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哪里跌倒,就要從哪里爬起來?
非也,蘇云知道,自己對石川長官說的這句話,完全就是在放屁而已。★Wくw W√.★8く1くz★W.CoM
兩世為人,蘇云也早已過了意氣用事的年紀,他其實并不急于向24873號鎮守府的人們證明什么,更不認為自己必須要替盛田清還掉在這里欠下的債。而如果要繼續做個提督,那么干脆換個沒有黑歷史的鎮守府,重新開始,又豈會比在這片廢土上扎根來的差?
所以,為什么要回來?
當然是因為吹雪。
雖然真正意義上只有一天不到的接觸,但蘇云永遠不會忘記那種絕境中的感動,更不會忘記在那個中午,自己坐在提督室的椅子上,默默許下的諾言。
“既然我已經不再是這具身體里原本的那個人渣,我就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等著吧,這個偏遠海域的鎮守府,就讓它在我的手中展壯大。”
因為這句話,蘇云回到了這片廢墟。
這是對吹雪的承諾,也是蘇云對自己的承諾。
其實,在蘇云的前世,也曾有過那么個像極了吹雪的人。
高中時期,蘇云養父身亡,他由此徹底成為孤兒,陷入了人生中最為黑暗的低谷,沉醉于悲痛于茫然中,終日惶惶,加上原本就有些內向,自此更是在班級中成為異類,受到排擠。而在這種時候,那個人如同天使般出現,主動接近他、安撫他、鼓勵他從悲痛走出來……
然而,兩個人的差距是那樣明顯。一個是孤僻寡言的另類,樣貌普普通通,毫無特點,一個是被班級上大多數人明戀暗戀著的班花,同時也是集各種光環于一身的才女,講道理,這兩種生物根本不應該共存于一個世界,如果這種情況出現了,那么一定有問題。
蘇云當時也是這么想的,于是——
‘你也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在那個烏云蔽日的放學后的下午,蘇云在課室里,對她說出了這句話。
然后,還沒來得及得到回答,他就抓起書包,轉身離開。
但如果這樣就結束了,蘇云大概會把她和自己的青春一起忘掉吧。
第二天,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生般,她一如既往地主動和蘇云打招呼,一如既往地強行湊到他的座位旁邊吃午飯,一如既往地將課堂上的筆記塞給他,將那些他根本聽不進去的課堂內容進行概括,以及……一如既往地讓蘇云感受到班上其他男生們火辣辣的目光。
那是高中的最后半年。
很可笑,在那個年紀,什么都不懂的蘇云,內心深處最為敵視的人,不是那些主動排擠和看他笑話的同班同學,而是她,他甚至認為,就連自己在班上受到排擠的原因,也大多都是拜她莫名其妙接近自己所賜。因此,她持續到高考結束的努力并沒有換來好的結果,蘇云的成績始終都在下滑,最終高考落榜,考進了三流野雞大學,用政府放給自己的補貼渾渾噩噩地讀完后,找了個毫無前途可言的工作。而她則進入了國家一流學府,成為了真正的天之驕子,一連六七年過去,兩人再無聯系。
更為可笑的是,升入大學后,沒有了她來煩擾自己,蘇云竟然后悔了。
他開始懷念那種感覺。
那種在最初,自己還沒有產生猜忌時,宛如天使般對陷入黑暗中的自己伸出手來的感覺。
如果,自己伸出手,接住了,會如何?
而那時的自己,為什么就是不明白,倘若真的只是個惡作劇的話,為什么她會半年如一日,堅持到再也無法堅持的地步才終于放手?
沒有如果。
工作多年,在一場同學會的募集中,蘇云得知她也會參加,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態,自那之后就沒有與任何高中同學聯系,更沒有參加過任何聚會的他破天荒地報了名。聚會中,一事無成的蘇云很尷尬,他拿不出任何用以炫耀和自夸的資本,也沒有任何熟人,而直到等到她出現,才重鼓氣勇氣,找機會問出了當年的事情——他想要知道,她做出那樣的事情,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態。
“你在想些什么呢,當然是逗你玩的。”
已經結婚多年,連孩子都有了的她依然美麗動人,對蘇云這樣笑著說道。
只是,在這笑容中,似乎有些隱約的苦澀。
……
命運其實很脆弱,很多時候,一旦錯過了,就永遠無法回頭。
吹雪和她,兩者似乎沒有什么共同點,但她們都在蘇云最黑暗的時候,向他伸出了手。
蘇云錯過了第一只手,他不想再錯過第二只。
哪怕伸出的這只手僅僅是因為純粹的善良,沒有任何附加的涵意,蘇云這次也會將它牢牢抓住,然后展現出自己最為拼命的一面,將自己改造成最好。至于其余的東西,其實并不重要,蘇云沒有非分之想,他只是不愿辜負掉這份感動,也只是想要證明自己對得起這份善意……
僅此而已。
吹雪坐在簡陋的辦公臺前,桌上有著不少文件,看起來有些疲憊。
此時,她抬起頭來,有些意外地看著蘇云。
“盛田提督?!”
“嗯,是我,我回來了。”
蘇云放下了背上大包小包的行李,然后掏出手絹擦了擦滿頭的汗,因為體型實在是太重,僅僅是下車走了這幾步路,他就已經汗流浹背。
“海軍總部說今天會有新的提督前來就任……”吹雪說著,側了側頭,像是在看蘇云的身后有沒有其他人,然后又把目光落在了蘇云身上風塵仆仆的提督服上。
“難道說,是提督您嗎?”
“當然!”
不過,面對蘇云的爽快回答,吹雪看上去沒有興奮,反而有些擔憂。
“可是提督前段時間不是被送到海軍法庭了么,現在是……沒問題了嗎?”
說到這事,蘇云只能搖頭苦笑。
對于那些聯名指控自己的艦娘和鎮守府工作人員,雖然的確給自己帶來了很大麻煩,但蘇云也清楚明白盛田清以前在鎮守府是個什么德行,所以對她們怎么也恨不起來。相反,坐上軍事法庭接受審判才是原本世界線中盛田清的應得結局,是自己的突然出現打亂了這一切,可盛田清那段時間的種種劣跡畢竟已成事實,自己就算再怎么打算重新做人,給24873號鎮守府里的人們留下的傷疤也是不可不能恢復原狀了,因此在得知所有指控都被撤銷,雖然心里松了口氣,可蘇云同樣也覺得有些不踏實。
說到底,對那些被盛田清傷害過的人們,蘇云還是有幾分愧疚,就連當初那樣對待自己的山田葉子和五十鈴,蘇云也覺得她們做的是應該的。
他更加不會埋怨在戰斗的時候其他艦娘沒有出海助戰。
那種越級的敵人根本不是剛從艦娘學員中走出來的驅逐艦和輕巡洋艦們能夠對抗的,貿然出海和送死沒有什么區別。而身為一個資歷深厚,只是由于過了艦裝任期才退伍的老艦娘,山田葉子當即就做出了全員撤退的判斷——不以蘇云的開掛為前提,這種判斷完全正確!
在當今的社會,哪個鎮守府若是陣亡了一名艦娘,恐怕都會被輿論譴責到令該鎮守府提督引咎辭職的地步,而若是為了保護鎮守府,讓一隊剛入職的艦娘去和深海突襲艦隊進行送死般的戰斗,可想而知會引起多么嚴重的后果。如今可不是寧死不退的年代了,和艦娘本身比起來,鎮守府那些區區的建筑物,該放棄的時候果斷放棄就是,反正有著6基支援,實在不行再請求其他鎮守府海面援軍,根本沒有必要魚死網破。
只不過,這份愧疚還不足以驅使讓蘇云回到這里就是了,要不是因為吹雪在這,他現在大概已經腳底抹油,跑得離24873號鎮守府這段黑歷史越遠越好了吧……
苦笑之后,蘇云對吹雪說道:“總而言之,不用為我那邊的事情擔心,我現在大概算是將功補過吧。今后還是需要你多多關照,我也會努力做好本職工作的。”
吹雪輕笑起來。
“提督您真的是變了呢。”
“那當然,我的變化可大了。”
蘇云忽然想起了什么,抓起了最大的皮包,然后拉開,將里面的一盒盒食品拿出來。
“桜泉市的特產餅干,我這次回來買了很多,你到時候負責給大家分一下吧,應該是足夠的。”待到吹雪驚喜地道謝后,他又問道,“對了,山田葉子還在嗎?”
吹雪臉上笑意微微一滯。
“提督找她有什么事嗎?”
蘇云生怕吹雪誤會了什么,連忙道:“是這樣的,讓她等會到提督室來一下。當初鎮守府被襲擊時候事情我差不多了解了,我出海離開之后,當時在鎮守府進行指揮調度的一直都是她,否則大家也不會那么效率地安全撤退,針對這件事情,海軍總部決定頒給她三級勛章。”
蘇云沒有說出來,這個勛章原本是沒有的,是他特別請求頒。山田葉子雖然與自己不和,并且以下犯上,但在那次事件中確實起到了不容忽視的作用,功過分明還是有必要。
“可是,葉子姐姐在襲擊后的第三天就提交了辭職,現在已經回到內6了。”
“這樣啊……”
蘇云心說果然,山田葉子的性格他也大約了解了,屬于比較剛烈那種,離開鎮守府反而在意料之中。
不過,他立刻現,吹雪接下來的語氣就變得有些疏遠了。
“提督,葉子姐姐說當時是您親自下達了最后通牒,要求讓她最晚‘后天’離開,真的是這樣的嗎?”
蘇云無奈點了點頭。
“雖然很不想承認,我確實說過這樣的話,不過既然事已至此,也沒別的辦法了,鎮守府里有她的地址嗎,把這枚三級勛章郵寄過去吧。”
吹雪沒有說話。
好感度明顯下降了啊!
現在看來,當初做出的決定,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過做都做了,該承擔的還是要承擔,現在鎮守府更是百廢待興,今后的路還有很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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