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有隅聽到這句話，顯露的笑容顯得有些無奈。
“你的桃酒是寶物不錯，但也就初幾次飲的時候功效非凡。喝得多了效果便會漸漸減弱。況且我此時將入大乘，說句實話，丹藥之物，已經(jīng)不能影響我太多。”
“功法自然不只是用以化解藥力，妖煞之氣也可化用。”祝青山微微皺眉，厲有隅對自己的話理解有誤顯然是借故推辭，顧左右而言他。但祝青山還是忍不住如此說道。
“你的好奇心未免太重了一些。”厲有隅驚嘆于祝青山口中功法的妙用，他現(xiàn)今為了早入大乘攫取了太多妖煞之氣，的確對身體有些負(fù)擔(dān)。
他的確想要這本功法，但他心知肚明自己并無法修煉。
不過祝青山不知道這件事，他只知道這句話意味著拒絕。
“我倒也真想象不出，究竟是什么身世能將你治得這般服帖。記著那日桃谷之后你來聽雨樓，還曾問燕尋想不想做皇帝，葉山南你也敢圍，那么天下最大的兩家，燕氏和葉氏，你都不放在眼里，至少不懼與他們?yōu)閿场！?br />
“我實在是想不出，她能是什么身份了。”祝青山的笑容很是滑稽，要說天下最尊貴的身世，也無非太子與那三宗門的下代繼承人，厲有隅既不懼怕葉山南，那世間不該有人能讓他如此服帖才是。
竟能讓他忍住這等大誘惑，寧愿不要這桃酒的好處，這功法的玄妙，也要為祝紅雪的來歷守口如瓶。
“不知道的好，還是不知道的好。”雖說酒中妙處厲有隅只能得十之一二，對于填海末期的他來說幾乎沒有什么用處，但這酒味道還算是不錯，便再滿上。
“你又有什么可著急的呢，盡快提升修為，該知道的事情自然都會知道。若修為不夠，知道這件事徒增煩惱罷了。”
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厲有隅已經(jīng)今非昔比，出谷前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主，大半年的時間已經(jīng)成了燕北邪道的盟主。時局著實是變化萬千，厲有隅的性情也因此變了不少。
但他始終還是記得祝青山的那句話，正道未必就是好人，邪道也未必就不可交。
“什么時候你修為反超了我，不要功法，這個消息我白送給你。”厲有隅端起酒杯輕輕地碰了碰祝青山的杯子。
“又是大乘。”祝青山搖了搖頭，再次一飲而盡，“這世道想聽故事都要大乘修為，當(dāng)真是可怖。”
“我們兩個就是混入天鵝群中的鴨子。”厲有隅也跟著搖了搖頭，笑容中有點戲謔，有點享受，“我比你家世也就略微好些，但你運氣可比我好多了。”
這其實是實話，求魔宗少主如果不入桃谷，實際算不上多好的家世。祝氏雖然明面上沒有太多家底，但桃谷這個位置極好，地位倒也算水漲船高了。
加之他與燕尋的關(guān)系很好，真要說地位，說不定甚至?xí)葏栍杏绺袧摿Α?br />
“但你現(xiàn)在是飛得最高的那一個。”祝青山挺佩服他的，肯努力，也有決斷，說離開桃谷就舍得走。
“暫且是飛得高些，但終究是鴨子，不是天鵝。”厲有隅搖了搖頭，“我隱約知道自己的極限何在，加之我太急于求成了，如果修行得再穩(wěn)些，再扎實些，也許還可更進一步。”
“但我沒得選擇，不進境，就去死，很簡單，也很公平。”厲有隅似乎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因而說這句話的時候平淡得緊，就如同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你比我幸運，不僅是因為你悟性比我好，年紀(jì)比我小，也不僅是因為師尊認(rèn)可你，讓她跟著你。我最羨慕的，是你有足夠的時間，大把大把的時間，慢慢修行。想移山入世，就移山入世，想破了填海再出手，就等填海。”
“反正對你來說，也就是一兩年的差別，但我不行。所以你不要著急，該知道的事情你都會知道，該屬于你的也都會屬于你。不屬于你的，你就去搶，這也很公平。”
“所以你是覺得我的日子太清凈，要給我加點料？”祝青山覺著話題太嚴(yán)肅了些，便如此打趣道。
“這不是在燕北發(fā)現(xiàn)了小師妹的蹤跡嘛。感覺她也不是特意來找我，不過遇見了，便說了些事情于我聽。那些部分你去問她罷，我按約定是不能說的。聽聞你當(dāng)真順利破開經(jīng)脈的限制，便就來看看。”
“一只鴨子來看看另一只可憐的鴨子。僅此而已，還能有什么原因。”
“……”祝青山?jīng)]有回應(yīng)，右手食指在桌上輕輕地敲著，顯然根本不信。
“順便來見見傅雪主，聽說你對他很是贊賞。”
“他有點意思。”
“我如今可沒有什么人好問了，將入大乘，便順便來拜訪一下雪主。當(dāng)然主要還是來看鴨子。”
“行吧。”祝青山覺得這個理由算是過關(guān)了，“如今外邊是什么格局？你就不怕被圍在雪山下不去？”
“雪山的人圍我干屁啊？帝流漿顯燕北，妖族復(fù)興燕北受到的沖擊首當(dāng)其沖，多我一個大乘你知道多重要嗎？”
“那你會幫著人朝抗擊妖族的復(fù)興嗎？”
“不會啊。但我會跟他們說我會。”
“……”祝青山被這樣簡單直接的邏輯噎得啞口無言，“很公平。”
“人族未必都是好人，妖族也未必就都不可交。”厲有隅將祝青山當(dāng)年的話原樣奉還。“越大的宗門爛得越是厲害，如天一道者，千年前就再也不問世事。葉氏打著除魔去妖的旗號，四處多吃多占，引起怨憤。”
“說這些宗門是正道，究竟是因為什么？因為五千年前他們的祖師爺和始皇帝一起創(chuàng)立了人朝嗎？”厲有隅搖了搖頭，“那萬年前，這世間還是妖族的天下呢，孰是孰非究竟和誰說理去？”
“所以說，我只想給邪道更好的生存空間，因為功法邪不等于人心邪，功法清明不等于人心清明。不問是非就定人生死，我此生定要殺盡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夫子！”
“讓他們對這種無奈的境遇感同身受，才有可能相互理解，達成一個相互妥協(xié)的境地。”
“我覺得不對，人和人是永遠不能相互理解的。”
“那就只有殺出一塊地盤來，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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