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薄,還能是好事?
油嘴滑舌討人歡喜的吧?
婢女哼了聲。
“怎么說?”程嬌娘抬頭看他,問道。
晉安郡王微微一笑,手拄著下頜看著院中微微抬頭的少女。
“當時,此人病重不治將死,身邊只有,這幾個兄弟,驛站不收驅趕,荒天野地走投無路,堂堂七尺男兒只得悲問天命,你說,我這時,何以相助解其危難?”他慢悠悠的說道。
這話聽的耳熟…
婢女怔怔。
什么意思。堪肭壑挥X迷糊,不過旋即就低頭認真的收拾被褥席子。
“你看,你說話就是很刻薄。”晉安郡王笑道,換了只手拄著下頜,“你對我說的更刻薄!
婢女恍然
山谷里晨光下,那少年展臂笑。
“娘子,我也是你救的,你是不是也覺得很爽啊?”
“那個救你,還不算什么爽,二次救你,才叫痛快。”
晨光里那少女木然說道,一面掀起兜帽。
“不過,你的刻薄對我來說,是好事,因為你是在救我的命!睍x安郡王微微一笑,放下手。
是嗎?
半芹停下手,有些恍然又有些驚訝。
娘子原來救過這個少年的命啊
這邊婢女噗嗤笑了。
“姐姐?”半芹詢問道。
“要是六郎君在,一定深有感觸!辨九吐曅Φ馈
那個叫棒槌的?
半芹更加好奇。
“沒錢,又不是什么光彩事,你,還如此理直氣壯,作甚!
“你沒錢,也不能欺負人。”
那少女神情木然,甚至有些冷冰冰的說道。只把眼前的漢子說的窘迫的手足無措。
“他們沒錢,你,拿些錢給他們!
不過。她最終說道。
當她說一句話的時候,有誰能知道她下一句的意思呢。
婢女抬起頭看向窗外。墻頭上少年又說了什么,正露出燦爛的笑容。
“那幾個人是你什么人?”晉安郡王又好奇問道。
不過這個小子怎么什么都要問呢?
自己打聽難道打聽不出來了?
裝什么清純。
婢女嘀咕一聲,不再理會,低頭搬起書卷,和半芹一起出了屋子。
二個丫頭從廊下走過,程嬌娘抬頭看著墻頭。
“是我的家人!彼f道。
晉安郡王點點頭。
“你的家人真不少。”他說道,似乎有些羨慕!耙欢ê軣狒[吧!
程嬌娘點點頭。
“你還沒吃飯?”她問道。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問話,晉安郡王笑容更濃。
“沒有,我找機會出來不容易,還沒顧上!彼f道。
“那請來我這里吃吧!背虌赡镎f道。
晉安郡王笑的露出牙。
“這個。怕娘子不便。”他說道。
謝天謝地,他總算還知道會對娘子不便!
婢女嗤聲,將書卷重重的擺好,一面在此豎起耳朵聽。
程嬌娘微微一笑。
“沒人,也沒有事。能讓我不便。”她說道。
小小女子,神情淡然,聲音沙啞粗糙,居高臨下看去,渺小又單薄。
但這句話聽在耳內。卻是十足的氣勢。
就好像那一日她傾身靠近自己,掀起兜帽。
“那個救你,還不算什么爽,二次救你,才叫痛快。”
那樣的自信,卻又那樣的淡然。
晉安郡王微微一笑。
“可是,我不便!彼f道,帶著幾分歉意,不過旋即他又想到什么,“這樣吧,你把做好的飯菜給我從這里遞上來。”
婢女聽到這里,放下書卷看一旁的半芹。
“半芹,我來收拾吧,你,去伺候那小祖宗吧。”她說道。
半芹抿嘴笑。
“好,那就辛苦半芹姐姐了!彼f道,果然起身走了出去。
酒樓里廂房里,秦郎君擺手,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看著面前垂頭而坐的周六郎。
如果是以前,生氣也好高興也好,這少年此時早已經半罐酒喝下去了,但現在他只是垂頭坐著,一動不動,整個人都死氣沉沉。
書上說有情卻似無情,那么真正的傷心痛苦到極致反而不是大哭大鬧,而是無聲無息。
秦郎君嘆口氣。
“她故意逗你呢,你也信。”他說道。
“她才不會!”周六郎悶聲說道,“她那么兇狠心腸,殺人不眨眼!
“我看不是!鼻乩删龘u頭。
周六郎抬頭看他。
“她有憐憫之心。”秦郎君微微一笑說道。
“她這種人還有憐憫之心?”周六郎咬牙說道。
秦郎君點點頭。
“旁觀者清!彼f道,一面自斟酒,“看看她是怎么待那茂源山七兄弟的!
曹管事已經說過了,當時途中怎么遇到茂源山七兄弟又怎么救治。
“那女人心思奸詐,誰知道她那時救他們所圖為何!敝芰烧f道。
“不管她所圖為何,她救了他們,救了他們的命,給了他們的運,而現在,就因為一個金哥兒,她反而在感謝他們。”秦郎君說道,飲酒。
因為金哥兒,感謝他們?
周六郎皺眉。
“是吧,你看不出來吧?雖然說起來很牽強,但她這個人就是這樣,一絲牽強的相助,她也要涌泉相報,這樣的人憐憫,多愁善感!鼻乩删Φ馈
周六郎神情古怪。
多愁善感?
他們現在說的是同一個人嗎?
“不過別人明白不明白也無所謂,她也不在乎,除了茂源山七兄弟,還有半芹。”秦郎君接著說道,這一次不待周六郎說話,他就先開口,“你肯定要說那是她故意施恩震懾什么的,這一切又都是她早就安排好的,就等這一天什么的!
周六郎哼了聲。
“所以還真是世事無常!鼻乩删χ袊@,“你看到的世事是如此,而世事果然如此么?在別人眼里又會是另一種樣子,無常,無常,前幾日明海禪師講經,說南州有禪師講是風動還是幡動,便有一人答非是風動,非是幡動,仁者心動……”【注1】
“行了,打住!敝芰商终f道,一面伸手按了按額頭,“別跟我叨叨這些車轱轆話,我頭疼!
他說著話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飲而盡。
秦郎君笑著不說話了,也端起酒慢飲。
走出酒樓,周六郎的馬被伙計送來,適才他狂奔而去,馬兒自己跟上來。
周六郎伸手拍打兩下馬兒吐了口氣。
“我到底還是要你來開解。”他說道,回頭看秦郎君,苦笑一下,“明明最難過的該是你!
“我不難過啊。”秦郎君笑道,“看到了希望,怎么會難過,高興還來不及呢!
周六郎嗯了聲。
“一年不成,兩年,兩年不行,三年,四年,五年,總會求動她的!彼f道,攥緊了韁繩。
秦郎君笑著點頭。
“這才周箙嘛。”他說道,“這一次,你妹妹是真遇到麻煩了,而且,我想那個廚子出事,和父親出事,應該是一樣的!
一個廚子,和一個武官,是一樣的?
周六郎皺眉看他,若有所思。
“太平居!”
二人同時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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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這個大家很熟悉,六祖惠能初入法性寺時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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