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誰的電話,但李坎接電話聲音很奇怪,完全不像他平時那種懶洋洋無所謂的口氣,反倒跟個正值青春期的中學生一樣,有點興奮有點羞澀又有點緊張。
以我的經驗,電話那頭應該是個女人,而且是他喜歡的那種。
李坎也沒瞞我,掛了電話,很不好意思地承認,對方是他高中同學,上學時他一直暗戀人家,但是從沒敢跟她表白過。
這女孩學習一般化,但家里條件挺好,她爸好像是個什么領導。
她考大學時勉強考上省會的一個大專,畢業后在那邊沒太好的出路,她又回到城陽市,聽說靠她爸的關系弄了個帶事業編制的工作。
這么多年沒聯系,沒想到她當上了市公交公司的副經理,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她打電話給李坎的目的,是想請他幫查一下最近市面上關于幽靈公交車的傳聞。
李坎沒想到隔了這么多年,自己居然一直在暗戀女神的關注之下,不但知道他在從事什么行當,更能一個電話就找到他。
他一興奮,完全把世界杯的事情拋在腦后,很爽快的就接單了,價格都沒談,急火火地拉著我往公交公司趕。
到了副經理辦公室,見到李坎的夢中情人,我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多年還念念不忘。
這個女經理跟李坎同學,按道理應該三十五六歲,但從面相上看,竟跟個九零后似的,不但明眸皓齒長得漂亮,而且特顯年輕,陽光大方。
要不是她自我介紹她就是李坎的同學洛心,我真把她當成那種剛剛大學畢業的小秘書。
我立馬理解李坎了,這樣的凍齡女神,擱我身上我也會慌不迭的鞍前馬后跑啊,就像鄭板橋說徐文長那樣,真是心甘情愿做她門下的走狗。
我偷偷瞥了眼李坎,他卻完全沒有剛才在家里那副猴急猴急的樣子,反倒端了起來,一副很高深的樣子,面無表情地聽駱心介紹情況。
駱心的確是當官的料兒,說話思維清晰,有條有理,我們很快就聽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跟其他很多城市不一樣,城陽市的公交并不是公家統一經營,而是采取私人承包車輛或者路線的方式運營,叫掛靠經營。
這種經營方式比較省財政支出,公交公司不用購置車輛,只收管理費就行了,但弊端是私人承包的車輛只講效益不講服務,遇上上下班高峰的時候,拼命搶站點搶客流,到了晚上人流少的時候,干脆就提前收班,導致一些趕末班車的人白等一場。
今年城陽市要創建全國文明城市,公共交通如果還保持這樣子肯定沒戲,所以市里面領導一拍板兒,取消掛靠經營,把所有公交線路收回國有,統一運營。
駱心就在這種情況下走馬上任,雖然當的是副經理,但公交公司的“一把手”還有兩年就退了,而且現在身體有病,長年在外地治療,駱心現在其實是以副代正,公司上下其實就是她說了算。
為了方便百姓,贏得好口碑,她把一些重點線路的收班時間從原來的晚上九點延長到夜里十二點,讓好多下夜班的、出去逛街的人都有公交坐,據說群眾反響很好。
但是,她這個決策,一定程度上搶了出租車的生意,弄得很多出租車司機不滿,中間還發生過出租車截停公交車的事件,后來公交公司報警,雙方關系搞得挺緊張。
后來市里主管運政的領導出面協調,公交的收班時間統一限制到夜里十一點。
這個幽靈公交的傳聞剛出來的時候,駱心認為是出租車司機散布的謠言,目的是嚇住那些晚上坐公交的人。
誰知道,后來出租車公司的人居然主動給公交公司打來電話,投訴他們的公交超時運營,十二點多還有公交車在上站,并且有出租車司機拍到了證據。
聽出租車公司經理的語氣,倒像是真不知情。
駱心調出手機里的照片給我們看,照片是手機攝像頭拍的,本來像素質量就不好,加上夜晚光線條件也不行,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是一輛白綠相間的公交車。
看不出是哪一路車,因為車身上凡是標示路線號碼的地方都被東西貼住了,駱心說同樣型號和涂裝的車,公交公司有幾十輛,看不出是哪一路車。
李坎仔細看著照片,沒有表態。
我問駱心,會不會是出租車公司的人估計栽贓呢?這照片上也不顯示時間。
駱心告訴我,他們為此還專門去終點站停車場查了,因為剛把線路收回來,很多硬件都需要添置和更換,停車場新的視頻監控系統還沒調試好。
不過從調度室的人工記錄上來看,十二點之后,并沒有出車記錄。
他們還派人找了天夜晚,專門開車去幾個主要線路轉了一圈,也沒什么收獲。
駱心他們本來想把這個傳說當個惡作劇,想著只要不理它,謠言自然而然就散了。
沒想到關于幽靈公交的傳聞越來越多,而且越穿越邪乎,甚至還傳說有人不小心坐了這趟車,發現車上空無一人,連司機都沒有。
也有人說,上去后看到車上全是人,不過后來發現全都是鬼。
我聽得汗毛倒豎,扭頭去看李坎的反應。
他卻若無其事地在擺弄駱心的手機,我瞥見他偷偷用駱心的微信號添加了自己,還同意自己看她的朋友圈,末了他用駱心的號把那張照片發給了自己。
這一連串動作做起來又迅速又隱蔽,可以說是行云流水不露痕跡,真他娘的令人嘆為觀止。
我還沒從驚訝中回過神,李坎突然站起身來要告辭,說這個事情我們接下了,不過得先回去研究一下,過幾天給她答復。
駱心很熱情的邀請我們留下來吃頓飯,說老同學好久沒見面了,就是不為這事兒也得聚聚。
我心里挺為李坎高興,覺得這正合他意,誰知道他卻斷然拒絕了,說下回吧,晚上還得看球,白天想睡一覺。
回去的路上,我說李坎,裝什么逼呢,不是暗戀人家,大熱天的上趕著跑過來見她,現在人家主動請吃飯,他反倒還拿起勁了?
李坎搖搖頭,嚴肅地說,沒功夫泡蘑菇了,這次的事情沒準兒還真有點那個。
這話聽得我一哆嗦,我問他那個是哪個?
李坎也不確定,讓我回去趕緊睡一覺,養足精神,晚上上工地。我也沒再問,但心里一直嘀咕,難不成那真是一輛裝滿鬼的車?
我倆中午在街上隨便吃了兩盤炒面,回到他家就開始悶頭大睡,一直睡到被手機鬧鈴叫醒。
我走到客廳,看了看墻上掛的表,夜里十一點五十。
李坎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來的,正坐在沙發里抓頭發,電視里播放著法國隊和烏拉圭隊比賽的進球集錦。
不用問,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又押錯了球隊。
李坎見我醒了,沖我喊,他媽的,法國隊居然贏了!
我說你傻逼啊,這屆法國隊這么牛逼,皇馬巴薩大巴黎,贏烏拉圭太正常了。
李坎搖搖頭,說賭球就要押冷門才掙錢,烏拉圭實力也不錯,沒想到沒有爆冷。
我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不由的有點擔心,世界杯開賽以來,時常耳聞傾家蕩產的事情,光德國對墨西哥那場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跳樓,他不會玩這么大吧?
想到這,我突然記起來昨天聽他說羅經理已經如約打來十萬塊錢,他別都押了烏拉圭,那里面還有我三萬呢。
于是,我陪著小心問他買了多少,不至于上天臺吧。
我這話觸動了他的傷心事,他使勁兒揪著頭發說,一百,整整輸了一百塊!
我操,我當場就罵出來了,這他媽的算什么事兒,一副要死要活的德性,感情才輸了一百塊錢。
轉念一想,這倒也符合這貨的性格,他平常連多吃籠包子都舍不得,一分錢能摳出水兒來,這次一場輸掉一百塊錢對他來說也就是巨款了。
所以他這么摳的人,肯一下子拿出來二十萬借給我,我想想心里又開始感激起他來。
于是我趕緊寬慰他,說算了,錢沒了再賺,以后別賭球了,足球是圓的,十賭九輸,從來沒見誰賭球發財的。
他嘖了一下嘴,說那可不一定,聽投注群里的人說,有人開賽以來場場押中,不但押到輸贏,還能押準比分,真是絕了。
我覺得他真是傻了,這種無根無據的傳說也信,那都是莊家編出來騙賭客的。
李坎說這人就是城陽市區的,有名有姓,群里還有人認得他,據說這家伙賭得還挺大,每次押注都是幾萬幾萬的上,好像根本不怕輸一樣。
我懶得理他,有的人一場球進出一輛豪華轎車都是正常的事情,以他的格局,哪里參得透?
我把衣服一穿,問他還下不下工地?錢都輸光了,再在這里胡扯淡,大家都得喝西北風。
李坎摳摳兜,從里面摸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百元鈔票,說,喝什么西北風啊,走,去鬼店吃宵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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