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說這話時，我勸過你，男人裝的成分始終大于女人，結(jié)果你說人一輩子總得愛一次，生個孩子，結(jié)果呢？這次你又這樣，說你要瘋狂地深愛一次，我最后勸你，寧愿去豬廠看豬跑，嗯？
你呢？這些年苦行僧一樣，得到些什么？
問心無愧。
好個問心無愧，你打扮成這樣真是來給我看的？這一撕就爛的布料，瞅瞅，這口紅，至少三種混合的吧？瞧瞧這手，薄薄的繭，戴著手套不舒服？你連個仰臥起坐都坐不起來的人，真這么癡迷打球？
這里是公眾場合，注意言行。
注意言行？哈哈，好，我怎么記得有人求我時仿佛還在昨天呢？
我也幫過你的，別沒良心。
良心早給狗吃了。
好自為之吧。
少了一陣茉莉花香。
啪，有東西甩出來，落在薔薇叢中。春熙小心扒開讓那東西落地。她看那封條，有點傻眼。這么好的東西竟然給扔了？她拿出一個回形針咬開，把封條劃破，里面的東西裝進包里，包裝留在原地。想想不妥，離案發(fā)現(xiàn)場太近，包裝又反面三折四折五折，那陣味沒了后，她趕緊出來，捂出一身汗，身上沾了不少薔薇葉，薔薇葉帶著小刺，裸露的肌膚上都被汗粘上不少。果然占便宜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她把包裝扔進一輛流動的清潔車里。
三香園今天客很少，門口貼了通告，下午有個翻譯家的交流會。春熙去存包，抽到了跟上次一樣的箱號。她打開，把包放進去，然后上二樓外文室。
外文室今天也沒人。
門口的檢測儀亮著紅燈。春熙一步跨進去，在那臺開著的筆記本電腦上敲，談談？回車。
女孩從里架排里出來，推著一輛小車，上面還有沒歸位的一些書。
你在這里工作？
算是吧。女孩直言不諱。
還有第二職業(yè)？
跟你有關系嗎？
我想知道你為什么老能遇見我？
不應該我這么問你嗎？
春熙頭搖撥浪鼓。既然談不好就不談了。她掃掃電腦，好幾條未讀信息。
我是盧揚的師妹。
春熙在腦海里搜索了下盧揚的名字，她不認識。抱歉，我連不上線。
你前任。死了。
所以，你想警告我？……
你離他遠點。
春熙想當然這個他就是金昀了。OK，她說，我本也沒興趣。
你的書沒拿走，春熙抬屁股，這書我沒借。我查了你的借閱記錄，這書你上月借走了，還有幾天就到期了。如果不看，麻煩去還了。春熙看眼封面還是拿走了。
包里的意外之喜，書就放不下了。春熙把書中間翻開，做成個書卷拿在手里，封面正好擋住。
書上說，你要為自己找好墳墓，哪怕你還小。
春熙把撿到的西洋參打開。她想送人。曲智太風流，金昀有些腹黑，只有小李合適了。她打開視頻，動手切片。馬口鐵罐子，裝滿。得來不易，她對小李說。切完片還有剩余，若琳琳還在，她誰也不送，全留給琳琳，春天給她泡參片茶，夏天給她煲參雞湯，冬天給她加上枸杞益壽。金隊有嗎？小李問。要不你重新包裝一下，一分為二？
春熙想了想，讓小李回贈她兩瓶酒，要好點的。小李說，酒啊，白的？吾父不少珍藏。年份有要求乎？
沒要求，度數(shù)高點，純糧食酒最好，造成不要勾兌酒和羼水，否則影響藥效。
小李說，一手交參，一手交酒？
先來酒吧，省得你還要多跑一趟。
小李運來一箱，春熙挑出兩瓶其它就原封放她車上。等一會就好，她說。禮物很快做好了，送給金隊吧。她貼耳對小李說，需要時喝點，有奇效。嘿嘿，小李笑得露牙白。
另一瓶給了曲智。曲智老在晚上來，春熙早到樓下街邊等他。酒到人就轉(zhuǎn)身。曲智說，這么心疼我？沒人要了，扔了可惜。春熙做個大貓臉。有點像模型，曲智說，什么參？西洋參，品色不錯，好的送給喜歡的人了，這邊角的就給你上上供。我是不喜歡那類？上來，帶你兜兜風。
明早有會，要早睡。
要么你現(xiàn)在上來，要么明早我送你。
春熙選前者。
這泡的酒女的也能喝，不是光男人喝了好。曲智看著春熙坐到后座，手在副駕上拍了拍。
好，還我吧。春熙把酒抱過來。
曲智出了市區(qū)，車速飛快。春熙不得不把酒放下，系上安全帶。
這要去哪啊？
帶你看看夜景。
我不喜歡看夜景，我有夜盲癥。
那你負責看我，我負責看景。
比臉皮厚，曲智略勝。
下個路口我停車，你坐前面來。曲智說，這樣說話我累。
你旁邊那個座坐過的屁股最多，我不喜歡聞屁味。春熙開始飆家鄉(xiāng)話。
我來前洗的車，座墊都換過了，這是你的專屬，沒人坐過。快點過來，臨幸一下。曲智的家鄉(xiāng)話說得蹩腳。
春熙從座中間爬過去，說人話。
減震帶蕩了一下，酒瓶咕嚕嚕滾到腳踏上。完，春熙說，下面沒狗屎吧？曲智的神情是真想堵你的嘴，春熙看透了，說出來，你想堵我的嘴？拿錢吧。美鈔，英鎊，實心金磚？藍鉆？嘩啦啦砸向我，瀟灑不回頭。來呀，讓錢來得更猛烈一些吧。她坐也坐不端正，跟軟皮筋一樣，渾身細胞不老實。來之前都毀尸滅跡了啊，口紅，絲襪，套套都沒有。
你正常嗎？曲智？
你想驗證一下？
我只是覺得像你這樣的人車里太干凈反而容易讓我懷疑。心虛的人一般都有兩套方案的。
我不止兩套，曲智說，我花樣很多。
車在下沙路停下來。對面是跨海大橋。遙遙望去，冰冷的鋼鐵結(jié)構(gòu)發(fā)出璀璨的光，只要眼不瞎，都會震撼一下。就這景？永遠的春熙說著永遠煞風景的話。看過？沒有。你過來這看，曲智拿了瓶水漱口。春熙揪揪領口過去，曲智猛地迎風抱住，很準確地找對她唇的位置。嗚嗚嗚，小野獸發(fā)出抵抗的聲音。我覺得直接堵你的嘴更好。春熙向后退，退到不能再退。別過來，她說，我覺得此刻敲破你的頭正好。
好啊，你敲。
你站著別動，我去拿酒瓶。
下面有石頭，曲智提醒她。你想死啊？春熙像炸毛的獅子。
你為什么拒我千里之外？
你是處男嗎？我喜歡處男。春熙腳邊碰到了一塊石頭。
好，我是。哼哼，春熙冷笑，現(xiàn)在醫(yī)院可修復不了男性。
把你手給我。
干什么？
拉你上來，再退你就掉海里去了。
走吧，送你回去。
不看景了？
看什么看，再好看碰上你都是狗屎，再看就流血了。
你的預見性不錯。
春熙把石頭踢向身后，撲通，落進深不見底的地方。
咦，你頭發(fā)怎么不太一樣？新發(fā)型？來見我剛剪的？還染了染？怎么就染上面一點？的確新潮。回程完全是春熙在自言自語。
噯噯噯，前面停車，停車，軟皮筋下車前變成了根甘蔗，那個，酒一次少喝，怡情，啊？懂的哈。
我喜歡有后勁的。有激情。
騷包，春熙暗罵。被罵的人和車很快在黑影里消失。
她覺得自己做了件蠢事。這兩男人，誰還缺她這點酒助興？她是想讓人記住她呀還是翻她牌呀？剛才有人想做翻牌前的預演她給斃了。她心坦蕩蕩，卻有種被賣了當老鴇的趕腳。
金昀不知道有沒有收到，沒什么反應。春熙想以后寧愿自己吃了嘴角上火起泡，也不多此一舉了。不過也沒下一次了。她揭開手上的創(chuàng)可貼，包扎的地方已經(jīng)發(fā)白了。她吹吹，把最后一支西洋參拿剪刀剪開。里面實心的，仿造得一模一樣。電子掃描儀估計掃不出來，細細的，像水銀溫度計一樣。
她想起扔掉的包裝，別那么急著扔就好了。她把手上撕掉的創(chuàng)可貼纏在這細物上。
想想又不對，創(chuàng)可貼上有她很多的生物特性。找了一張很薄很細的紙卷進去。
外聯(lián)部新來了一位掌門人，據(jù)說是某個得力人挖來的，國外名校畢業(yè)，有著超一流的業(yè)務水平。年薪是需要用兩只手數(shù)的。春熙上班時就看見桌上派發(fā)的一張名片。新掌門給每位發(fā)了名片，春熙玩味地看著這張名片，她們是沒有名片的，沒有頭銜，沒有電話，除了一個英文名字，一條藍波線。哇塞，好酷哦，已經(jīng)有人開始向大旗靠攏。春熙脫下橡膠手套，把它插進名片夾里，那里面魚龍混雜一大堆各色名片。
Daisy，樓梯那兒有些臟了，你看看誰有時間幫忙給打掃一下吧，今天我們有迎新會，不能不參加，外聯(lián)部一個小主管說。
大家都忙，春熙說，我也不是主管衛(wèi)生的。你要是覺得分配不合理可以跟有關領導提建議。
牛什么，不就個小雜役。
我是個小雜役，但也不是給貴部打掃屁股的。春熙氣呼呼地頂他。
春熙，人事喊她，過來一下，一會衛(wèi)生大檢查，你幫我把上次的檢查表打印幾份出來。
小主管一臉黑線。
進人事辦公間前，春熙猶豫了一下。
你的人生目標是要當一個合格的清潔工大媽？人事看她還拿著橡膠手套問。
有幾個窗戶還沒擦完。春熙回。
誰的就給誰干，不守規(guī)矩要這么多人干什么？人事第一次發(fā)大火。玻璃門都嗡嗡地響。
春熙把橡膠手套扔到水桶里。把手擦干。
人事說這次的衛(wèi)生檢查評分會記進本月的個人綜合考評里。
考評不考評的，對春熙影響極小。小雜役，激不起大浪花。對那些四肢不勤的高貴頭顱來說，可能就是晉升遲緩或者獎勵減半等懲罰。所以下午人事那兒門庭若市，不斷有人約或被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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