來。
她想留他種子一旦萌芽,生根入土方法可多的是呢。
他的所有前塵往事在她眼里都是透明,可是,她突然想明白,她要的不是他的弱點,而是他心甘情愿的留下來。
想不清為什么,但是不需要理由。
或許并不想錯過一個全能的幕僚,還是個無心無欲的。
向順是鄭貴妃親自安排在蕭清珝身邊的陪讀,年紀輕輕,溜須拍馬屁都是順手捏來,出謀劃策一鍋端。
剛開始,向順說,攻心計。
后來,向順說,您不覺得讓他做你的幕僚太委屈了嗎?
委屈?
可是放著大好的資源不用,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俗話說,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蘇旃還有幾日便辭別,蘇旃一來,蕭清珝飯剛吃到一半,乖乖的起身來迎接他。
蘇旃眼角一抽,對她計劃中的敬業精神感到無語。
蕭清珝一個猛虎撲地的姿勢準備沖到他的懷里,蘇旃一躲,蕭清珝將下巴直接磕到地上了。
貌美如花的下巴,該不會是脫臼了吧。
蕭清珝無比哀怨,但是在醫術無雙的蘇公子面前,經過一番折騰,蕭清珝那張磕破了皮又扭傷了下巴的臉如愿以償的完美如初。
在蘇旃準備離開那天,蕭清珝高燒不退,就這一個小病把御醫折騰得紛紛退休,蘇旃又被招了回來。
蕭清珝撫平脆弱的呼吸,眼神半瞇,通紅著一張臉,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然后大義稟然的道。“我并不需要你,你走吧。”
虛偽。
都不帶重樣的。
什么人突然虛弱到一天病個七八回?
還治都治不好的那種。
鬧劇的攻心計,最終在蘇旃好整以暇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一方唱罷一方登場,這又是一出好戲,苦肉計。
蕭清珝虛弱的支起身子,眼里波光瀲滟,彎了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留不留隨你。”
蕭清珝病好的那一日,是蘇旃決定留下來的那一天。
而病情托延了許久的蕭清珝也因此元氣大傷。
看著那直直的背影,蕭清珝撲通撲通的疼。
于是,蘇旃留下來的第一天,沐浴更衣時衣服全部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了。
當向順急匆匆的跑來的時候,蕭清珝依舊在好奇眼前衣冠整齊的站著的蘇公子是誰。
“我的祖宗啊,你拿暗影去干這種事情,被娘娘知道可是要重重責罰的。”向順很沒出息的浮現出了擔憂和恐懼。
蕭清珝眼睛一動,淡淡的瞟了向順一眼,以后告訴你再辦不成,你死定了。
向順眼睛一跳,身子撲通一聲跪下來,表示他也很無辜。
前一個月,蕭清珝變著花樣來折騰自己,后一個月,變著花樣來折騰別人。
然后,人沒有被折騰成,卻成功的引起了鄭貴妃的注意。
宮里頭的人十一二歲就知人世,十七歲早該約定成婚,卷入勾心斗角。
終究是宮外頭養的孩子,心性不夠成熟。
鄭貴妃嘆了一口氣,于是默默的下了一個決定。
所以?
“所以娘娘給你找了一個教書先生。”向順乖巧的站在旁邊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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