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 jun 05 23:04:09 cst 2016

    李志權在錦繡餐廳訂了一桌席，感謝盧躍進的提攜，要李義李紅專程放等作陪。大家到下坐定之后，盧躍進問：“張敬民呢？你為什么不請？你就要和他搭檔了，正需要交流感情的時候。是不是擔心我們說不到一塊？”李志權說：“他不在城里，下鄉去了。”

    “那你應該等他回來再安排呀。”

    “都安排好了，也不好退，我們吃吧，主要是感謝部長。”

    李義說：“當了副局長，慷慨一點，請部長吃盤龍臥虎，我們沾點光。”

    “盧躍進問，什么盤龍臥虎？”

    “部長還不知道，錦繡餐廳新開發的一道菜。”

    李紅專說：“純粹的野味，烏梢蛇燉竹鼠。”

    程放縮一下脖子：“腥臭不腥臭喲。”

    盧躍進問：“貴不貴？”

    李義說：“貴又咋啦，不貴又咋啦。志權現在是副局長兼辦公室主任呢。招待上級領導還能把他難住了不是？”

    盧躍進說：“就餐**可不能太貴，太貴了財政不好處理。”

    李義說：“貴了**就分成若干張。”

    程放已經問過大堂經理，經理給她解釋，廚師是貴匯最有名的，保證沒有你說擔心的那些怪味。一定是美味的了。

    大堂經理認識李科長，知道來的客人檔次不低，就馬上打電話請示老板娘。放下電話說，我們老板娘親自去電話了，叫那邊送材料快點。你們稍等。

    “那邊？”程放不明白。

    李義說：“餐廳這邊不可能養蛇呀。”

    李志權說：“不要緊，等就等嘛，去說一聲，有領導在，加工要認真一點。”

    等的時間有點長，李志權喊大堂經理過來，打開了音響。

    “部長，來一曲？”李志權推程放起身，陪部長跳。

    程放一點也不扭捏，起身把伸手給盧躍進，兩人踩著點子轉起來。兩人的交流全靠內心知會，形體暗示，無須說話。盧躍進下巴稍抬，目光擱在程放的發際之上，程放目光低一點，只看見盧躍進的肩頭。三個姓李的分坐在三方，目不轉睛看著。一曲終了，都拍巴掌。李志權道：“好，再來一曲。”盧躍進松開手，回到位置上，說：“你們來。”李義說不會。李紅專搖頭，說：“盧哥繼續，時間還早。”又跳了一曲。盧躍進面頰微微發熱，想抽煙，就坐了下來，剛把煙點燃，就聽見外面有人大聲說話，像是在爭吵什么。李志權開道門縫伸頭出去看。聲音漸次大起來：“陳金秀，陳大老板，我今天請不動你，你不給面子。你給我記好，總有一天，我要你主動出門迎接。你信不信！”

    盧躍進問：“是誰，這樣無理取鬧？”

    李志權縮回頭來，關上門說：“還能誰呀，就是那位開車撞了人又推卸了責任的衛金鑫啰。”

    盧躍進本想出去看看是誰，發出聲音，把他喊住，不要亂來。聽說是衛金鑫，皺皺眉頭，不動了。想到宣布給他處分的第二天，他來到組織部，以質問的口氣，說組織部亂辦事情，不就一開車撞人的事故，被人為地上升到政治處分，那一條哪一款規定這么辦。還說為什么不把他抓起進監獄。一定要組織部門出示相關文件規定。當時大家都在，給他說處分不是組織部作出的，要問的話去找紀委監察局。他就是不去，在部里糾纏吵鬧了近兩個小時。是長坡的副書記衛佳鴻上樓來才把他叫走。衛佳鴻見了盧躍進，說來縣委辦拿一份通知，在院子里就聽說衛金鑫在吵，趕緊跑上來喊住他。衛金鑫他主要是心情不愉快，盧部長寬宏大量，不要計較才是。

    后來聽說他已經先去紀委監察局吵了一回。盧躍進見了紀委書記，義憤填膺說處分加重，給他顏色瞧。紀委書記說：“他有氣，就讓他發吧。不必計較。”

    衛金鑫的聲音遠去了。那大堂經理拎了一壺茶水進來，拿火鉗整理一下鐵爐子。說：“蛇已經送來了，那位去看一下秤？”盧躍進說：“不用了，對錦繡餐廳難道還不放心？”遂又問剛才那家伙吵啥？大堂經理說：“一來就要老板娘下樓見面，給他解釋說老板娘出去還沒有回來，他就不信，一間一間看，樓上全都檢查過了。”

    李義說了一句：“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

    李紅專說：“歪風邪氣，真該剎。”

    大堂經理說：“他們衛家家族大，到處都有關系，不敢惹。”

    家族大這個事，盧躍進早就聽說過了，說是貴山縣城第一大姓，百多年前就聲名顯赫了，滿清時代百余年間，出過兩位進士，十七個舉人，文官就有做到從二品布政使，從四品知府和從五品鹽課提舉的。而能夠與衛家相提并論并且互相抗衡的是陳家，也是進士及第成排，官至正三品按察使，從四品巡撫，還有正五品同知，正六品通判。這兩大家族在百家姓上排位靠前，列第十位和第十二位。

    盧躍進要李義去檔案局給他找來貴山縣志，就想仔細查查有沒有衛陳量大機組的記載。那厚厚一大本線裝書，十六開，紙張也比較古老，繁體字多，翻看目錄一陣就感到厭倦。這種專業書籍一定要給專業人員看。要細細的一段話一段話研讀，有些字還認不得。盧躍進簡單翻了幾下，就覺得頭腦昏花，查找幾天也沒見著需要的內榮，就放在桌子上。一個星期時間到了，檔案館長親自來要了回去，說是孤本，丟失不得的。

    他問及李義，李義談到衛家陳家斗氣過節，據說當年兩家都很發達，一家還不服另一家，你家有什么，我家也要有，你家半斤，我家八兩，互不相讓。有一年，陳家給太爺祝壽，四方八面賓客盡數邀請。宴席擺了八十八桌。客人們依次坐下，燭光突然先滅后亮，前后半寸燃香時間。等蠟燭重新點燃，開始上菜，斟酒，有人眼眼尖，驚呼著朝下看。只見八仙桌的每只桌腳的下面，端端正正一個元寶，兩個拳頭并攏那么大。眾人皆歡呼起來，這真是大戶人家的風范。

    相隔不到半年，衛家同樣給老太太祝壽。也是八方賓客全部邀請。同樣安排八十八桌。眾人到了，先注意看了桌子腳下，也是想，既然陳家是元寶墊腳，那么衛家該用什么墊腳？該不會是金碇吧。同樣，天黑點蠟燭，熄燈片刻，燈亮以后，眾人注意看，我的天喲，八仙桌每只桌子腳下，端坐一個胖娃娃，清一色男孩，眾人皆大驚。司儀大聲道：“眾位鄉親無須緊張，陳家兒孫滿堂，坐在桌下的三百六十二個，全都是陳家孫子重孫子，無一個假冒。”當下眾人皆歡呼，個個彎腰，去親那些孩兒的臉蛋。

    “其實都是傳說而已，百年變遷，那都是老黃歷了。也不足為信。”李義說，“后人添油加醋，說的神乎其神，據我所知，這些年來，他們兩家幾乎沒有人原意提及這段傳說。雖然值得一提的，現在兩家人都一樣發達，人丁興旺，縣里面同一機關單位部門，姓陳姓衛的比比皆是，低頭不見抬頭見，一張桌子上吃飯喝酒，喊一聲本家，站起來的不會少下兩個。兩姓通婚的更是無計其數。但并不是他們兩家拿來作為通關辦事的優越條件，也不允許。畢竟時代不同了，現在而今眼目下，講究的是全民族大團結，五湖四海，都在為脫貧致富奔小康而努力，誰還會因為家族大姓去做些無趣味，不利于團結穩定大局的事呀。”

    盧躍進聽了李義這一番高論，生氣大拇指夸獎說：“看來，你當這個干部科長，是有點大材小用了，你對貴山情況這么熟悉，下步成立縣志辦公室續編縣志，我要推薦你出任首任主任兼主攥。”

    李義慌忙搖手：“部長千萬不要，我就呆在組織部，做一輩子組織工作了。我剛才是受部長啟發，忍不住一時感情沖動，忘乎所以。部長不要責怪。不要責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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