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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來苦 正文 第一卷 月下昏黃燈如晝 第二十七章 慈悲

作者/水流舟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王玉成想著往事種種,唏噓不已。自己本是浮萍孤舟,江海不系,水波不流之人。若不是幸得溫真人點化,在這觀中替溫真人懲罰奸邪淫盜之輩,自己如今還不知在何處漂泊,還不知是否茍存性命于這世間。

    想到此處,王玉成臉上淚水橫流,抽泣道:“玉成九死而不得報溫真人萬一啊!”王玉成話語說完,周圍諸多混混見王玉成痛苦流涕,一時間具亂方寸,忽然一聲大哭響起,眾人這才后知后覺的抹了幾把眼淚鼻涕。

    李知宇看著眾多漢子嚎啕大哭,心中不明究竟。和趙晴柔對視一眼,心中尋思道這難道是為自己二人送行。趙晴柔想得此處,杏眸通紅,滴滴淚水滾落,惹人心疼。李知宇對于此番事態(tài)也并沒有太過擔(dān)心,畢竟和老道約定在先,自己定可無虞。可如今看著這個自稱玉成的漢子,心中對于老道士的話語又生了幾分疑惑。

    那王玉成看著趙晴柔低聲啜泣,心中不解,擦了擦眼角尚掛的淚珠說道:“我王玉成百死不得報溫真人大恩大德,你這娃娃卻是為何哭泣。”

    “你要報答你的真人大德,可本姑娘年不過十四,世間諸多好玩有趣之處從未去過。況且,這次出來已幾月有余,若是爹娘得知我身殞此處,他們,他們......”趙晴柔泣不成聲,蔥白手指拭過眼角,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李知宇聽著趙晴柔如此言語,心中倒是有些訝異。

    以往只是覺得趙晴柔無憂無慮,每每見她都是巧笑嫣然,眼波流轉(zhuǎn)自有喜意。可而今自己二人囚于危室,光不得入,風(fēng)不得進,雖有囹圄之危,卻也食之無憂。依照趙晴柔性子,李知宇只以為她依舊會是大大咧咧模樣,對所發(fā)生事情毫不在意。

    可及至這身負刑場,趙晴柔嚎啕大哭。少年心中也是苦澀。回想初入這落鶩村中,眾人就將自己二人比作妖孽云云,欲除之而后快,每每想起,心中既覺苦澀又忽有傷感。自己流落異鄉(xiāng)漂泊已久,不知故人可還,不知趙樹理是否報的大仇。想到趙樹理,少年悲從中來,神色蕭索。

    王玉成回想完自己一路歷程,終于回過神來,擦干了眼角淚珠,略略定了定神,待得將衣服收拾妥帖,這才對著李知宇二人惡狠狠的說道:“可有遺言,可需飽食一頓?”

    李知宇聞言心中一樂,雖然刑罰之中確有死刑,可較之以往卻是不同。以往先前諸多朝代每每行生死大刑,都是秋后季節(jié),一則怕有冤屈命案,故而當(dāng)?shù)乜たh需層層審批,一直報到刑部閱讀卷宗案底,作出批復(fù)之后郡縣方可行此大刑。二則每逢良辰吉日,君王都會有大赦天下之舉,除卻惡貫滿盈之輩,大多卻也可逃脫一劫。而本朝圣上自即位之初,便行仁政,輕刑獄,所犯罪行只要不是觸及人性大惡,風(fēng)化大左,雖有刑獄之災(zāi),但大多都只是關(guān)押輕赦,更遑論這王玉成所說的火焚酷刑。

    今日這漢子奉著那王玉成法旨,欲對自己行生死大刑,不經(jīng)官府察堪校對,本就有逾越之舉,更何況那前后衣服都畫著陰陽魚的老道可答應(yīng)過自己,要自己去點化一個人。現(xiàn)在想來,值得那老道如此行為的除了你的救命恩人,卻還有誰?

    想起那慈眉善目的老道士,李知宇心中稍安,只把他當(dāng)作和那喚做“半截指”的老道士一樣,道法高深,心有慈悲。更何況,昨日晚間自己所見所聞具無眉目,若要問得真假,卻是要找此間真真人了。

    李知宇靜立而不動,似入沉思。王玉成見李知宇呆立一旁,對自己全然不顧,心中惱怒,可這李知宇又是溫真人極為重視之人。雖然想毆打這小子一頓,讓他長長記性,卻又怕別生差錯,出了漏子,他王玉成可擔(dān)不起這等罪責(zé)。王玉成心中煩躁非常,用力一腳踹在身后的大門上,竟將這木門一腳給踹了個窟窿。

    身后眾多漢子見的老大如此大火氣,又不敢出聲詢問究是為何,面面相覷。

    李知宇瞧著王玉成一腳將這大門踹了個窟窿,臉色訝異。瞧著大門仔細比對一番,還是覺得自己腦袋沒這大門堅硬,若惹得這王玉成不顧一切,對自己二人動粗,卻為不妙。

    李知宇輕咳兩聲,拉了拉趙晴柔的衣袖,示意她止住哭泣。可趙晴柔卻渾然不顧,只是淚水盈盈,眼框含淚。李知宇無可奈何,瞧了瞧面前愈發(fā)不耐的王玉成,既怕惹怒這粗鄙漢子,給自己二人一頓痛打;又怕制止趙晴柔而不得,反而讓趙晴柔對自己生厭棄之感。李知宇著實為難。

    小姑娘獨自抽泣不止,伸出衣袖擦著眼淚鼻涕,口中念叨著父母親友,大有將所有親眷盡數(shù)提及一番的態(tài)勢。

    王玉成聽著小姑娘喋喋不休,心中更是煩躁,本來方才自己已然失態(tài)在先,此刻若不樹立威德,那以后身邊哪些覬覦自己高位的潑皮無賴還不給自己挖條陰溝啥的。王玉成越想越是煩躁,嘴里罵道:“他娘的,老子當(dāng)年燒殺擄掠無惡不作,上取那青天老爺?shù)拇蠛妙^顱,下懲那嘴里滿口慈悲的市井小民,活佛菩薩。你小姑娘再恁的啼哭,休怪我王玉成不講情理。”王玉成說完話語,邁步走來,一雙蒲扇大手對著趙晴柔直接抓來。

    當(dāng)此時,李知宇隔著趙晴柔尚有兩步之地。李知宇看著這王玉成耍橫撒潑,竟徑直對趙晴柔抓下,心中好是急迫。箭步踏出,一只手攔在了趙晴柔身前,可王玉成是何等力道,李知宇如此行為不就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王玉成見少年一步踏來,嘴角泛起冷笑,手臂彎曲,五指并攏,捏成了一個拳頭,對著少年當(dāng)面打來。李知宇神情恐懼,卻不后退。

    王玉成使得雖是尋常強身健體所用的細微功夫,可在他手中卻也別有勁道,雖不說像那些武學(xué)宗師一拳破萬法,但也有了些雛形。李知宇身形不動,只是死馬當(dāng)做活馬醫(yī),牙關(guān)緊咬,正欲摧動氣海那股酒氣來御敵時,身后有人輕拉了一下衣角。

    李知宇心中不解,自己身后并無他人,只有趙晴柔一人而已,若是趙晴柔這一細微女子,雖則平素多有蠻橫霸道之舉,但當(dāng)此之時也定是驚慌無措。那這拉扯自己之人莫不是那老道。

    李知宇心中微喜,既已得強援于后,自己還有何擔(dān)憂。李知宇無措之下,只得自己用右腳絆動左腳身體歪著倒了下去,好讓那白衣老道給王玉成人立立規(guī)矩。雖則李知宇心中百轉(zhuǎn)千回不過一瞬,但王玉成既得溫知良指點武學(xué),自是頗有進益。何況,道門外家武學(xué)大多都是以柔克剛,以慢打快,講究一個以靜制動,善利萬物而不爭。可王玉成這拳腳虎虎生風(fēng),剛猛非常。李知宇身體還未及地,身后強援還未出手,王玉成一拳卻已結(jié)結(jié)實實的打在了李知宇胸口。

    李知宇只覺胸口如負百斤大石,王玉成這一拳力道悍勇無雙。一拳下來,李知宇胸口劇痛,肋骨好似當(dāng)中折斷。哇的一聲,嘴中噴出一大口鮮紅。趙晴柔見李知宇身體仰倒,神色大駭,一腳踩在少年臉上,少女借力一步跨出。

    趙晴柔雖則平素從未出手打人,但她父親身為楚國大將軍,封國公重爵。身邊高手不說多如牛毛,至少也堪比楚國那些底蘊數(shù)百年的門派教別。又加之趙晴柔雖不喜詩文,但對武學(xué)一脈興趣頗重。連那個從來不茍言笑的青衣劍客每每見到小姐便夸贊道:“小姐若是男兒身,堪敵江湖一百年。”且不說真假,但這至少可以印證趙晴柔的武學(xué)天賦。

    趙晴柔一步既已踏出,又急前行兩步,恰好站在了王玉成身前。王玉成見小姑娘從后自行躍出,心中大喜,想著正好一并收拾了這一對妖孽去向溫知良請功。王玉成此時勁力已出,故而收手不住,只等回拳時教教這個無禮的小姑娘一些道理。

    不料小姑娘身體躍出,身體絲毫不被這沖擊力道帶動,伸出一腳結(jié)結(jié)實實的踢在王玉成腿上,王玉成沒料到少女竟敢當(dāng)面迎來,神色錯愕。剛才一拳已將身體勁力全部打出,此刻便如同那些江湖武夫所說的一氣已盡,兩氣未生的狀態(tài)。趙晴柔這一腳之力雖不剛猛,但終歸是趁著他氣力不濟之時,王玉成神色突變,躲之不及。

    王玉成既挨了趙晴柔這天時地利的一腳,底盤不穩(wěn),腳步踉蹌,險些跌倒。小姑娘趁著王玉成腳步踉蹌之際,又從腰間的布兜中取出一枚銀針,恰好插在了王玉成眉心。王玉成頓時只覺眉心如受蜂螫,疼痛不已,身體跌落于地。四周混混無賴瞪大眼眸,眼有異彩。

    王玉成臉色羞憤,見著眾人如此目光,一張老臉張掛不住。他伸手使勁揉了揉疼痛部位,望著少女森森冷笑。過得片刻,疼痛稍解,王玉成手下使力,兩掌往地面輕輕一拍,身體彈起,輕巧至極。

    “你這姑娘,老子拿你當(dāng)娃娃,你卻對王某如此無禮,那既然你這娃娃無禮在先,那么休怪王某手下無情。”王玉成呵呵冷笑,雙手緊握成拳,一雙眼睛卻緊盯著趙晴柔的雙手,以防她又突然取巧使詐。她手中銀針雖沒有淬毒,但刺在身上卻有如蜂螫,著實疼痛。王玉成心底暗想解決之法,過得片刻,他雙手一揮,身后幾個大漢也是走上前來,嘴角嘿嘿冷笑。

    李知宇看著王玉成一伙,只覺不妥,縱使趙晴柔身法矯捷,可雙拳難敵四手。何況她一女兒身,較之王玉成這等威猛漢子,已是少了三分勝算。此刻又多了這幾個彪形大漢,那勝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李知宇心中焦急,欲爬身起來,幫襯一些,奈何王玉成這一拳之力實在霸道,此刻身體疼痛,撐身不起。

    當(dāng)此時,王玉成已再次迅猛撲來,趙晴柔微微一笑,站立一旁并不躲避,看著沖撞過來的王玉成,口中輕吐一個“倒”字。

    李知宇只見趙晴柔一個倒字出口,王玉成真如趙晴柔所說,身體癱軟,直直倒了下去。眾多潑皮本欲隨后而出,突見王玉成直直倒了下去,一個個互瞧左右,眼中都生了兩分懼意。這女娃娃手中銀針?biāo)愣舅帉嵲诎缘溃B強悍如王玉成且承受不住,若是扎在自己身上,生死自是難料。幾人懼意既生,自然不進,瞧了周圍一眼,卻也不退,只是堵在這門口與李知宇二人僵持不下。

    且說凈香寺,智慧坐在一蒲團上靜思打坐,口中依舊念著那幾句般若心經(jīng)。智慧念不稍時,見得寺內(nèi)僧人具是走出佛堂,都去瞧外面。智慧心中不解,忙喚道:“慧覺,慧覺,慧覺!”見久無人答應(yīng),這才無奈的拉過一個和尚問道:“這是何故?慧覺卻去了哪里?”

    和尚答道:“此刻那落鶩觀的溫知良手中舉著三柱大香逢市而過,四周百姓皆在議論溫道長這是要施哪般仙法。后來有個道士跑過身來,對著諸多施主說:溫道長要在東方曬谷麥場去焚化那一對妖孽。至于慧覺師兄,我卻不知。”智慧和尚聽得話語,雙腿一軟,險些坐地。那和尚忙扶起智慧長老,這要讓人看到可上西天說法講經(jīng)的智慧禪師居然會跌倒,那卻是極為不妙。

    慧覺此時剛從廟外看著那溫知良舉著三柱龍鳳大香過街而去,心中只覺不妙。若讓溫知良走在了前頭,那不說凈香寺日后難取得村民信任,收攏香火,恐怕還會被這幫道士給趕出山門,轉(zhuǎn)而供那三清四御,那自己一干人等卻去何處安身。

    慧覺想到此處心中漸有不甘,自己再熬個幾年等那智慧和尚歸西,那自己就是這落鶩村中的活佛,智慧所受到的待遇都會轉(zhuǎn)接給自己。一想到這,心中憤怒愈發(fā)難平。

    菩薩端坐蓮花臺,我慧覺要樹三尺像。

    慧覺想到此處,干勁更足,恰好見得王玉成急沖沖的跑出了道觀。慧覺眼珠一轉(zhuǎn),尋思道:這溫老道舉香過街,誓清妖孽,那兩個妖孽卻未曾見著。莫非,這王玉成一行人是去帶那兩個妖孽的。

    慧覺心中一喜,一路半隱半伏,見得幾人去了道觀外一處深幽地界,若不是慧覺平日偷雞摸狗,這腳力倒真是趕不上王玉成。跟隨眾人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見王玉成一干人等走進了一個小屋,慧覺這才折返。

    慧覺一路急奔,身體大汗淋漓,見旁邊頗有些農(nóng)耕后的稀泥污水,慧覺靈機一動,又抹了些污泥在身上,將身上衣物撕下幾個破洞,這才匆忙往回走去。

    智慧禪師身體支持不住,周圍僧人見此,忙將師父扶入了房中休息。智慧和尚眸子微閉,氣息漸急。諸僧兼得此等狀況,急的團團亂轉(zhuǎn),有的僧人燒火調(diào)羹,有的僧人背簍采藥。待得羹湯藥草盡皆調(diào)好,眾僧侍奉床前,智慧和尚卻不理不睬,半合著眸子不語。

    過得許久,有人說道:“慧覺師兄回來了。”智慧和尚聽得慧覺二字,大喜過望,直挺挺的站起身來,手臂微顫,看著那個渾身衣裳多有破洞,滿是泥水的慧覺。

    “慧覺,你卻是去哪了?你可知....”智慧還欲言語,看了看慧覺的眼色,又頓聲道:“你等且先出去,老衲與慧覺還有經(jīng)法言語。”眾僧聽聞師父話語,不敢忤逆,只得說了些“師父還需保重身體,爭取多化舍利”“師父且保重身體,師父活佛在世,若是歸化而去,眾生少有福祉”這等話語齊齊告退。

    智慧聽著這些言語,一口老痰險些咽了回去。氣呼呼的張目而視,無奈身體方才受氣血盈腦,視覺略微模糊,這才沒有看清那外圍僧眾的面目,待得智慧眼中清明時,眾僧早已退出禪房。

    “慧覺,為何打斷為師。”智慧長老沉聲問道。

    “師父,我知道那兩人關(guān)押地處了。”慧覺笑著答道。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智慧面目悲憫,身上金光陣陣,有如活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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