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宅!”如意說得很輕,可聲音再輕,這兩個字的分量也不輕。乍聽之下,還是足以教人毛骨悚然。世人皆是敬神怕鬼的,能出這兩個字,想必當(dāng)時莫家舊宅,鬧得不輕。
“怎么回事?”林慕白面色微緊,為如意倒上一杯水。她雖不太相信鬼神之說,但很多東西不是你說沒有就沒有的,所以保持敬畏是必要的。
喝一口水,如意娓娓道來,“師父有所不知,莫家在云中城一直都是個大家族,前朝——”提及前朝時,如意下意識的看了看門外,要知道私底下議論前朝若被人告了衙門,是要挨板子,情節(jié)嚴(yán)重的是要坐牢的。
如意挪了凳子靠近林慕白,繼續(xù)道,“前朝之時,這云中城并非莫家為主,而是紀(jì)家。前朝委任,紀(jì)老爺才是這云中城的城主!”
“那跟莫家舊宅有什么關(guān)系?”林慕白問。
如意道,“聽人說,這莫家和紀(jì)家雖然是冤家對頭,可是莫公子也就是如今的駙馬爺,跟紀(jì)家女兒心生愛慕,還一道私奔未果被人抓回來。此后這事便一直擱置,等著前朝覆滅,當(dāng)今圣上坐了龍椅,紀(jì)家因為抵死不降,而被滅門。此后云中城就暫時交給莫家打理,再后來駙馬爺上京朝君,被公主相中,公主便下嫁云中城。皇上下令,莫家正式掌管云中城,委任為駙馬莫青辭為城主,這云中城權(quán)當(dāng)是公主的陪嫁!
林慕白點(diǎn)了點(diǎn)頭,若有所思道,“想不到,中間還有這么一段故事。那紀(jì)家——”
“聽人說,都死絕了!比缫鈮旱吐曇簦拔姨匾饨o塞了銀子,找了好幾個老人詢問過。說是紀(jì)家滅門之后,一場大火連紀(jì)家的宅子都給燒得所剩無幾。舊宅在東邊,如今那邊都沒人敢過去,每逢紀(jì)家的忌日,總能聽到哭聲,還有漫天的冥幣翻飛!
聞言,林慕白揚(yáng)眸,“哭聲?”
如意點(diǎn)頭,“是這么說的!
“那莫家舊宅又是怎么回事?”林慕白問。
如意抿唇,“莫家的事,一個個都諱莫如深的,沒人敢輕易提起,我能探聽到的自然少之又少。約莫是小少爺誕生之后,帶著回舊宅祠堂認(rèn)祖歸宗,也就是那會好像出了點(diǎn)事。但具體出了什么事,誰也說不清楚,反正是當(dāng)天夜里,莫家亂做一團(tuán),而后城中所有的大夫都被請了過去!
林慕白心頭疑惑,“大夫?是誰病了?”
如意搖頭,“這就不知道了,莫家對此事一律封口不談,所以誰也不知道當(dāng)天夜里發(fā)生了什么事,反正鬧騰是真的。公主身邊的一個丫鬟還為此發(fā)了瘋,說是見鬼了。最后這丫鬟也不知去向,唉——誰知道呢!越是有名有位的人,越是見不得丟自己的顏面!
想起莫老太爺訓(xùn)斥林慕白時的表情,如意就有些心里發(fā)悶,“師父,咱就不管這事吧,那莫老太爺當(dāng)時看著就想吃了你似的,一臉的不識好歹。雖說是長者,但也太沒道理。還說是大戶人家,卻是連一點(diǎn)該有的教養(yǎng)都沒有,委實(shí)不值得你幫他!
聽得這話,林慕白低頭笑了笑,腦子里卻想起了暗香。如意還算沉穩(wěn),若換做暗香當(dāng)時在場,估計是要開口罵人的,那丫頭就是個潑辣貨,一點(diǎn)都不肯吃虧,更不肯教林慕白吃虧。
笑容漸掩,林慕白眸色微暗,繼而輕嘆一聲,“我有分寸,放心吧!”
如意頷首。
街上傳來少許騷動,林慕白當(dāng)下一愣,快速朝著窗口走去。臨窗而立,她瞧見底下的公主府衛(wèi)士悉數(shù)撤離,連帶著恭親王府的人也跟著退出長街。
“這是怎么了?”如意蹙眉,轉(zhuǎn)而望著林慕白,“是不是人找到了?”
后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容哲修清脆的童音傳來,“莫小少爺找到了!币袈,人已走進(jìn)雅閣,手中拿著一串糖葫蘆。
“你怎么又吃甜的?不怕牙疼?”林慕白蹲身容哲修跟前,有些不悅的蹙眉,“別吃了,等以后牙齒長齊了再吃也不遲!
“你在教訓(xùn)我?”容哲修面色陡沉。
林慕白給了他一個白眼,伸手就拿走了他手中的糖葫蘆,“我是大夫,按輩分也是你的姨娘,我說不許吃就是不許吃!
容哲修哼哼兩聲,與林慕白來個了四目相對,誰也不肯服軟。
“那你把糖葫蘆吃完,我就不吃了!比菡苄拚V劬此撇怀鲞@小人精腦子里到底在盤算什么。
嬌眉微挑,林慕白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
容哲修嘿嘿一笑,臉上竟然漾開少許不好意思來。
“說吧,有什么事?”林慕白將糖葫蘆放在一旁,端起杯盞慢慢喝著茶。
“小白,你會生孩子嗎?”
容哲修這話剛說完,林慕白“噗”的一聲,將口中茶水噴了個干凈,轉(zhuǎn)而嗆得直咳嗽,眼淚都下來了,“你、你說什么?咳咳咳——”
“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問問,你和我爹日夜在一處,過不了多久我就會有弟弟妹妹了對嗎?”容哲修一本正經(jīng)的問。
這話問的——若是個常人倒也罷了,容哲修只是個六歲大的孩子,竟然問起這樣的事,林慕白只覺得臉上臊得慌,轉(zhuǎn)頭狠狠的瞪了容盈一眼。
容盈裝傻充楞,自然避開了這么棘手的問題,可她林慕白要面對容哲修那干凈淳澈的大眼睛,得說實(shí)話——總不能覺得孩子小,就打量著糊弄他吧!這孩子本就浸泡在皇宮那個大染缸里,學(xué)的一肚子的壞主意,若是再被誤導(dǎo),以后怕是了不得的。
“這話誰告訴你的?”林慕白接過如意遞上的帕子,慢慢拭去唇角茶漬。
“你只管回答我就是!比菡苄薅⒅@個問題不放。
林慕白輕嘆一聲,“我若說是——”她頓了頓,“那你怎么辦?”
“我想要妹妹。”容哲修眨了眨眼睛。
林慕白蹙眉,“可這事由不得我!
“爹,我想要妹妹,你別給我弄出個弟弟來!比菡苄拗苯幼叩饺萦,雙手掐腰道,話語間帶著孩子的稚氣,讓人哭笑不得。
無奈的扶額,林慕白忽然在想,白馥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子,怎么惹上這樣一對父子呢?
“你到底怎么了?”林慕白問。
容哲修嚼著蘋果,“我在街上遇見蘇離了!
林慕白一怔,“她跟你說這樣的話?”
“是!”容哲修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過她說的也不無道理,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豈能隨意被她騙了!
林慕白挑眉,“是啊,你六歲了。”
容哲修撇撇嘴,“知道就好!反正不是三歲就對了!”
“她跟你說什么了?”林慕白又問。
容哲修盯著眼前的林慕白,“她說,你跟我爹日夜相處,我很快就會有弟弟妹妹了。若是你們有了孩子,我就會變得無關(guān)緊要,到時候你們一心都撲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我此前還有個傻爹爹,此后便連爹都沒有了!
林慕白冷了臉色,但沒有當(dāng)場發(fā)作,“然后呢?”
“然后我想了想,她說的確實(shí)有道理。”容哲修放下手中的蘋果,半低著頭擺弄自己的袖子,也不叫林慕白看清楚自己眼底的灰暗,“不過我爹那么喜歡你,一定想和你生一個和我一樣聰明伶俐的孩子。我不能讓爹不高興,所以你們?nèi)羰且⒆,那就生吧!人家都說,一兒一女湊個好,你們就給我生個妹妹吧,不要弟弟了——”
他是怕——若有了弟弟,就會跟宮里的那些皇姨婆們一樣,到時候爾虞我詐的,什么都變了。難得現(xiàn)在過得這樣安逸和諧,孤獨(dú)了那么多年的容哲修,過怕了那樣的日子。
心,疼了。
林慕白緩步上前,輕柔的將容哲修抱在懷中,“說什么傻話呢?你爹永遠(yuǎn)是你爹,不管將來我與你爹會不會有孩子,我都會待你如初!
“真的嗎?”容哲修紅了眼眶,“小白,你若是我娘多好!”
“我取代不了她,也給不了你想要的那種骨肉血親,不過我會盡力去做。你可信我?”林慕白笑得酸澀,心頭卻下了一個念頭。人心都是肉長的,那么小的孩子,看似享盡富貴榮華,可實(shí)際上只有孤獨(dú)和寂寞。林慕白無法想象,一個六歲的孩子,要有多少勇氣,才能正視人世間那些本不該過早沾染的污濁。
容哲修點(diǎn)了點(diǎn)頭。
情感這東西真的很奇怪,有的人一見如故,不管有沒有血親關(guān)系也可親密無間。也許,這就是緣分,妙不可言的緣分。
回去的時候,林慕白沒讓容盈跟著,而是帶著如意去找蘇離,有些話必須說清楚。
蘇離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定定的站著,望著那一樹的合歡,眸色微沉。聽得林慕白到來的消息,蘇離也只是眨了一下眼睛,臉上仍舊是驕傲清冷的容色。
“來就來吧,慌什么?”她拂袖坐定,斜睨秋玲一眼,“下去吧!”
“主子?”秋玲有些擔(dān)慮。
“她還能吃了我嗎?別忘了,論輩分她比我小!碧K離冷冷的開口。
“是!”秋玲躬身退下。
林慕白拾階而下,轉(zhuǎn)而望著如意,“你在外候著!
如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略帶警惕的掃過院子。如意早前跟著紅綃,慣來心細(xì)如塵。等確定院子里沒有旁人,不會對師父造成傷害,這才安心退下。
“妹妹今兒個怎么得空過來了?”蘇離冷笑兩聲,“是想過來看一看,主殿和偏殿的區(qū)別嗎?如今你看到了,可還滿意?”
林慕白環(huán)顧四周,“比我的林氏醫(yī)館大一些,不過也沒什么好稀罕,殿宇再好,屋子再大,安寢不過一席之地。不是嗎?”
蘇離一愣,當(dāng)下沒能答上來。俄而輕笑,蘇離道,“你是在告訴我,我為人心胸狹隘?是嗎?”
“你不必陰陽怪氣,也不必顧自揣測,猜來猜去沒意思。大家都是明白人,明人不做暗事,我來只是告訴你,別對著世子說那些有的沒的,對大家都沒好處!绷帜桨椎环餍洌従徸谔K離的不遠(yuǎn)處。
“大家?”蘇離笑得涼薄,“你是你,我是我,何來家?”
“便是因為你分得清楚,所以這么多年你還只是個側(cè)妃,世子對你始終見外。你壓根沒把身邊的人,當(dāng)做家人一般對待,你不以己度人,如何能讓人心服口服?”林慕白從容淡雅,挽唇笑得明媚,陽光下自有一身優(yōu)雅,無與倫比。
蘇離嗤然,“那是我的事,與你何干?”
“自然與我無關(guān),不過世子的事,就與我有關(guān)!绷帜桨滋裘伎此,眉目微沉,“容哲修才六歲,他再聰明伶俐也只是個孩子,你怎么忍心與他說那些話?殿下永遠(yuǎn)是他父親,沒有人能從身邊奪走父愛。他已經(jīng)沒了母愛,你何必還在孩子的心口上撒鹽!”
蘇離笑得凜冽,視線寒涼的盯著眼前的林慕白,“撒鹽?真正撒鹽的人是你,林慕白!”
林慕白冷笑不語。
蘇離繼續(xù)道,“你一口一個孩子,一口一個世子。我問你,你成日占據(jù)著殿下,可想過世子的心情?再者,你日夜與殿下相處,如何能保證自己不生養(yǎng)?一旦你與殿下有了孩子,你還有多少心思能放在世子身上?自己的孩子都疼不過來,難道還可以指望你疼別人的孩子?”
“你別告訴我,你會待世子如親生兒子一般。一則你不配,二則這根本是無稽之談。你若誕下兒子,你能保證永遠(yuǎn)都不覬覦世子之位?恭親王世子,那是何等榮耀?有了兒子,你就能母憑子貴,能坐上恭親王妃的位置,不是嗎?”
“林慕白,咱們都是女人,女人對女人的心是最了解的。沒有人愿意與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分享自己孩子的父愛。我沒有孩子,沒有子嗣,所以我孤單寂寞。我知道殿下不喜歡我,所以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將來有個依靠。”
“可是你呢?你敢說你沒有一星半點(diǎn)的野心?看著別人的孩子,叫自己的丈夫為爹,你就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就不覺得心中膈應(yīng)得慌?林慕白,既然說到這份上,大家不妨把話挑明了說,你我都是側(cè)妃,算起來是個平手,說話就不必虛偽了!”
林慕白長長吐出一口氣,“你不必拿話激我,我不是傻子,知道什么叫激將法。”
聞言,蘇離徐徐起身,“是嗎?”
“不過,我會讓你稱心如意的!绷帜桨追餍潆x開,沒走兩步又頓住了腳步,眸色幽幽的轉(zhuǎn)頭望著蘇離,笑得清冽,“你最好別再去找世子的麻煩,也少在他耳朵根兒上胡言亂語,否則我保證你這輩子都當(dāng)不了完整的女人。你最好相信我說的,我說到做到。”
語罷,林慕白頭也不回。
“你說什么?”蘇離追了兩步。
林慕白深吸一口氣,“每個人的選擇都是不同的,但既然選擇了就沒有退路。別以為我會婦人之仁,在大夫的眼睛里,誰都是一樣的!
“我跟你不一樣。”蘇離冷道,“睨一介平民,豈能與我相提并論!
林慕白冷笑著,緩步往前走,“所以道不同,不相為謀!
但,她最好能把林慕白的話當(dāng)真。
“豈有此理!碧K離冷然。
走出偏殿的時候,林慕白抬頭看了看極好的天色,湛藍(lán)色的天空,泛著迷人的海天藍(lán),真的好美。如意擔(dān)慮的望著林慕白,也跟著望了望天色,“師父,你怎么了?”
“沒什么!绷帜桨拙褂行┠娜玑屩刎(fù)。
“蘇側(cè)妃她——”如意抿唇,“她沒對你怎樣吧?”
“她暫時不敢動我!绷帜桨兹魺o其事的笑笑,“好了,你先回去,我四處走走!”
如意張了張嘴,想說點(diǎn)什么,可最后還是沒能開口。眼睜睜看著林慕白離開,纖瘦的背影,靜靜的穿梭在空蕩蕩的回廊里,這樣的蕭瑟微涼。
師父心里,是有事的!
可師父不愿說,她也不好多問。
林慕白坐在僻靜的湖心亭,風(fēng)過鬢發(fā),衣袂翻飛。十指交叉緊握,置于唇前,眸色悠遠(yuǎn)的望著天際,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誰也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身后之人,眸色微涼,一動不動。
————————————————
公主府。
城主莫青辭把孩子帶了回來,胭脂也還活著。
莫老太爺雖然一臉的黑線,不過對林慕白的醫(yī)術(shù)還是起了少許心思,這么多的大夫都束手無策,偏就林慕白的藥,讓公主容嫣然醒轉(zhuǎn)了過來。
不得不說,林慕白確實(shí)有些本事。
五歲的莫浩怯怯的窩在莫青辭的懷中,死死抓著他的衣襟不放,大抵真的嚇壞了。
莫老太爺急忙過去,“浩兒,來,讓爺爺瞧一瞧,有沒有傷著哪兒?”
莫青辭搖頭,“爹,浩兒沒什么事,就是嚇著了。睡一覺就罷了,您別擔(dān)心。”
床榻上容嫣然臉色壞到了極點(diǎn),整個人慘白如紙,冷冷的望著莫青辭懷中的莫浩,“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不說個清楚,別怪我不客氣。好端端的,孩子為何會失蹤?你們——”她倦怠的合上雙眸,“必須給我個交代!
胭脂跪在地上泣不成聲,連連磕頭,“公主恕罪,公主恕罪,奴婢失職!是奴婢失職!奴婢帶著小少爺回公主府的路上,不慎遇見了歹人。奴婢死死的護(hù)著小少爺,誰知他們便將奴婢與小少爺綁在了一座破廟里便離開了,此后再也沒有回來。公主恕罪,是奴婢沒用!
“真的嗎?”容嫣然幽幽的睜開眼睛。
莫青辭點(diǎn)了頭,抱著嚇得不輕的莫浩走到床前,“我是在破廟里找到他們的,既然孩子已經(jīng)找到,就不必追究了。也免得你動氣,對你的身體有害無益!
“有害無益?你還知道我的身子不好?莫青辭,你看看你管理的云中城,如今人家都敢欺凌到我的頭上了。今日若是浩兒死了呢?”容嫣然切齒,眸色利利,“你是不是找回了尸體,也可以不追究了?”
“你胡說什么?”莫青辭臉上陡沉,“浩兒不是好好的嗎?什么死不死的?”說著,便將孩子遞給身邊親信抱著,“先帶著小少爺回去休息,待會讓大夫過去瞧瞧,估摸嚇著了!
“我話還沒說完,你就打算這樣敷衍我嗎?”容嫣然笑得冷冽,“莫青辭,孩子是我,是死是活都該我來做主,把孩子給我!
“嫣然,你身子不好,好好休息吧!”莫青辭起身,“胭脂,起來吧!去照顧小少爺,這次不許再有閃失!”
“站。 比萱倘焕淅涞南崎_被褥,徐徐起身的那一瞬,滿屋子的奴才都屏住了呼吸,大氣不敢出。容嫣然赤著腳,一步一頓的走到胭脂跟前,抬手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落下,“賤人!”
胭脂被狠狠的打落在地,當(dāng)下爬起來跪在地上磕頭,身子抖如篩糠,“公主饒命,奴婢知罪!公主饒命——公主——”
“你是我的奴婢,我還沒開口,你就要走了嗎?”容嫣然用視線狠狠的剜過屋子里的每一個人,笑得這樣猙獰可怖,“是不是覺得我病了,你們就一個個都可以爬上天了?”
莫青辭面色青白,“先帶小少爺下去。”
“我看誰敢!”容嫣然厲喝,驚得莫浩突然哭出聲來。
莫青辭面色一僵,疾步上前抱住了莫浩在懷,“嫣然你別鬧了,孩子剛剛受了驚嚇,你再這樣下去會——”
“會怎樣?”容嫣然笑得張狂,“莫青辭,你別忘了,你如今能當(dāng)上這云中城的城主,那是因為你娶了我。怎么,現(xiàn)在覺得娶我這個七公主,讓你失望了?是不是?是不是?”
“簡直是胡言亂語,都下去!”莫青辭幾欲要走。
容嫣然呵笑兩聲,“來人,把胭脂帶下去,亂棍打死!
胭脂瞬時嚎啕大哭,跪在那里連連磕頭,“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奴婢不敢了,奴婢知罪,公主饒命啊——看在奴婢日夜照顧小少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求公主饒命——”
“怎么,一個個都耳朵聾了嗎?要不要我請旨圣上,才能使喚得了你們?”容嫣然氣息急促,唇色青紫更甚了些。
婢女薔薇急忙上前攙住搖搖欲墜的容嫣然,“公主?公主你沒事吧?”
奴才們快速上前,直接將哭啼不休的胭脂帶了下去。哭聲凄厲,震碎人的耳膜,只教人心里發(fā)怵。
容嫣然氣喘吁吁的坐在床沿,笑得那樣冷冽,“把浩兒帶過來,以后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許靠近他,聽到?jīng)]有?”
薔薇愣愣的盯著莫青辭,這可怎么好?
莫青辭抱緊了兒子,面色黑了一層又一層,“容嫣然,你鬧夠沒有?你是公主,可這兒是云中城,我才是城主。你——”
“住口!”莫老太爺拄杖用力的跺在地上,“放肆!這是公主,青辭,你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不管怎樣,君臣之禮不可廢!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入我莫家,那就是我莫家的媳婦,何來的君臣之說?”莫青辭也是發(fā)了狠,懷中的莫浩瑟瑟發(fā)抖,他更是心疼得紅了眼,“孩子我是不會給你的!蓖忸^傳來胭脂被亂棍加身的凄厲之音,莫青辭眉目一凝,快速往外走,“別打了!”
容嫣然動了真格,“給我繼續(xù)打,今日這賤婢不死,就是我死!莫青辭,你自己看著辦!”
莫青辭眸色痛恨,幾近切齒,“你非要?dú)⑷藛幔俊?br />
“這些年殺的還少嗎?”容嫣然笑得刺耳,臉色更是白得嚇人,“還在乎這一個嗎?或者是,你心疼了?我就知道你平素與胭脂眉來眼去的,這賤婢一定是爬上你的床了吧?我不許你納妾,你就糟踐自己,跟這些賤婢勾搭。是不是?”
“你簡直不可理喻!”莫青辭怒喝。
“都住手!”外頭傳來容哲修的聲音,伴隨著容哲修華貴的金絲銀線繡蟒紋皂靴落地的腳步聲,容哲修快步進(jìn)門,“都別吵了,吵什么?”
世子的架子高高端起,小小年紀(jì),眉目凝起,一雙靈動的眸瞬時冷了幾分。容哲修發(fā)脾氣的時候,自有一股威懾在其中,許是秉承父母的氣質(zhì),打小在帝王身邊成長,冷眸一瞬無人敢言。
眾人朝著容哲修行了禮,容哲修行至容嫣然跟前,“皇姑姑身子不好,何必為了個奴婢動怒。再者若是將人打死了,那這件事可就真的不必再追究了!
容嫣然一怔,氣喘得厲害,“你說什么?”
“唯一的兩個人證,一個才五歲,能知道什么?也許話都說不清楚。有些事,不還得問清楚嗎?”容哲修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這樣一想,倒也是。
打死了胭脂,來日就算找到了歹人,如何辨認(rèn)真假?見過那些人的,也只有胭脂了。莫浩還小,當(dāng)然是指望不上的。
見容嫣然沒有吭聲,容哲修眉目微舒,轉(zhuǎn)而笑著去看莫青辭懷中的小人兒。
“這就是浩兒?”容哲修笑問,緩步走到莫青辭跟前。
莫青辭躬身行禮,“是!本贾Y不可廢,雖然莫青辭是長輩,是姑父。換做尋常的皇子倒也罷了,可容哲修不同,他是正式受了封的世子,是皇帝昭告天下的恭親王府繼承人,所以在位份上,莫青辭是應(yīng)該給容哲修行禮的。
“浩兒?”容哲修負(fù)手而立,笑吟吟的望著浩兒膽怯的眸。孩子對孩子,總是有天生的親和力,“按理說,你該稱呼我一聲表兄。來,下來!
莫青辭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將莫浩放在地上。
莫浩比容哲修年歲小,故而容哲修高出莫浩一大截,若大哥哥般躬身,容哲修盯著眼前的莫浩,“男兒大丈夫,怎么能哭鼻子呢?來,哥哥給你糖吃。”說著,容哲修從袖中里摸出一粒果糖,“喏,給你糖吃,不許再哭了!
聞言,莫浩定定的望著容哲修掌心的果糖,繼而抬頭望著自己的父親。
莫青辭點(diǎn)了點(diǎn)頭,莫浩這才怯怯的接過,握在了掌心。抬頭再看容哲修時,莫浩稚嫩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低低的喊了一聲,“哥哥!
這一聲哥哥,讓容哲修的心里陡生異樣。原來有個弟弟,喊自己為哥哥的感覺也不賴。
像是一下子有了成就感,容哲修一本正經(jīng)道,“這果糖不可多次,否則以后會牙疼,牙疼的時候可難受了,知道嗎?”這話還是林慕白成日耳提面命的。
莫浩乖巧的點(diǎn)頭,“知道。”
“真乖!”容哲修摸了摸莫浩的小腦袋,笑得燦爛至極。有個弟弟的感覺,真當(dāng)不錯,當(dāng)然——前提是得像浩兒這樣乖巧的弟弟。
牽起莫浩的手,容哲修帶著他緩緩走到容嫣然跟前,“皇姑姑不必生氣,若是怕浩兒有危險,可讓浩兒隨我吃住幾日。行宮里都是我的人,我能護(hù)著浩兒周全,皇姑姑可信我?”
容嫣然輕嘆一聲,容哲修畢竟是容盈的兒子,還生得這樣七竅玲瓏,眼底的光黯淡了少許,“隨你吧!只要浩兒愿意去——”她抬頭看了莫青辭一眼,“那就去吧!”
莫青辭有些猶豫,但容哲修開口,也不報悖逆他的意思。再者莫浩在府中確實(shí)孤單,難得見著容哲修不怕生,而且——行宮的守備相對來說比公主府更周全一些,有容哲修帶著莫浩,避開這府中的爭吵不斷,未嘗不是件好事。
“浩兒,你過來!”莫青辭道。
莫浩顛顛的跑到莫青辭跟前,奶聲奶氣的叫了一聲,“爹。”
“跟著世子哥哥,不許闖禍,得乖乖的聽話!蹦噢o細(xì)細(xì)的叮囑,“知道嗎?”
莫浩點(diǎn)了點(diǎn)頭,孩子天性貪玩。小一點(diǎn)的孩子總喜歡找比自己大一點(diǎn)的孩子玩,這是本性。容哲修生得好,還給莫浩糖吃,莫浩自然愿意跟容哲修在一起。
孩子嘛,天性單純,誰對他好他就會喜歡誰。孩子的眼睛,看見的是最干凈的世界。
容哲修笑了笑,“皇姑姑好好養(yǎng)著身子,小白留下的藥可要按時吃,若不是她,你還醒不了呢!”
容嫣然眉目一怔,“小白?林慕白嗎?”
“除了她,還能是誰?”容哲修笑道,“她的醫(yī)術(shù),我是親眼瞧的,皇姑姑可別不信哦!”
“真的?”容嫣然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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