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后,錦昭像往常一樣坐在塌上看書。
巧慈和青雯鋪好了床,打算留下來陪著她的,錦昭抬頭看了一眼窗外,夜色漸深,便對兩個丫鬟說道:“時間不早了,你們且回去歇息吧,我看會書就去睡了。”
巧慈猶豫了一下,說:“要不奴婢留下來吧。”
若是她和青雯都走了,屋里沒人在跟前伺候著,大小姐有事吩咐,只怕也沒個應(yīng)聲的人。
錦昭卻擺了擺手,道:“我有手有腳的,端個茶喝口水還是可以的,別把我當(dāng)個孩子一樣看待,我這里不需要你們伺候著,還是早些回去休息。”
聽了這話,巧慈點了點頭,應(yīng)了聲道:“奴婢們先退下了。”
大小姐發(fā)了話,她們自然不敢不聽,輕輕將門關(guān)上退了出去。
出了屋子,巧慈本想等會再回去的,把小姐一個人留在屋里,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放心。
青雯仿佛看見了什么似的,指著前出說:“小姐都這般說了,我們還是先回去,況且不還有三皇子陪著嗎。”
說著,巧慈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果然,三皇子正緩緩的朝這邊走來。
“往常這個時候三皇子不都是在書房了嗎?今日怎么這么早就回屋了?”巧慈忍不住嘀咕道心,中堆滿了疑問。
青雯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巧慈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拉著青雯就走:“難得三皇子今日回來的早,我們快走吧。”她心想讓三皇子和大小姐兩個獨處一室也好,正好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
大概是看書看得太出神了,宇文煜何時推門進(jìn)來的,她都不曾注意到。
見她看得入神的樣子,一下子勾起了宇文煜的好奇,看什么如此專注,她一向警覺,此刻居然連他什么時候過來的都沒有察覺到。
想到此處,他抬步緩緩走了過去,待走到她身旁,宇文煜輕聲問道:“你在看什么呢?”
聞聲,出于本能反應(yīng),錦昭抬頭看去,宇文煜一雙溫和的目光正看著她。
錦昭下意識的身子往后移了移,語氣淡淡的問道:“你進(jìn)來怎么也不出個聲?”
宇文煜笑了笑,他想出聲,只不過看她看書看得太專注不忍心打擾罷了。出于好奇想走近看看她在看什么的,沒想到被她發(fā)現(xiàn)了,嚇得身子連連往后挪,惹得他有些哭笑不得:“倒不是我走路沒聲音,只是你方才看得太入神了。”頓了頓,又問,“對了,你方才看的什么書?聽說你上次去蘇家?guī)Я瞬簧贂貋怼!?br />
錦昭隨手合上書放到一旁,語氣不咸不淡的說道:“沒什么,閑來無事,隨便姥姥罷了。”
言語之間,并未打算給他看的意思。
聽了她這話,宇文煜試圖伸出的手又收了回來。不動聲色的拿眼掃了她剛才翻看的書,居然是《女傳》。
宇文煜走到一旁坐了下來,聲音溫和的對她說道:“下午你讓丫鬟送去的點心,我吃了,味道不錯,不輸府里廚子的手藝。你是怎么做到的?”
身為皇子,自小什么樣好吃的點心沒見過,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獨特的點心。不過味道倒是比他往日里吃過的點心都要好,他一個平日里不大喜歡吃甜食的人,居然一連吃了好幾個。
錦昭隨即說道:“沒什么的,不過是見眼下園子里的花開得正好,一時興起用其花汁做了這些點心,其實我也是第一次做,心中并沒有多大的把握,抱著試試的心態(tài)而已。”
只是沒想到結(jié)果卻是出乎她的意料。
宇文煜“嗯”了一聲,說:“誰能想到用這樣的法子做點心,可見夫人平時是個心靈手巧之人,幸虧是把娶你進(jìn)了門,才沒叫別人先一步。”
說這話時,宇文煜忽然腦海里閃過一個畫面,成親當(dāng)日,被一個男子擋住了去路。從對方的眼里,他分明看到了敵意和哀傷。
那一刻,他便明白此人對錦昭的情感,若不是愛之深,那樣的場合,又怎么會不顧言行。
錦昭卻打住道:“三皇子說笑了,錦昭沒有你說的這般好,當(dāng)初我容貌損毀,成了京都最丑的女子,放眼整個京都城,但凡是聽到我的名,無不是對我退避三尺,別說是有勇氣娶我的了,只怕是見一面都嫌多。除了三皇子,哪還有愿意娶進(jìn)府的。三皇子說這話,莫不是拿我說笑了吧。”
她竟是這樣想的。
“難得夫人做點心還送些過去給為夫,怎叫為夫不感動,如此看來,夫人心里還是有我的。”
大家喜歡吃她做的點心,她也愿意做,只是宇文煜說這話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錦昭想也不想的說道:“今日點心做多了,便叫丫鬟送些過去,今日府里人人都有份的,難道我心里也是在乎的不成。”
說這話的時候,面不改色的她居然有些心虛,不由得將目光看向別處,生怕被宇文煜瞧了出來。明明心里就是在意對方的,偏偏當(dāng)著他的面說起反話來。
宇文煜卻并不這么想,他溫聲道:“不打緊,你有想到我,這就已經(jīng)很好了,日子還長,不著急的。”
比起一開始對他的不搭理,現(xiàn)在情況明顯好多了。他相信日久見人心,總有一天,她會接受自己,不再像現(xiàn)在這樣抵觸他。
錦昭聽了這話愣了半晌,從前的點點滴滴一一浮現(xiàn)在腦海中,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是真正能夠攜手走完一生的,這世上又有多少。
她曾經(jīng)也相信自己會是那最幸運的女子,還在幻想她美好的未來時,現(xiàn)實卻給了她狠狠一擊。等到她清醒過來時,原來自己不過與普通女子并無區(qū)別,無非是這世上癡情的人太傻了。
錦昭起身,對宇文煜說道:“今日忙了一天,我有些累了,且說到這里吧。”
說完,錦昭便去歇息了。
過了片刻,宇文煜起身走到錦昭方才坐的位置,拿起她剛才看過的書,夜深人靜,一個人靜靜的出神了起來……
當(dāng)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窗外照進(jìn)來,打在錦昭的臉上,女子熟睡的樣子竟是那般美好,宇文煜坐在邊上靜靜的看著,一時看得入了神,許是她自此以后再不用面紗遮面,對他隱瞞了。他甚至若是時間能靜止在這一刻,那該有多好。有一瞬間,他腦海里閃過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什么王權(quán)富貴,都不及她的一抹笑容。
宇文煜忍不住伸手去,只不過伸到一半的時候便停了下來,看到女子嘴角上不經(jīng)意露出的笑意,像是做了什么似的,大概是不忍驚擾了女子的美夢,這才收回了手。
誰知,錦昭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
見宇文煜目光注視著她,錦昭怔了一下。大概是沒有想到宇文煜會在,以往她醒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出門去了。
“今日你不用去早朝嗎?”錦昭邊坐起來邊問道。
宇文煜搖頭說:“今日沒什么要緊的事情,就不去了。”
說完,起身朝屋外走去,只是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
“你梳妝打扮一下,我?guī)闳ヒ粋地方。”
未等她問明白,宇文煜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錦昭暗自生想,他要帶自己做什么去,也不說清楚就走了,他一向如此。好歹把話說完再走,不明不白的,果然是他的行事作風(fēng),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哪能每次都猜得出來。
梳妝時,想不出什么頭緒來的錦昭向兩個丫鬟詢問道:“你們可知三皇子要帶我做什么去?”
巧慈和青雯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均搖了搖頭,回道:“奴婢不知。”
巧慈解釋說:“三皇子的心思,哪是奴婢能隨意揣測到的,他不說的話,奴婢也不好去問。不過大小姐也不必太擔(dān)心,興許三皇子找你真有什么要緊事吧。”
它瞧著三皇子對主子并無惡意,更何況又是夫妻。
錦昭嘆了一口氣,一只手托著腮,若有所思道:“話是這樣說沒錯,只不過他的心思一向深不可測,猜不出來也實屬正常,罷了,既然你們不知道的話,我也不為難你們了,不問便是了。”
到底是什么事呢?錦昭想了一圈,也沒想出個頭緒來,隱隱覺得今日的宇文煜似乎有些反常。
待她換好了衣裳,用過早飯,宇文煜吩咐管家準(zhǔn)備的馬車已經(jīng)在府外等候多時了。又吩咐清風(fēng)過來通傳。
“三皇子吩咐屬下過來說一聲,他在馬車?yán)锏饶氵^去。”
錦昭遲疑了一下,問道:“這是要出門嗎?三皇子可說今日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清風(fēng)回道:“不如等皇妃你過去,由三皇子親口告訴你。”
既然主子沒有事先說明,清風(fēng)自然也不能多嘴相告。他的一顆忠心還是向著宇文煜的,主子沒有發(fā)話之前,他得守口如瓶,不能說漏了嘴。
清風(fēng)是鐵了心不會告訴她的,見在他這里問不出個所以然,眼下也只能去找宇文煜問個清楚了,錦昭便道:“也罷,那我去問問三皇子便是了。”
問不問是一回事,說不說又是另外一回事。
馬車?yán)铮\昭幾次欲要開口問他,最后都沒有說出口。
心中納悶之際,卻聽到宇文煜開口說道:“夫人莫要急,等會到了就知道了。”
對方這么說了,她也不好再多問,于是便打消了念頭,閉目養(yǎng)神,靜靜的等著便是了。
過了一會,馬車緩緩?fù)A讼聛恚钗撵舷认铝笋R車,像平日里那樣親自去扶她下馬車。
下了馬車,錦昭抬頭看了看,居然是一說書的茶樓。
她又看向宇文煜,十分不解。不知他今日帶她來這里究竟要做什么。
不等她多想,宇文煜便帶她去了二樓的雅座,店家見他們衣著不凡,想來必是出自富貴人家,怕小廝招呼不周,怠慢了客人,親自領(lǐng)的路。
宇文煜讓店家上了茶點,自顧的喝茶。
錦昭看著他,見他始終不著急的樣子,最后自己先沒忍不住,出了聲:“三皇子今日莫不是帶我過來聽書不成?”
宇文煜喝了一口茶,指了指樓下說書的人,不緊不慢的說道:“夫人何必心急,不如先吃些茶果,聽會書。到了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的。”
居然跟她賣起了關(guān)子,來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和她說的。仿佛自己是被他騙過來似的。
此刻,錦昭又氣又惱,雖是如此,礙于人前,她不得不將心中的不滿隱藏起來。
從小母親便時常告訴她喜怒不表露于人前,更何況涵養(yǎng)不許她這樣。
她慢慢冷靜了下來,平復(fù)了一下心情,隨手拿了一個果子,邊吃邊聽樓下的人說書。
說的是穆桂英掛帥的故事,她在書里看過,不過卻不如書里的精彩,不知是她自己要求太高了,還是她看過的書太多了,聽著聽著便沒什么興趣了。沒想到樓下的人卻是聽得津津有味的,不時拍手叫好。
不過是養(yǎng)家糊口,到底是不容易的,她把巧慈叫到跟前,吩咐道:“你下去打幾個賞錢。”
巧慈應(yīng)了一聲,準(zhǔn)備下去,卻被宇文煜喊住了,他說:“這賞錢暫且留著,先不急著打賞。”
錦昭微皺著眉,不明所以的說道:“不過是幾個賞錢罷了,三皇子不會連這幾個錢也吝嗇不想給吧。”
在她印象里,他應(yīng)該不是這樣的人才是。
宇文煜笑了笑,饒有深意的說道:“我倒沒有意見,只是怕待會給了夫人會后悔,索性等等的。”
這話明顯就是話里有話。
錦昭心想,他這究竟賣的什么關(guān)子,帶她過來卻又遲遲不肯說,好在她頗有些耐心,換做旁人,怕是早就走了。
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吃了一會茶點,說完了書,聽書的人漸漸散去,宇文煜對清風(fēng)看了一眼,清風(fēng)立馬會意,下樓去將說書的人請了上來。
“不知二位找在下有何事?”說書的問道,錦昭這才細(xì)瞧了一眼,是個中等身材的男子,年紀(jì)大約四十出頭。
宇文煜并未做聲,而是清風(fēng)問道:“找你來,自然是有事要問你,我家少爺問什么,你便回答什么,若是所言不虛,少不得重賞,倘若有半句假話,后果自負(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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