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街道上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落在了那個身形佝僂的女子身上。

    四周的環境很靜。

    這是虛幻，還是真實，顯然已經并不重要了。

    陳悟真知道這里是問心橋投影出來的環境。

    方凌曦、夏妍卿等人同樣也知道。

    但，沒有任何人會無視這里發生的一切。

    街道上的眾人，并沒有任何人留意到陳悟真一行人的到來。

    就仿佛他們所在的地方，和陳悟真一行人所在的地方，不是同一個世界。

    或者，他們所有的精神，都放在了那個身形佝僂的女子身上，已經完全忽略了其余的一切。

    女子彎著腰，低著頭，一步步的向前走著，街道上的人，則一路跟隨著她，朝著她逐漸逼近。

    她前進的方向，既是風月樓，又是從風月樓前往方家的方向。

    陳悟真、方凌曦，林詩琴林嬋兒甚至是方翠鸝，都看明白了這一點。

    這女子，是要去風月樓，或者，是去方家。

    方凌曦身邊不遠處，方翠鸝靠近了她幾分，輕輕的拉了拉她的紗裙旁側，悄聲道：“小姐，她是要去風月樓，還是去我們方家？”

    方翠鸝終究還是憋不住心中的疑惑。

    她的聲音很輕，但，卻也足以讓現場眾人聽到。

    姬浩源和夏明淵的臉色更重凝重，卻反而凝神屏息，準備聽聽方凌曦或者是陳悟真的答案。

    兩人，如今不僅看不懂陳悟真，連帶著方凌曦，都有些看不透了。

    “她……不僅要去風月樓，還要去方家。”

    方凌曦輕嘆了一聲，眼眸之中閃爍著一縷縷復雜的神色。

    “那……我們要跟過去看看嗎？”

    方翠鸝再次開口。

    “我們已經在看了，但，也僅僅只能看看吧。”

    方凌曦想了想，又道：“你不明白的。”

    方翠鸝眼中顯出了疑惑之色，微微歪著頭，思考道：“小姐，這里既然是問心橋，但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環境呢？真的好奇怪啊。”

    方凌曦道：“正因為這里是問心橋，所以出現這樣的環境，才并不奇怪。只因為，她看起來，很像是一個……一個很特別的人。”

    方翠鸝有些吃驚，道：“小姐，那這個人是誰？”

    方凌曦默默的看了陳悟真一眼，沒有回答。

    陳悟真輕嘆了一口氣，道：“她很像是我妹妹陳婉茹。”

    “姑爺的妹妹？可是，可是她卻這么……”

    這么的狼狽，這么的落魄。

    但這樣的話，方翠鸝總歸是說不出來的。

    因為如果當著姑爺的面說他的妹妹很落魄，這終究是一件很不禮貌也很不敬的事情吧？特別是，如今的姑爺，那么的厲害。

    “是的，我妹妹陳婉茹。問心橋出現這個場景，直指我的心。”

    陳悟真輕聲開口，臉色微微沉了下來。

    “夫君，我們過去看看吧，街道上的每個人，好像，都很不普通。”

    方凌曦輕聲開口。

    她的眼光，顯然很好，已經看出了端倪。

    看似普通的、過往的行人，都絕不普通，更不平凡。

    此時，那女子已經來到了風月樓的樓下，樓下，賣胭脂水粉的老婦人正在熱情的招呼著風月樓里新進入的小姑娘。

    旁邊，茶樓里，坐滿了舉杯痛飲翔酒的少年男女修士。

    他們在口若懸河的交談著，但具體交談著什么，卻無法聽清。

    一名瘸腿的老人牽著一名雙眼已瞎、眼神蒼白而空洞的少女，從那女子身邊經過。

    天空，有靈越飛舟的光影穿梭而過，靈越飛舟的靈光，氤氳而灼目，一看品級就并不低。

    但這一切的一切，在這女子即將踏入風月樓的瞬間，立刻發生了變化。

    以至于，方翠鸝還想詢問的話語，忽然噎住了。

    以至于，姬浩源和夏明淵的目光，也被瞬間的吸引了過去。

    “嗡——”

    老婦人不再熱情的招呼小姑娘。

    三名小姑娘也不再買胭脂水粉。

    茶樓里的少年男女修士，也不再痛飲翔酒。

    瘸腿的老人，腿也忽然站直。

    瞎眼的少女眼眸也瞬間化作血色，變得格外詭異和明亮，同時死死的盯著那名身材佝僂的女子。

    天空中的靈越飛舟也在此時噴出一道霞光，其中足足有四名白衣紗裙女子身影忽然顯化，降落而下，雙眸冰冷的鎖定著那名女子。

    時間如再次的靜止。

    但這時候，陳悟真一行人，卻都可以看到這一幕。

    陳悟真的臉色，已經微微有了一些變化。

    他抓住方凌曦的手，似乎忽然變得更加的用力了幾分。

    但他沒有輕舉妄動，方凌曦的氣息，也同樣的凝重了起來。

    “她來了。”

    方凌曦忽然輕聲開口。

    她的聲音，在這樣的環境里，似乎格外的清悅動聽，卻同樣也格外的飄渺夢幻。

    她是誰？

    她來這里做什么？

    陳悟真心中有疑惑，但卻沒有詢問方凌曦。

    無論她是誰，她來做什么，多半，都是為了方凌曦而來，也多半，不會是什么好事。

    “一切有我。”

    陳悟真運轉《伏天古經》的伏字訣的力量，對方凌曦忽然生出的抑郁情緒進行一定的壓制，同時聲音溫柔回應。

    同時，他的目光依然沒有離開那個極為像是陳婉茹的佝僂女子。

    他深深的明白，這里發生的一幕，絕非是虛假——很有可能，問心橋發生的事情，實際上，已經在陳婉茹身上發生了。

    而問心橋里面的環境，有可能是烏元鎮，但也有可能，是九荒神凰塔里面的環境衍變而出。

    但這些，顯然都并不重要。

    陳悟真已經看出，這些‘人’，顯然是對陳婉茹沒有善意。

    這些人，或許就是那些讓陳家徹底滅族之人？

    陳悟真和陳婉茹徹底的恩斷義絕。

    但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陳婉茹去死。

    他沒有第一時間出手，是因為他感應到了無比深邃的殺機——他和陳婉茹的距離，仿佛隔離著一個世界。

    若是他沒有瞬間救下陳婉茹，或者是功法殺機被阻擋了剎那，那么，這些人絕對會第一時間先斬殺陳婉茹，然后再來和他戰斗。

    陳悟真已經知道，陳婉茹徹底的絕望，徹底的心死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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