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專面對大家的疑問，美美地呷了一大口，徐徐吐出酒氣：“怎么被擼掉的，今天為了不掃大家的興，就不說了。”

    “我自己來說吧。”賀國榮說著，給自己杯子倒了酒，但是沒有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住酒杯里的泡泡。“是的，我當政府辦副主任沒幾天，就被撤職了。”

    “為什么？你犯了什么錯？”

    “你貪污啦？”

    賀國榮說：“我沒有貪污。事情因一個待業青年而起。大家要是真想聽的話，我就簡單說說。”

    “說，說，我們都要聽。”

    賀國榮放下酒杯，雙手在胸前有力地比劃：“這個待業青年參加了招工考試，他高分考取了，體檢也合格，可是派出所把一個犯有前科的人與他搞混了，兩個人的名字一字之差，把這個人張冠李戴到了他的頭上，當時就被刷下來了。派出所后來糾正了錯誤，糾正錯誤的通知書送到勞動局。按理說有了錯誤就應該及時糾正解決問題。可是我們勞動部門卻不給人家落實錄用，小青年和她母親到勞動部門跑了多次，得不到答復。是這個小青年無端端地遭遇了不公正的對待。我，政府辦公室一名普通工作人員，遵照國家工作人員條例規定，看到他們家沒有能力，就主動出面找了勞動部門，多次交涉，他們不但不及時糾正錯誤，進行落實，反而百般刁難，任意敷衍，拖延了事。在這種情況下，我仿冒省里面一位領導的筆跡，給縣里寫了一封信，寄給了縣里面的有關領導。問題很快得到重視，縣長親自過問，待業青年的工作得以安排。后來這封信給查出來了，是我造假的，我承擔一切責任，接受組織上的處理。事情就這樣。”

    “啊，天方夜譚。”

    “這太不應該了。”

    “有這樣的事？”

    “小青年沒有父親？”

    “小青年家里一定沒有什么后臺。”

    “賀國榮你這是多管閑事呀。”

    “是呀，好心做壞事。”

    “受處分的人不應該是你呀。”

    “小青年呢？又退回去啦？”

    “沒有，他的工作保住了。”

    “真的嗎？”

    “查出來了還能保留工作？”

    “錄用急著用人，就沒有理會……”

    “嗯，太離奇了。”

    “身邊人身邊事呀。”

    “賀國榮，你不是喜歡寫小說吧，好素材呀。”

    “改成劇本，可以拍成電影了。”

    “嘻嘻。”李紅專譏笑起來：“賀國榮呀賀國榮，他們說你會編小說，我還不相信，今天果然證實了。看來，你的編故事技巧確實高明，又把大家蒙騙了。好吧，我呢，不站出來理直氣壯把事實告訴大家，我這個領導干部就不稱職了。大家不要聽他亂說，事實有很大的出入呀，賀國榮，現在我問你，你敢不敢給大家說出來，你是怎么轉干的嗎？”

    賀國榮沒有料到李紅專會來這一套，一件事還沒有結束，第二件事就又來了，轉干問題要怎么給大家才說得清楚？這要浪費大家多少時間呀。看上去李紅專得意洋洋的樣子，怎么辦？賀國榮盯著酒杯，要是我再喝兩杯下去，也可以把臉抹下來揣了，和他來個針鋒相對……他鎮靜地往杯子里倒酒，穩穩地端起來，正在這時，樓梯上有人大聲喊：“賀主任！賀主任！”

    他端到手的酒杯停下了：“誰呀，叫我嗎？”

    是政府辦的駕駛員，上氣不接下氣：“張縣長要你馬上跟他下鄉，煤礦出事了。”

    聽說煤礦出事，賀國榮的動作停止了，酒杯放下了。不是不想和李紅專斗下去，而是張敬民在召喚了。和政府的事相比，他的事小得不能再小了，而且在這里較真下去，真太不值了。他舉起雙手，手心對著大家：“對不起，煤礦出事，不是小事，我先走了。”轉身的時候用眼角瞥了一眼李紅專，下到樓腳，稍微停頓了一下，聽到樓上同學們議論起來，議論聲中夾雜李紅專的聲音：“你們不知道，他的轉干呀，也是……”

    賀國榮推了一下駕駛員，加快了腳步，心里說，我聽不見，想怎么說，盡管說去吧。

    小車開得很快，幾分鐘就駛進政府大院。駕駛員說我去你家了，看到了門上的紙條，才知道你在這里，我們要去紅旗煤礦。

    紅旗煤礦？賀國榮記起來一件事，幾天前馬縣長召開的一次政府辦公會，他要出差，交代了他出去其間由張敬民主持工作。還談及了其他事，因為鄉企局兩個局長都要跟他一道出去，就有人提出來，有關紅旗煤礦的事，應該有個說法。紅旗煤礦是兩外省老板投資辦的鄉鎮企業，建設周期一年半了，手續一直沒有完備，還在進行所謂的試產。這期間生產經營所得全部都是個人的，國家一分錢稅費也沒有，很明顯這就是在打插邊球。張敬民提出宜早不宜遲，馬上安排由幾家部門組成一個小組，現場辦公，檢查達標就辦，不達標，就封停。鄉企局的局長副局長都說來不及了。

    當時馬運昌也說；“是來不及了，來得及的話，給他們再配個副局長，讓他在家負責抓這個事。”

    張敬民說：“要不你們正副局長兩個留一個在家？”

    那兩個局長聽了都不樂意，副局長說一直都是局長去，他還沒有出去過一次，這次機會讓他錯過了，死不瞑目。局長說，為了小小一項工作留下來不值得，就等著十多天，就讓他們多挖半個月，賺了多少，回來了我親自去找他們摳出來。

    張敬民顯得無奈，局長這么看問題讓他有些悲哀，安全生產和企業的效益，怎么能這樣牽強聯系？這思想萬萬要不得呀，考慮問題不能總是從這個角度。企業不注重安全生產，一旦出了事，再有多少錢又怎么樣？能把失去的生命和影響贖回來么？

    眼見談不攏，張敬民只能又退了一步，說兩個局長都要去的話，馬上從單位下屬里面挑選一名的力干將出來，賦予應有的權力，去抓這項工作。

    可是這也不行，局里面一共有三個股長，有一個股長這次也要隨行，負責團隊的后勤保障，另外那兩個一個生病，一個請了長假。局長說：“可以的話，立即任命一個股長，讓他代替。合適的人選倒是有。”

    “這不是亂彈琴嗎？”剛說完就被馬運昌臭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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