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放從身上摸出名單來。豬肉皮上的毛根也夾差不多了,張敬民把砧板往旁邊推了推,扯圍裙揩了手,就要去接那份名單,正巧謝靜雅出來,瞥見了說:“去洗一下嘛,手上油嘰嘰的,把文件搞臟了。”
張敬民縮回手,站起身去廚房洗。
羅大放說:“這也沒什么,看過了就要丟!
謝靜雅說:“什么文件這么不值?”
羅大放就遞給她:“給你看看?”
謝靜雅說:“我只是提醒你們珍惜,并不是想看。”說著走進了母親房間,關好門,照看婆婆去了。
張敬民回來坐下,接過名單,看了一遍,臉色凝重起來,看著羅大放道:“你不該把這個名單帶出來!
羅大方嘲笑道:“嘿,我一鬧起來,盧躍進那草包就慌張了不是,忘記收回文件了。馬運昌宣布休會,我順手塞進包包,就帶出來了!
“這要是傳出去了,更多的人知道了,會帶來很大的副作用。得趕緊交回去!
“等盧躍進這個草包找我要了再說。”
“這樣帶著個人情緒辦事更要不得。”
“我這樣的情緒也是他們?nèi)瞧饋淼,要負責他們也有份?闯鰜砹税,盧躍進這個組織部長失職了,他要負責任呢。”
羅大放搖晃腦袋,把常委會上第一個研究龔莉的提職調(diào)動,龔祥興說完就回避,第二個研究馬雯調(diào)組織部人副部長,他就按耐不住了,大鬧起來的經(jīng)過說了。他分析盧躍進根本就是在演戲,說什么幾個主要頭頭不知道實情,是他一手操辦的。鬼信呀,幾個頭頭家的兒子都在上面,他們會不知道?之前一定打了招呼,他不說出來想去哪里,你盧躍進就會這樣自作主張?而且那些人的簡歷,盡是挑好的說,滿紙通篇寫滿了頌揚之詞。年紀輕輕,你就這樣吹,不怕氣球被吹破?
“你鬧起來,沒人制止?”
“哪個制止?馬運昌見事不好,趕忙站起去,說是去找龔祥興。要商量怎么應對。”
“應對?”
“是呀,我鬧得兇,是直截了當,點中了要害,名單上要提拔重用的,全都是領導干部子女,這叫下面的同志怎么服氣?”
“馬縣長除了宣布休會,還說了什么?”
“沒再說什么,他氣色不好,誰也不看,宣布完了第一個就走出去了!
張敬民搖晃腦袋說:“你這尊大炮,這回準星沒有偏移,阻擋了這次會議,你高興了。但我不贊成你這樣的做法,為什么?常委會上鬧起來,上級領導下面的干部群眾會怎么想?這叫常委會呀,不如生產(chǎn)隊開社員大會呢。都是些有文化有水平的領導干部呢,這樣不文明?”
“好啊,你怎么說我都接受,你放心好了,以后開常委會,有你在,我就堅決不這樣,咋們有禮有節(jié),文明發(fā)言。嘿嘿。不要光說我等問題,你看名單,就只看出我的問題?”
張敬民又低頭看了一遍,這份名單上,領導干部的子女占了很大一部分,一看就很扎眼。這個時候拿出這樣一份名單來,讓人深思呢,F(xiàn)在外面瘋傳龔祥興要走了,他真的是要抓緊時間,把曾經(jīng)許過愿的,答應辦還沒來得及辦說的現(xiàn)在給辦了?女兒調(diào)行署教育局,這看起來一點問題也沒有,縣里是履行一下手續(xù),搞一個考察報告交上去,任職不任職那是人家的事。為什么要拿到常委會上討論?真的就像盧躍進說的,他不知情?干部調(diào)整名單,不經(jīng)過書記看了,你能拿得出來?盧躍進在說謊。還把龔莉的名字排第一,一個不須常委們多說的外調(diào)干部,因為是書記的女兒,就放第一?這很難說不是別有用心。誰在用心?盧躍進?他在會上說龔書記馬縣長不知情,這是謊言。他這么做,會得到什么好處?是不是有人指使?往下看,馬雯的名字更扎眼。真正要害的是這個,組織部常務副組長,這個職務要給縣長的兒子!有議論說,龔祥興走了以后,馬運昌最有可能接替書記,他聽不到?就算還沒有設想自己的未來,可眼前,作為縣長,讓自己的兒子當組織部常務副部長,能行么?馬運昌也不知情?盧躍進這個謊言太大了。
“想好了嗎?說吧,什么感受?”羅大放問。
張敬民回過神來:“什么?”
“我看你神情專一,眼睛盯著一處,這是在想問題,說來聽聽,你想的啥?”
張敬民搖了一下頭。
“沒想?”
“。苦!
“明明是想了,你怕啥?”
“真的!
“你敢說真的沒想?打個賭?”
“打啥賭呀,老羅?”
“等等,你喊我什么,老羅?我倆哪個大?”
“我,我四十一了!
“我也是四十一。你幾月?”
“七月!
“哎喲,我也是七月呀,幾號?”
“二十三號!
“哎,我十九號!
“沒喊錯吧!
“我要是晚四天就好了,我倆就同年同月同日了!
“你著急呀!
“說得對,我媽說,生我的時候,她還在喝湯,一碗湯喝下一半,我就蹦出來了。嘿嘿嘿!
兩人都笑,羅大放眼角竟?jié)L下眼淚來。
張敬民起身找紙巾,沒找著,敲門問謝靜雅。謝靜雅從里屋拿出來,奇怪地看一眼羅大放。羅大放難為情地摳腦門。屋里有老人的聲音:“還不上班?”謝靜雅說:“要上了!被剡M去,關門。
張敬民扯紙巾給羅大放,他已經(jīng)用手指頭揩過了,說:“既然你是老弟,就該尊敬老哥子一點。你說吧,我急呢,我鬧過了以后,就一直擱不下這事。他們要是避開我,繼續(xù)開會怎么辦?”
張敬民說:“再開會時避開你,那就說不過去了,我想不會的。”
“那就好,但我擔心忍不住又要鬧起來!
“那就鬧啊。”
“你不制止我?”
“那要看情況,你無理取鬧,我就制止!
“我這是堅持原則,反對胡作非為。”
“所以如果我自制你,那我成了什么?”
“好老弟,好同志,有你這句話,我渾身是膽了!
門又響動了,謝靜雅換穿好衣服出來,說:“不給羅書記添點開水?”
張敬民應聲去拎水壺。羅大放說:“我聲音大,吵到你們了!
謝靜雅說:“沒事,我家門隔音效果好!闭f著抬頭看看墻上的鐘點。羅大放也看了看,說:“喔,時間太快,我坐下來一個小時了。”
鐘點鐺鐺響過,賀國榮來了,他來取豬肉,進門見了羅大放,怔了一下,喉嚨動了兩下,咽一口唾沫,沙啞著聲音喊:“羅書記!
羅大放乜斜眼睛看他一下,端起杯子喝茶,含著茶水似應非應地哼了一聲。
一見到賀國榮,他就不由得要想玻璃湖那三個字,是賀國榮帶人去清除的,這讓他一直不舒服。無論在什么地方撞見了,羅大放都不理他,甚至還想揍他,這樣的遭遇已經(jīng)多次了。要不是看在張敬民車向前這兩個老熟人的面子上,真的,你小子早就挨揍了。盡管張敬民站出來替你扛了,也有人證明是張敬民叫你去辦的,就算是真的,他們是領導責任,而你小伙是執(zhí)行者,是打手。對這件事情,你表現(xiàn)這樣忠誠,積極,想討領導的歡心,可你想過沒有?你個小小工作員,敢冒這么大的膽,去干這樣的事,你就不怕群眾恨你?小伙子,那玻璃湖永遠存在與人民群眾心里,從這個角度講,你已經(jīng)犯了大忌。
謝靜雅沒有留意這些,帶賀國榮去拿豬肉,他帶來一個背篼,從背篼里取出麻袋,把肉裝好了放進去。張敬民又取了一個杯子,要賀國榮坐下喝口水。賀國榮說:“不喝了,車等著呢!敝x靜雅幫他揹好背篼,要送他出門。
羅大放忍不住說話了:“賀國榮呀,你站倒!
賀國榮應聲站住,且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謝靜雅聽口氣也覺得奇怪,回過頭來,正好張敬民也面朝他伸直了腰桿,于是三雙眼睛就都落在他身上。
“怎么啦?你們都這樣看我?”羅大放道。
謝靜雅轉(zhuǎn)臉看張敬民,想從他這里得到答案。張敬民的目光轉(zhuǎn)向賀國榮,賀國榮迎著了,他看見要他主動一點,真誠一點的暗示。與是賀國榮輕聲問:“羅書記,有事?”
羅大放呵呵一笑,說:“我聽說你做的脆哨好吃得很,那哪天給我做點?”
賀國榮微笑說:“好啊,羅書記瞧得起,我哪天做點給你送去。”
羅大放說:“那不行,我不會讓你破費,哪天我買了肉,找個地方,就在……不在這里,在你的老領導,車主任家那里,等我先給他說了,回你話以后就去做。今天當著張縣長,還有謝經(jīng)理的面,我說話算話!
賀國榮雙手抱握在胸口,說:“好,一言為定!
謝靜雅與賀國榮一起走了。張敬民眉眼含笑,羅大放突然主動喊賀國榮,真有點措手不及,難道事情就這樣過了?他見羅大放折疊好了名單,問:“要走啦?”
羅大放道:“嘿,都兩點半了,要打考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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