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說了幾百遍，要多收拾收拾廚房，懶得和豬一樣，這些好好的菜又都放爛了！”一個男人很憤怒的咆哮著喊叫。

    “你少買點東西會死嗎？東西都不要錢，白撿的嗎？工資高嗎讓你這么糟蹋？買那么多東西，根本吃不完，它不爛才怪。就知道亂花錢，一點能力都沒有，從來不知道照看孩子，男人活成你這樣真是失敗！”一個女人在奮力回擊。

    “你他媽的，你才叫失敗！要文化沒文化，要能力沒能力，就該下崗！長成豬樣，肥的要死，只會好吃懶做比吃比穿，沒一點女人樣的掃把星！”那個男人繼續(xù)歇斯里地的破口大罵。

    眼前，逐漸清晰起來的兩個吵架男女，正是我去世已久的父母。類似爭吵內容幾乎從姐姐和我出生，就一直貫穿到他們離世。父母每天的生活就是互相指責抱怨，從國家重大方針政策到買一雙拖鞋的顏色，兩人都能找到爭吵的理由。

    我的父親尤其擅長站在大門口、陽臺或走廊上高聲叫罵家人，唯恐左鄰右舍不知道家中又在吵架。自己一直不明白父親的所作所為，他的文化程度不低，是工農兵時代少有的名牌大學生，可憑心而論，父親自身的素養(yǎng)和生活習慣差到嚇人。

    這也許是奶奶爺爺早早去世，他缺少家教的原因。也許是很早離家參加工作，缺少敬重長輩管束的原因。也許是一米養(yǎng)百人，性格使然。總之母親跟他結婚，生活的目的仿佛就是吵架，即便隨著我們的出生和成長，爭吵沒有絲毫的改變，反而越演越烈。

    冷暴力家庭中長大的孩子，很容易失去自信和陽光，為人處世要么重蹈父母覆轍，要么為變成和父母不一樣的人而終生努力，這種不愿提及的傷痛也是姐姐和我不想跟人起沖突的根源，包括有時飽受委屈容忍賤人，討好別人不愿表達。

    姐姐遭受這種冷暴力的時間遠比我長，所以她深知其中的傷害。每次爭吵，她都會想盡辦法保護我。或是給我塞耳朵，或是帶我出門，或是給我唱歌，只要姐姐在，家中永遠會有一處避難所，她就是守護我的天使。

    小時候，我一直相信姐姐說的吵架是父母在玩游戲，后來被周圍的小朋友們孤立欺負，被大人們嘲笑圍觀，自己才慢慢懂得充滿吵架聲的家庭是多不幸福，缺少家教和溫暖的父母是多讓人失望。

    “姐姐，你在哪？”

    面對熟悉的家具，熟悉的房間，熟悉的兒時一切，我害怕極了，迫不及待想要找到姐姐，那個唯一會保護自己的人。暴怒中的父母，正在高聲對罵，沒空搭理廚房灶臺上嘟嘟作響的開水壺，很快他們開始摔打碗筷和門窗，聲音讓人膽戰(zhàn)心驚。我飛快地躲開，在狹小的家里東躲西藏，唯恐引火上身被當出氣筒。

    “小樓，到這里來，姐姐在這兒！”

    笑盈盈的姐姐站在臥室的窗臺上，穿著一身藍白條運動服，正沖自己招手，飛快跑過去爬上窗臺。剛要抱住姐姐，她卻打開窗戶縱身跳下。不要！拼命大喊著去拽姐姐的衣角，可任憑如何努力都無法拽到，緊張中自己也從窗臺跌落下來，掉進一片深淵。。。。。。

    “啊！”一聲尖叫讓我驚醒，原來是場夢，是一場永遠都不想提及的噩夢。

    “小樓，你醒了？”

    映入眼簾的是林所滿臉的焦慮，他胡子拉碴眼圈烏黑頭發(fā)凌亂，好像很久沒睡覺，沒洗澡的樣子。疑惑的點點頭，發(fā)現(xiàn)自己還躺在之前的那張床上，那個房間里。只不過床邊多添了一些醫(yī)療設備，而我的手、腿和胳膊都插了不少連通設備的管子。

    “我怎么了？”想說話，發(fā)出的聲音卻很微弱。

    “你有點激動，暈倒了。對不起，都怪我著急態(tài)度不好，嚇到你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去叫醫(yī)生！”

    林所沒有給我消化和反應的時間，就匆匆?guī)нM來兩位穿白大褂的醫(yī)生。他們一番仔細檢查后，確定已無大礙，拔下了那些管子，還叮囑我慢慢吃點東西。林所非常高興去送醫(yī)生，他前腳剛走，穆若煙和一個阿姨就后腳進來了，還推進來一個小餐車。

    “樓樓姐，可算醒了！林所守著你，三天三夜沒合眼，真是把我們嚇死了。來慢點，先喝點東西！”

    若煙的嘴巴飛快的說著話，手卻沒有閑著。她先幫我墊好身后的枕頭，再小心地支起床腳的餐桌，指揮著阿姨，把餐車上盛著各種粥和湯的餐具擺放妥當。等到阿姨關門出去，她邊催促自己吃飯，邊開始講述那天暈倒后的種種。

    據(jù)說，忽然昏倒讓林所和她亂了手腳，情急之中聯(lián)系了我愛人蕭文輝，這才知道姐姐和我小時候情緒上受過重創(chuàng)，見不得別人盛怒。但是由于這些年此類的癥狀沒再出現(xiàn)過，所以自己和家人都漸漸忘了這檔事。

    聽到昏倒的消息，蕭文輝非常擔心，執(zhí)意要帶著侄子馬上請假回霧都，林所好說歹說才勸阻住了，還保證一有消息就會立刻聯(lián)系他。知道這件事后，林所自責的不行，聯(lián)想從姐姐出事到如今我遭遇的一切，他一直責怪自己太沖動，為此幾天幾夜不睡覺照顧著昏迷的自己。

    對于發(fā)生的事，若煙勸我別往心里去，林所如此憤怒確實有他的原因，還說我以后會明白。當然目前自己最要緊的任務就是養(yǎng)好身體，然后給文輝回電話。我認真的聽她勸說，安靜地喝湯吃粥，其實心里早就五味俱陳。

    且不說以前自己很多地方?jīng)]有做好，早就是十三所的拖累，如今情緒病再犯，實在沒有顏面繼續(xù)留在這里拖累大家。內心各種情緒翻滾著，我只想趕緊給文輝打個電話，也許只有在他和姐姐面前我才能無所顧忌。

    熬到身體有了些力氣，便讓穆若煙把我隨身小包遞了過來，掏出手機，默默撥通文輝的電話。

    “文輝，是我！”費力打個招呼報聲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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