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瀟瀟是一跌一撞跑出赟王府的,面容猙獰,仿佛見了這世間最可憎、最可怖的妖魔惡鬼。
“牧炎,歐公子知曉了你我密謀之事,怎不讓人攔住他?倘使他說漏了嘴,那還了得?”胡鳳舉一臉著急在旁勸道。
他已搭進(jìn)了胡氏所有,與赟王府共謀此局,自擔(dān)心歐瀟瀟旁生枝節(jié),壞了二人大事。
此局于胡家而言,乃是真正的生死之局。大事成,則胡家后世子孫,必定富貴不盡,貴重非常謀局?jǐn)。瑒t大廈傾于一霎,偌大一個(gè)胡家將萬劫不復(fù)。
聽起來似乎并不值當(dāng),但胡鳳舉沒有選擇。
自胡家父子派人把那兩封信送到夏牧陽手中后,他們便被死死的綁在了赟王府這艘船上。夏牧炎一旦事敗,胡家助他陷殺贄王之事便是一樁滅族的不赦死罪。然,若夏牧炎坐上了皇位,此事即成了助新君登基的一樁大義滅親之舉。
一害相脅,一利相誘,做出這個(gè)決斷也就不難了。
后世富貴如煙云,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當(dāng)然不值得胡家涉此巨險(xiǎn)。然,滅頂之災(zāi)卻是任何家族都要不惜一切代價(jià)竭力避免的。
“無妨。”夏牧炎看著歐瀟瀟離去的方向,沉聲回道,“他出身世家,其間利害自能理會(huì),何況我已告訴他歐家也參與了此事。他便是再胡鬧,也決計(jì)不會(huì)把聽到的事告訴旁人的。何況,他是汐汐的弟弟,我也不能把他強(qiáng)押起來。”
不錯(cuò),最重要的一點(diǎn)是:歐瀟瀟是歐汐汐唯一的弟弟。若非這層緣由,夏牧炎是絕不會(huì)任他活著走出赟王府的。
對(duì)他而言,世上最重要的三樣?xùn)|西分別是:歐汐汐、自己的命、大華的皇位。
人生在世,知己難遇。
“我若無汐汐,在世上便如孤鬼,縱得帝位又有何趣?”夏牧炎在心中,輕輕嘆道。
八封信的末尾都用了“耒陽承平”的篆書璽印。
這四個(gè)字,徐嘯鈺已不知看過多少遍,然,今日才知其全意乃是:耒陽王端木承平。
族史有記載,徐家原籍是檀扣郡稔州,兩百多年前才舉族搬到了下河郡若州。徐嘯鈺自父親那里接掌徐家后,當(dāng)日便被要求立了嚴(yán)誓,此生必為顛覆夏氏朝廷而竭盡全力。
徐嘯鈺問父親,為甚么一定要讓他立這樣一個(gè)大逆不道的毒誓?
父親答他,那是祖上一代一代傳下來的規(guī)矩,已無人知其中始末然,歷來徐家子孫要做家主,就必須立誓與大華朝廷斡旋到底,直至推翻夏氏江山為止。
為人子孫者,祖宗之志不可不承。徐嘯鈺雖不明個(gè)中緣由,卻不敢或忘當(dāng)年誓言,這些年暗中謀事可謂不遺余力,只是近來才略有所成。
與這八封舊信一比對(duì),徐家那個(gè)傳承百年的古怪誓言也就豁然開朗了。滅國(guó)之恨、弒父殺母之仇,耒陽王如何能釋懷?便是自己有生之年事不能成,也要立下毒誓讓徐家后代子孫把自己的遺志永遠(yuǎn)繼承下去。
如此看來,讓后世族長(zhǎng)立誓謀反,應(yīng)當(dāng)是耒陽王、巨鹿王兩兄弟生前就商量好的。
三百多年后,兩人的后人竟仍傳承著他們的遺志。
“徐家歷代先人在上,不肖子孫徐嘯鈺今日得見祖宗遺跡,叩首九拜!”徐嘯鈺收拾好信箋,一臉肅穆道。
言畢,把八封舊信朝東奉起,如先前的陳近北一般,行了認(rèn)祖歸宗之禮。
虞凌逸見此,也是深有感觸,“這么多年過去了,耒陽王、巨鹿王的三姓后人竟都未忘祖訓(xùn),實(shí)在是難能可貴。”
“徐先生,這八封信之外,尚有一封是我家主君寫給耒陽王后人的親筆信函。”見徐嘯鈺行禮已畢,虞凌逸乃謂他道,一邊把手上剩下的包封遞了過去。
端木玉的兩封親筆信,所書幾無差別,徐嘯鈺看完后,眼中的希冀也自然而生。
世上比世襲罔替的王爵更尊崇的便只有至尊帝位了,眼下擺在徐嘯鈺面前的就是這樣一個(gè)難以抗拒的誘惑。
徐、安、陳三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形容竟是出奇的相似。
見此,虞凌逸已猜到他們的心思,當(dāng)即笑謂三人道:“徐先生、安閣主、陳莊主,不如我到外邊暫避,你們?cè)僮h一議?”
“其中一物便是夏牧炎與趙乾明合謀陷殺頜王殿下的密信”
此話如尖錐,軋?jiān)谌届o茹心上,疼得她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吼了出來。
府上的親兵聽了王妃的慘呼,嚇得急忙沖進(jìn)了偏廳,把張遂光圍在中間,只待冉靜茹一聲令下,便要把他碎尸萬段。
沒想到冉靜茹拂袖抹干眼淚,只輕聲說了句:“你們都下去!”
眾親兵不明所以,還倒是自己聽錯(cuò)了,竟都愣在原地。
“我說,你們都下去,沒聽明白么!”冉靜茹看著他們,大聲令道。親兵們這才聽得清楚,緩緩?fù)肆讼氯ァ?br />
倘使張遂光手里果真握著這樣一封信,便是拋開身后的鹽幫,他仍有足夠的分量與頜王府結(jié)盟。他說的沒錯(cuò),這樣一封信若是利用得當(dāng),的確可以讓夏牧炎眾叛親離。
皇子與叛將合謀殺害當(dāng)朝親王,無異于通敵,而通敵乃是不赦之罪。
“我如何相信你當(dāng)真有信在手?”冉靜茹穩(wěn)住聲音,正色問道。
張遂光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笑回道:“不錯(cuò),若要結(jié)盟,自該拿出我的誠(chéng)意。”說著,從袖袋中取出一封書信,正色道,“信我可以給你看,但結(jié)盟之后,我才能給你,還望理解。”
契約未行,話自然要先說得明白。
冉靜茹點(diǎn)了點(diǎn)頭,伸手接過了信封,顫顫巍巍地取出了里面的信張。
夏承炫出城被阻,只得另想他法和白衣軍搭上線。經(jīng)過明康街時(shí),一匹飛奔的黑馬沖撞了頜王府的輦隊(duì),被隨行親衛(wèi)截住。
“甚么人,何以沖撞輦隊(duì)?”盧劍星厲聲斥道。
歐瀟瀟猶在恍惚間,竟似沒有聽到有人在問自己,好在他的幾個(gè)隨從跟了上來。
“大人!大人!誤會(huì)!一定是誤會(huì)!”歐瀟瀟的小廝急忙下馬行上前來,滿臉賠笑道,“我們是楚南將軍府的,我家公子喝了一點(diǎn)酒,有些迷糊了,還請(qǐng)大人勿怪!誤會(huì)!是個(gè)誤會(huì)!”
“歐瀟瀟?”
輦中的夏承炫聽了外面的對(duì)答,輕聲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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