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曉月悶悶不樂地去睡了,大概因為最近這段時間奔波疲累,她很快就入睡了。
而拿著手機看著那一條“軒哥,我去睡了,晚安”的王軒,眉頭緊蹙,試圖再說些什么,卻最終沒有發出信息。
一旁的吃瓜群眾靜姐,問:“阿軒,怎么了?”
“她去睡了。”他回答。
“哦,夜深了。”靜姐揚了揚手中的手機。
“靜姨,她好像生氣了。”王軒悶悶不樂地說。
吳靜拉了椅子坐在一旁,仔仔細細地看著王軒。
“你看著我干嘛?”王軒問。
吳靜笑起來,問:“辛曉月是不是從來沒在你面前生過氣?”
王軒不由得回憶畢竟相處的時光,點了點頭。
“感覺她變了?”吳靜繼續問。
“是的,感覺她離我越來越遠了。”王軒輕嘆一聲。
吳靜從小就跟著長公主,是太后親自選的貼身侍婢,親自教養出來的。從小,她就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見過各種各樣的事情。她最擅長的也是揣度人心,謀人心。
因此,她看到王軒這樣子,知道最好的時機來了,只需要她輕輕推一把,王軒對辛曉月這份兒情愫就能熊熊燃燒起來。雖然謀算一個做過手術的病人,非常不地道,但是事關阿軒終身大事,吳靜也就兩害相權了。
“看你這樣子也睡不著。陪靜姨聊聊天,可否?”吳靜試探地問。
王軒一向不太會跟人交流,所以,有些不自在地問:“聊什么?”
“說一說你跟她從前是怎樣相處的呀。說實話,我與你媽媽一直很好奇呢。”吳靜故意一臉八卦。
王軒正巧也想傾訴,便垂了眸,開始講述他與辛曉月相處的點滴。
他說初見她時,她的那種老成與稚氣,那種防備與純真。說她如同山野最干凈的日光,最和煦的清風。
他說,每次回錦城,他都故意選晚飯的時間回去。如同無數下班歸家的人那般,打開門,就看到系著圍裙的辛曉月在廚房里忙碌。
“她做的飯菜呀,很平常的口味,可就是喜歡吃。”王軒說到這里就笑起來。
吳靜一言不發地聽著,一顆心不斷地往下沉:她和長公主確實會謀算人心,無奈就目前形勢來看,阿軒已失了最佳機會。今晚,江瑜的這則微博一出,阿軒的機會就更少了。唉,這個傻孩子!
王軒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斷斷續續地說著零碎的片段:
“她很喜歡種花,在錦園,在她老家的院子里都種植了不少花。我最喜歡坐在落地窗前,看她在院子里擺弄花草,神情專注又溫柔。”
“我每次回錦城,都會帶著她和曉陽去錦園別墅住。每次都不帶手機,丟她在家做飯,讓她做好飯,憑著線索分析來找我和曉陽。她總是能一找一個準。于是,就收拾釣具,提著魚,踏著青草、和風回去。”
“她學習很好,很認真,每次給她提的問題,很快就解決了,還解決得很專業,很圓滿。教她的防身術,過一陣就有模有樣了。”
“她很溫柔,脾氣很好,說話輕柔,做事有分寸,懂禮貌。”
“溫柔?”吳靜忍不住插嘴。
“嗯,很溫柔。”王軒篤定地說。
“你是對溫柔有什么誤解嗎?”吳靜忍不住翻翻白眼,“溫柔的人能把對他死纏爛打的人,選個沒人的地點,蒙著袋子打得躺醫院?能獨自入澄川叢林,排了雷,殺了蛇,把人家寧遠最新細若蚊蟲的探測器都干掉?”
王軒聽到這里,神情明亮起來,說:“這是我教她的防身術啊。我執行任務總不在她身邊,又怕她有危險。靜姨,她很厲害吧?”
“厲害。”吳靜翻翻白眼,心里嘀咕:你更厲害,相處這么多年,連辛曉月是個什么樣的人都看不準。
“她真是我見過的最聰明,最好學的女子了,跟別的那些都不同。以前我見的,都是帶著各種目的,不好好學習,作派非常差。”王軒高興起來,想起之前見到的那些女子看著他,那都是看著他的容貌、家世、地位,帶著各種目的,還有些完全不學無術。
吳靜不由得扶額,暗想:果然啊,怪不得人家辛曉月會說王軒像是班主任.......
“你是不是看著她,還覺得她是自己杰出的藝術品?”吳靜忍不住插嘴問。
王軒點點頭,說:“她學習用功,聰明,溫柔,堅強.......,總之,極好。”
“比起阿秀呢?”吳靜繼續插刀。
王軒沒有說話。
辛曉月固然優秀,但倘若那些記憶是真的,倘若真的有前世,那么,獨自生孩子、撫養女兒等他回來,最終又與他共赴黃泉的阿秀的又何嘗不優秀?
那刀刻斧鑿的記憶里,阿秀溫柔、勤勞、倔強、堅強,有赴死的勇敢,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家務料理得頭頭是道,持家勤儉,女兒也教育得極好。
阿秀與辛曉月是兩種人,同樣優秀,可這種優秀是沒辦法相比的。
“比不上?”吳靜繼續插刀。
她可是得了公主的命令,要把阿軒徹底打擊清醒,引導阿軒走出迷茫,抓住最后的機會,贏得辛曉月為媳婦。
“兩種優秀,不可比。”王軒如實回答。
吳靜神情淡漠地“哦”了一聲,說:“那比起你的女兒笑語呢?”
“我媽都跟你說了?”王軒看向吳靜。
吳靜聳聳肩,說:“我與夫人向來無話不談,這事這么大,夫人總得要告訴我。再說,這幾天都是我照顧你,我總得知道這些事。”
“我媽呢?”王軒問。
“回滬上了。”吳靜回答。
“家里出事了?”王軒立馬問。
他敏銳地感覺到自家母親要有大動作。自打記事開始,方如霞一直都是淡淡的淑女模樣,但是教給他的行事作風,完全就是各種手段。他學會了,但從不屑用。
“家里早出事了。只不過,夫人以前不關心,不在意。夫人眼里沒有國的界限,也沒有什么家族概念。她的眼里只有你和你父親。只要不涉及你和你父親的利益,不惹到她,夫人都是事不關己的。不過,這次澄川的事,是境外勢力,甚至是西方勢力的一次連環計,設計寧遠,設計華國科技。咱們王家那些國賊,親外勢力過多,夫人不爽了,回去收拾收拾。”吳靜云淡風輕地說。
王軒卻是蹙眉,說:“我媽其實是為了掌控王家,以方家和王家的實力馳援寧遠,報他江瑜澄川救援這份兒恩情吧?”
“也可以這么說。不過,夫人分析:寧遠出事,紫荊花一路狂飆,央爺都要召各大家進京了,目測這次不僅僅是科技、金融的戰事,指不定邊境還會有什么異變,各大城市也是嚴陣以待,這是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夫人說,這是她的兒子用性命都要守護的國度,也是她的國度,這次,她來為兒子守護。”吳靜說著,站起身來,一臉的肅穆。
王軒鼻子一酸,抿了唇,努力留住眼淚,才說:“她那樣淡然的性子,也——”
“王氏的那幾房太猖獗,也該治一治了,阿軒不用擔心這些,夫人的手段,可從來沒輸過。”吳靜很篤定地說。
不過,她立馬又想起那個稚嫩的少年帶兵圍困云端別院的情景。當時,她無比震驚那樣乖巧柔嫩的孩子長成的少年,會那樣陰鷙地對撫養他長大的長公主。那少年要送長公主上路,要親政。
吳靜欲要召出長公主的護衛,拿出護符。
長公主卻只是淡淡地說:“由他去吧,蒼云大師說過,這云端別院,還有一處退路。你去各處點火,燒了這院子吧。”
燒了院子,從蒼云大師指點的地方離開。穿過狹窄的山洞,進入一片灼灼桃花的桃林,等出了桃林,卻已是這個世間。
吳靜明白,如果長公主要對付那小皇帝,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她不對付,一則是那孩子是她養大的,二則她對權勢本就沒有欲望,三則是長公主傷心了。
是呀,長公主沒有輸過,她不擔心。
“我媽的能力,我自然相信。只是她性子淡然,讓她去做這些事——”王軒充滿愧疚,他始終認為方如霞這次回去接手王家,只是因為要還江瑜的那份兒情。
“哎呀,夫人厲害著呢。別說夫人了,繼續說辛曉月,比你那個女兒,如何啊?”吳靜把話題轉回來。
“笑語很小就不在了,只是很可愛,好學與聰明,不曾體現出來。而且,笑語性子弱,不如曉月這樣靈動。我有時候在想,如果把曉月一個人丟在荒島上,她不僅能活得滋潤,估計還能建造一個王國。”王軒說起辛曉月,不由得笑起來。
吳靜看著這種笑,心里愁死了。
這種笑,左看右看,都是愛情吧。
她嘆息一聲,王軒問:“靜姨,怎了?”
“曉月跟笑語,跟阿秀,都是不一樣的人。你因為兩個并不存在于世間的人,去給曉月定位,而選擇性目盲看不見她。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吳靜直截了當。
“我知道。”王軒垂了眸,“所以,我在補救。”
“你別盲目補救,不然適得其反。說實話,我覺得你根本不了解辛曉月是什么樣的人。”吳靜撇撇嘴,語氣非常鄙視。
“靜姨以為她是怎樣的人?”王軒訝異。
“她啊,聰明大氣,有主見,善謀人心,眼界與格局相當大,身手敏捷。遇見歹人,她能先下手為強,毫不猶豫,毫不心慈手軟,對付歹人,她是毫無心理負擔,可是她卻很善良,有擔當。同時,她很固執、倔強,應該還有嚴重的逆反心理。”吳靜說著,也笑了起來,看著王軒說,“你知道嗎?某些方面,她是最像夫人的人。”
王軒看著吳靜,驚訝不已,仿若她說的是另一個人。
“你別瞧著我。夫人愛護你和你父親,自然要調查清楚你們身邊的人是什么樣的人。辛曉月是什么樣的人,夫人比你清楚。”吳靜說。
“她對付歹人?什么時候遇見了歹人?”王軒看向吳靜,心里一片慌亂,有人欺負她,而他卻不知道。
“認識你之前的事。她還是個小女孩,村里二流子QJ了好幾個姑娘,被曉月瞧見。后來,那二流子想對曉月不軌。曉月幾次避過,可總擺脫不了,加上那被QJ的一個姑娘自殺了,曉月思量再三,用計謀讓對方下水游泳時,被蛇咬死在野外池塘里。”吳靜幾乎是貼著王軒的耳朵說出了這件事,說完后,還補充一句,“為了保護曉月,夫人已經將這件事徹底抹去了所有痕跡。”
“那人該死。”王軒憤憤地說。
“我們假裝不知道,你也別提。那人該死,但律法之下,不該曉月出手。”吳靜嘆息。
“她遇見我之前,沒上過學,懂什么律法?那是她幾歲的事?”王軒覺得更心疼了。
從前,他只覺得辛曉月在鄉下是物質環境差,卻不想村里還有這種陰暗的齷齪的事。
“八歲,快九歲的時候。”吳靜說。
“那么小,就要自己學著去保護自己。”王軒心里更疼。他想起她十六歲生日喝醉的那個晚上,她除了表白之外,還拉著他的衣服哭著問,“你會保護我的,對不對?我就是想你保護我,可是,你看著我的時候,怎么就像是班主任似的,老讓我做題啊?”
“阿軒,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吳靜淡淡地說,“未來未知,但你該在這個節骨眼,仔仔細細地定位辛曉月,以便于未來該以什么身份去面對她。還有,今晚,如果你只是認為江瑜在這個節骨眼上發微博,有謀算辛曉月之嫌,從而覺得江瑜不是辛曉月的良配,然后去說教辛曉月,或者因此而去表白的話,靜姨勸你還是什么都不要做。”
王軒一驚,吳靜看他樣子,聳聳肩,說:“別忘了,辛曉月除了聰明之外,還有嚴重的逆反心理。她過去是只瞧著你,但她期望的真情,而不是虛假的玩意兒。你不會,已經做了吧?”
王軒默不作聲。
吳靜撫了撫額,嘆息一聲:“額滴神呀!”
“那怎么辦?”一向表現為天才的王軒終于露出茫然無措,說話的樣子活脫脫一個小學生。
“什么都不要做。先想清楚她在你心中的定位。而且就算你想清楚定位,在江瑜的那條微博下,表白、說教,那都是不合時宜的。”吳靜非常嚴肅地說,“現在,你需要睡覺,養好身體,趕緊回錦城去,在她身邊。”
“好。”王軒乖巧地回答,然后真的就閉上眼睛睡著了。
吳靜上前為他理了理被子,然后走出了監護室。
凌晨的澄川,涼風習習,吳靜將剛才的談話錄音發給了已經到達滬上的方如霞,附言:我瞧著阿軒心悅辛曉月,可有江瑜的這條微博在,我擔心。
“所以,要盡快解決寧遠之事,要讓國際國際各方面,都看到王氏與方氏在這場危機中作出的巨大貢獻。”方如霞回復。
吳靜看著這消息,瞬間明白長公主是要將江瑜的影響盡量消除,讓辛曉月淡出人們的視線。這個方向對的,可江瑜又不是泥塑木雕。對上江瑜,長公主真的不會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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