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 may 18 22:02:30 cst 2016

    在農校，盧躍進家與李日升家關系最好。李日升和盧閑章是半邊江蘇老鄉。說過幾句話，互相就聽出了鄉音。李日升任總務主任，盧閑章是會計。李日升調到地委行署行政處，感覺處里面財務人員單薄，就動員盧躍進的父親盧閑章一起過來。盧閑章很為難，覺得都這把年紀了，調到哪里，也差不多了，干幾年也就退休了，在哪里都一樣，算了吧。盧躍進卻不同意，認為行署和農校不一樣，政府的內務部門，什么待遇都比農校高。人又容易受重用，李日升一到下，板凳都還沒有坐熱，就當了個副處長。盧躍進一個勁鼓搗，當父親的經不住蠱惑，就答應過來了，還當會計。

    一年以后李日升轉正為處長，經過一番努力，給盧閑章搞了個車隊副隊長的職務，因為隊長得了美尼爾氏綜合癥，長期休息，就由他主持工作。

    那時車隊只有五臺車，卻有六個專員要用，自然不夠分。專員們的工作很不成條理，往往同一時候都要出去。調度室里及經常聽見吵鬧聲。盧閑章寫了幾次報告，要求增加車輛，但一時解決不了，就造成了專員們極大的意見。常常一點小事就發脾氣，吼他咒他。他因為年齡比他們都大，受不了，會頂撞幾句，埋下了禍根，很快就聽到要整他離開的消息。盧閑章慌忙去見李日升。李日升說：“我不點頭，誰也別想把你搞走。”

    行署辦公會上，等專員們說完了那些事，專員看著李日升：“老革命，有什么指示，說兩句？”

    他如往常一樣干咳兩聲，緩緩地呷口濃茶，慢條斯理說：“要說點什么，又怕干涉你們，不說嘛，你們又不放過。也沒什么可說的，就一個事吧，可能算不得什么事，不應該讓你們分心的。什么事呢？就是俺就要退了，和我一起的老家伙們也都要退了，自然規律嘛，誰都違背不了。都要退出歷史舞臺了，就算和你們爭幾下子，又能有什么用？不會礙你們的大事了。在座的各位，是不是以后都能把住位置過一輩呀，我看不會吧。現在正是你們當大力的時候，少吃一口少用一趟車，算啥事情喲，誰會計較這個？好啦，今天就算我求你們了，就這么一件小事，都是些老骨頭了，經不住折騰的，還在哪兒就在那兒吧，不要挪來挪去的了。過幾年就都要死翹翹，還怕他個啥呀。”

    他沒有直接說出人名，可是還是有人臉紅臉白的，專員瞅見了，一聽也就明白了，馬上表態：“行行，我們都聽見了，就按照老革命說的辦，不動，一個都不動。”

    盧閑章保住了位置，心存感恩之心，對李家更好了，無論這邊什么事，老的小的，也就經常惦記著。

    就在李家老妻五十五歲生日過后幾天，盧閑章去了。掏出來一個紅包，直往李日升手里塞。

    李日升看一眼說：“這是什么？”

    “沒什么，一點心意而已。”盧閑章嘻嘻笑。其實裝在紅包里面的錢，剛好是他兩月工資。那有什么？現在付出了將來會有回報，人說舍得舍得，先要舍，后才有得，舍要真舍，掏心舍，不惜大出血。那句老話里，為了套住狼，連孩子都可以舍，可真正說透了。

    “我兩個還興這些？”

    “咋不興，現在哪點都興！大家高興呀。越這樣就越體現我們的情誼。”

    “那怎么成？我什么事都還沒有做。”

    “怎么沒做？做了好多喲。過去你一直在幫我們，現在還在幫，可不是么？我們是懂禮懂節的人，躍進也不會錯。任何時候，都不會忘記你們李伯家的恩德。哪怕錯過一次機會，我們都會趕緊彌補的。”

    “彌補什么？”

    “幸福他媽過生日，我來晚了，又不曉得在那個餐館，就一直揣在兜兜頭，瞧，封皮都揉皺了。”

    “事情都過了，就算了，不要破費了。”李日升說，手往回放。

    “不算過不算過，只要你們一家身體好，心氣好，就是福氣，年年都要有今天。”笑臉一直堆著。

    “真是有心人，都過好些日子了，你還這么記著。”李日升揣了紅包。

    經過這次事件，兩家關系得到進一步提升。這期間，盧躍進在輕機廠也從技術員干成了副廠長。周末，帶上姚曉燕和孩子來看父母。在盆景園里游玩，打打下手。有一個人踱步過來，在一件件盆景作品邊駐足觀賞。嘖嘖稱贊。盧躍進聽到聲音，回身一看，認出來是蔣建琪。他如今調到貴匯來了，任地委副書記。

    一番現場觀摩考察走后，蔣建琪又挑選了兩件作品。這回盧躍進死活不要蔣建琪出錢，說明了他爹就是車隊副隊長，李伯是行政處長，滿院子的盆景都是他們兩家人的貨。隨便點哪一件，他都可以做主，叫姚曉燕去車隊要來一個車，親自護送兩見作品去了省里，獲準進了省委宿舍七號院。看見院子里有名貴的樹，假山，魚池，盧躍進嘖嘖聲不斷，可算是開了眼界。

    回來后下一個星期六，他揣了一沓錢去給蔣建琪，說是兩年前收了的錢，但是很困難，本不應該收，因為給得急，也存在困難，暫時收了，等有機會再換回去。錢不多，本金一萬二，兩年的利息，加起來一萬五。

    蔣建琪不要，說那錢但是已經處理好的。盧躍進一定要給，說你版怎樣處理我不管，我這邊是怎樣處理的，這你也別管，拿去就是。

    蔣建琪還是不收，推來推去，盧躍進說了一個折中辦法。

    “蔣書記你再去挑選三件作品，就用這一萬五千塊錢付給兩個老頭子，他們得個安慰。”

    蔣建琪接受了這個意見，這件事情，讓蔣建琪看出來盧躍進的腦袋好使，以后出現了似的矛盾，都可以采用這種方法。就這樣一年左右的時間，蔣建琪從這個盆景園里又陸續運走了十幾件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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